确实,眼看和陈家的婚期在即。加上林简安娶妻的日子越来越近,杨氏怕来不及做衣,已经把陈家送来的那些料子拿去给绣娘了。
聘礼里面能换银子的都换了银子准备用来筹备婚事?,不能换银子的东西她挑挑拣拣送去了胡家,如今的林家,确实还不起那大笔聘礼。
于是,闹过一场后,除了杨氏一整天进出楚云梨屋子无数次有点烦之外,她的日子好过起来。
前两天林家人还吩咐她做事?,现在则从来不喊。
很快,陈家迎亲的婚期到了。
楚云梨一身的红嫁衣,由喜婆牵着出门上了花轿。
身后的杨氏落了几滴泪,对着周围人的道喜也没否认。上花轿时,得由家中兄弟嘱咐一两句,林简安凑上前来,低声道:“阿妹,你要想法子在陈家住下。就算是寡妇,也要做个手头富足的寡妇。敏玉不喜欢你,以后你想回家,进不了门也别怪哥哥。”
楚云梨:“……”果然是亲哥。
她低声道:“既然如此,以后你们有事?别来找我。”
听到这话,林简安满脸讥讽:“那陈子沨即将命不久矣,冲喜不成,陈家肯定找你麻烦,你还是先护好自己吧!”
语罢,丢下花轿帘子。
外人眼中,兄妹二人依依不舍话别,并无不妥之处。
楚云梨没听见周围有人起哄新郎官,可见陈子沨已经到了不能亲迎的地步。
一路上,她心里有点焦灼。
到了陈家,门口看起来挺喜庆,可前来贺喜的客人脸上却不见多少喜意。
坐在高堂上的陈夫人甚至还带着泪花,脂粉都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面容憔悴不已,可见已好几日没睡好了。
拜堂时,陈子沨被人用椅子抬到了堂前。
楚云梨盖着盖头,只隐约看见面前椅子上坐着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行礼时他并不动弹。
见状,楚云梨蹙起眉来,那日二人初见,他并没有这么严重,且也不至于这几天就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很明显,在二人认识之后,他又出了点事。
终于,喜婆高喊送入洞房。
楚云梨被人拉着一路去了喜房,盖头也是喜婆揭的。揭完了就被陈夫人派来的婆子打发了。
婆子满脸担忧:“夫人,公子的病挺严重,经不起劳累……你可以去隔壁厢房住。”
“既然我俩八字相合,那肯定离得越近越好。”楚云梨指挥着随从:“把人搬上床,你们下去吧。”
婆子自然不愿。
这位少夫人是为冲喜而来,在这之前,陈家并没有多了解她。万一她不乐意冲喜,直接就取了自家公子性命怎么办?
“盖头太重,我要洗漱换衣,难道你们要留下来看吗?”
婆子欲言又止:“隔壁屋中什么都有。”
楚云梨看出来她的心思:“我是高嫁,夫君好了我才能好!”
“出去!”她语气严厉。
婆子下意识就往回退,等到面前的门“砰”一声由里而外关上,她才恍然自己被撵出来了。推了下,发现推不开。
她喊了两声,只听到新少夫人赶她离开。
婆子再得陈夫人重用,那也只是下人。并且,因为她贴身伺候,还知道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比如,陈家上门提亲,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陈家只听信道长所言冲喜而选中的林家姑娘,此事公子自己也是答应了的。在这之前,公子和新少夫人见过面,公子对她……应该是有些心思的。
当下,婆子喊人盯着门口,自己跑回前院去找主子。
楚云梨不理会外面的吵嚷,飞快上前把脉,发现他除了先天不足,身上还有毒素,且毒已入五脏六腑。
若是她不出手,只怕熬不过今晚……楚云梨顾不得门外的吵闹,拔下腰间的大红色荷包,拿出里面一个布包摊开,上面别了大大小小的绣花针,拿了烛台边上的火折子将针烧过一遍,抬手剥了陈子沨的衣衫,瞬间露出他消瘦玉白的肌肤。
一连下了二十多针,在这期间,她嫌弃凤冠太重,流苏遮眼,一把取下丢开。宽袍大袖不方便,她也将最外面的大吉服脱了,蹲在他身上方便下针。
不到一刻钟,就从他指尖逼出了半茶杯黑血,她盯着那血,猜测里面可能会有的毒药,盘算着该用什么药材解毒。
正想得认真,门被人一脚踹开。
踹的人下脚狠,直接将门板都踹飞了一块。
然后……床上二人和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是的,陈子沨被这一通折腾,给折腾醒了。
而门外急匆匆赶来的陈老爷和陈夫人,包括门口等着开门后进来帮忙抢下自家主子的十几个下人,在门板被踹开后,瞬间看到了屏风……后喜床薄纱掩映间,蹲在床上已经脱了吉服和凤冠,只着里面喜服的少夫人,还有……被少夫人压在身下,衣衫被剥得精光隐约看到肌肤,还一脸茫然的公子。
眼睛利的已经发现非礼勿视,反应快的立刻别开眼转身,还拉了一把身边伙伴。
陈老爷看到儿子抬手,心下一喜,也转过了头,避到了廊外院子里。
陈夫人刚看清楚里面情形,想喊人避开,发现众人已经自觉避让开了。虽然儿媳关着门吓着她了,不过,儿子醒了就是好事?。她清咳一声:“不许回头,全都退出院子外去。”
她贴心地关上剩下的半边门,发现剩下的半边已经飞进了门里,不好进去捡,讪笑道:“继续哈!”
楚云梨:“……”容我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陈子沨瞪着她:“你……”垂眸看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都是针,心下恍然。
楚云梨食指竖着放在唇边。
陈子沨了然,微微点头。又揶揄道:“夫人,今日大喜之日,确实该圆房,可这种事?,该为夫主动才是。”
楚云梨面色坦然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去端床前那半杯黑血,正想找地方毁尸灭迹。闻言瞪他:“刚好一点就贫,小心我扎你!”
陈子沨愉悦地笑出声。
门外把下人打发走的陈家夫妻听到儿子的笑声,对视一眼后,也轻松了些。
儿子从中毒后,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两日已然不能开口,大夫都说让准备后事……如今能笑,应该有所好转。
“冲喜果然有用。”陈老爷对着妻子一揖到底:“之前是为夫错了,稍后会去道观给道长添香油。”
那日道长前来,陈老爷一脸不信。陈夫人其实也不太信,不过,儿子眼看就只剩一口气,试试又何?妨?
她去林家提亲,陈老爷忙着请大夫,见状很是不能理解,还和她据理力争过。
见陈老爷道歉,陈夫人下巴一扬,又嘱咐:“让人去请大夫。对了,对着阿妹时,你态度好些。”
陈老爷眉眼舒展了些:“那是自然。”
楚云梨将茶杯藏好,又拔下陈子沨身上的针,将他内衫穿上,这才打开门。
她动作利索,前后加起来不到半刻钟。
听到开门声,夫妻俩回头,急切地奔进屋,看到着白色中衣的儿子满脸笑意看来,急忙问:“子沨,你觉得如何??”
陈子沨微微笑着:“轻松了许多。”
陈夫人眼圈微红,想要说话,发现大夫到了,立刻把人请进来。
大夫先是把脉,又仔细询问,满脸不解:“毒素竟然少了?”他一脸喜色:“陈老爷,公子身上的毒似乎散了些,有我开方,应该比以前要好。”
陈老爷急切问:“不用准备后事了吧?”
大夫沉吟了下:“按时喝药,安心休养,至少能多活一年。”
陈夫人:“……”
她心里开始盘算,儿媳摸一下就多活一年,要是睡……就算不睡,天天摸就行,摸上三?个月,儿子就能寿终正寝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奢望,濒死的儿子能再多活三年,已经是了不得的好事。做人不能奢求太多,她甩开脑中的思绪,正色道:“劳烦大夫开方。”
陈家公子濒死,不少人暗中观望,某些有心人更是在意。
譬如胡敏玉。
她正闲适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手中捏着一颗葡萄,对着丫鬟闲聊:“听说陈子沨已经两日未进水米,若是今晚上就死了……哈哈哈哈……”
正笑得开心,就见门口一个丫鬟满脸不安进门,欲言又止。
胡敏玉不耐烦:“有事?就说。”
丫鬟一咬牙:“方才奴婢听说……陈公子醒过来了。”
“什么!”胡敏玉霍然站起,边上丫鬟吓得急忙扶住她。
她一把拂开丫鬟,追问:“到底怎么说的!”
丫鬟吓得身子一抖:“大夫说……能活一年……”
胡敏玉满脸怒气,一脚踢开边上小几,怒不可遏:“那道长是假的,怎么会真能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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