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明连很怀疑这个人是故意与他作对。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和这样的一位富公子相处过,更遑论得罪人。
“二十六两!”喊出这个价钱,卢明连面上一片麻木,心却在滴血。
那位长相技艺最好的饮秋姑娘,也才二十五两银。
“三十!”楚云梨随口就报。
卢明连:“……”抢不过!
他兜里连十两银子都没,在花楼这样的地方,他可不敢乱来。万一人家立刻就要银子呢,他拿什么给?
之前他会那样喊价,其实心里盘算过,从张家借到二十两左右,本以为应该能成,没想到还是抢不过。
上面的身着薄纱的三十多岁鸨母欢喜坏了,见没有人再叫价,也不失望,笑吟吟道:“这位蓝衫公子得中。”她伸手一推苏巧巧:“你可要好好伺候公子。”
话中颇有深意。
苏巧巧也知道她的意思,既然这个富家公子愿意花这么多银子,只为了买她一夜,如果她伺候得好,兴许还能包下她,也会送礼物,如此,对她和对花楼都是好事。
苏巧巧一开始看到那些喊价的人,心下有些绝望。因为都是些肥头大耳,面露猥琐的男人,最后眼见卢明连肯出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位被饮秋盯上的蓝衫公子居然也愿意出手,还一副势在必得模样。
这位蓝衫公子长相斯文,气质卓然,一看就知被家中养得极好,饶是苏巧巧下定决心以后要回到卢明连身边,也还是忍不住春心萌动。
她和卢明连年少相识,但家道中落之后,卢家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寒心。卢明连明明能够争取,但为了她争取的事情有限,苏巧巧的情意就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地消磨殆尽。
到得后来,她执意要入卢家,一是不甘心,二也是最重要的,卢明连是她所能接触到的家世最好的男子。唯一一个可能替苏家还得完债务的人。
可惜……卢明连嘴上对她爱得深沉,遇上债务就能推就推,愿意带着她搬出去住也不肯还债,只是嘴皮子利索而已。
现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苏巧巧不意动才怪。
她轻移莲步,一步三摇地到了楚云梨身边,微微一福后乖巧坐了下来,抬手就去倒酒。动作自然,丝毫不见被人胁迫的不甘愿。
落在卢明连的眼中,只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对于苏巧巧倒的酒,楚云梨都一一喝了。因为她越喝,卢明连的脸色就越难看,在她试着像个登徒子一样去拉苏巧巧的手时,卢明连的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而苏巧巧只是微微一颤,就低下了头去。
楚云梨伸手勾起她下巴,作势要吻……卢明连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过来:“这位公子,我有话跟你说。”
楚云梨扬眉,示意他继续。
卢明连看了看苏巧巧脸上的焦急,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她是担忧自己,亦或是怕他闹事影响了她的客人。
“公子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我的话。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曾经我们还有婚约。只看这些情谊,我就看不得她被人轻贱,如同物品一样被人竞相争夺。”
楚云梨失笑:“你想说什么?”
卢明连心下紧张:“你能不能把她让给我?”话问出口,他脊背绷得笔直。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跑过来有些冲动。主要是不知道这位贵公子的身份,如果得罪了人,卢家也完了。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为了苏巧巧付出了太多。
楚云梨似笑非笑:“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不做。”
卢明连:“……你想要什么?”
楚云梨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卢明连也不知道自己给什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把人让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付不出要人家把人让出来的价钱,当下一脸为难:“公子这样的人,一看就家世极好,应该什么都不缺……”
“谁说的?”楚云梨一本正经,折扇扇啊扇:“本公子最缺的就是银子。只要你给的数让我满意,凡事都可商量。”
卢明连:“……”
没想到这位贵公子这般抠门!
“给你三十二两!”
楚云梨扬眉:“你看本公子像是缺二两的人?”
卢明连无语,一咬牙道:“你要多少?”
“五十两!”楚云梨顺口道。
卢明连惊得瞪大眼:“你为何不去抢?”
楚云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就是在抢啊。你完全可以拒绝。”
要是真舍得下,卢明连也不会到这儿,甚至还凑到了楚云梨面前。
恰在此时,上面风韵犹存的妇人眉开眼笑地宣布今日的姑娘已经定完,还谢了各位捧场,又说楼中还有许多美貌女子。
言下之意就是:想继续喝酒都可以留,只为看热闹来的人就可以离开了。
卢明连自然是属于看热闹的人,那边已经伙计一路过来问客人的需求好安排人,眼看就要问到跟前……他咬牙道:“我答应你。”
楚云梨若有所思,她发现卢明连这个人很是矛盾。
让他一下子拿出几百两帮苏家还债他不肯。可这么软刀子割肉,每次只要一点,他就算不想给,最后也会咬牙答应。
楚云梨伸出折扇:“银子呢?”
卢明连:“……”
“我让人送来!”
他下来了狠心,直接找了一个跑腿的小童,让他去卢家要银子,只说自己赌输了被压在赌坊,若是再不给银子,就要剁他的手脚。
楚云梨看得叹为观止:“卢公子为了佳人,当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巧巧姑娘,你可莫要辜负他一番情意。”
两刻钟后,小童带着卢父去而复返。
卢明连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安排了些事。比如,怕卢家夫妻不信他输的事实,还让人摆了一张赌局。
卢父看到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顾忌花楼中人来人往,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楚云梨身为“债主”,一句话不多说。拿到银子后,掉头就走。
路上,妖娆的妇人还上前询问他的姓氏和家境,都被楚云梨搪塞过去了。
盛怒的林父立刻就要拉儿子回家,卢明连付了这么多银子,几乎是卢家生意半年的盈利,哪里肯甘心离开?
至少……要睡了再走。
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才打发了卢父,卢明连拉着苏巧巧上楼。
伙计笑吟吟相送。
卢明连余光瞥见这伙计刚好就是那蓝衫男子进门时丢出银子接他的银子的那个伙计,当即笑着问:“今日的那位蓝衣公子,你认识吗?”
若是蓝衫公子贼心不死,明日再来一回,卢明连不觉得自己还能护得住苏巧巧。
伙计笑容不变:“不认识!以前都没见过呢。”
卢明连:“……”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人该不会是冲他来的吧?
明明花了三十两,却偏偏狮子大开口。还不怕他不给,这怎么看都像是熟知他和苏巧巧二人之间感情的人故意来讹诈。
进了屋子,卢明连一脸若有所思。
苏巧巧进门后,直接到了桌旁坐下,并没有如对外面的客人那般对待卢明连,脸颊气鼓鼓的,好像在生气。
卢明连回神,看到她这样:“你怎么了?”
苏巧巧从小没学多少东西,学起乐器和舞艺来格外难,悟性也不够,被师父训斥挨打都是常事。想起受的那些委屈,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卢明连面色复杂:“我知道你受苦了。”
知道有何用?
他又不能帮她分担一点。
这么一劝,苏巧巧就更气了,冷着脸道:“你这些日子为何不来看我?就算你人来不了,也该让人给我送封信吧?连人带信我什么都没看见,想来你是忘了我了。既然忘了,又何必再来?你娘不喜欢你跟我接触,你忘了吗?”
卢明连为了今日过来,对着双亲撒了不少谎,尤其方才还让自己背了一个赌棍的名字。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不是来被她质问的。当下面色也不太好:“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去伺候别人?”
苏巧巧不答,别开眼,眼泪滚滚而落。
她却只是抽泣,泪珠挂在长睫上,随着睫毛颤颤,整个人显得无比可怜。
卢明连看着眼中,心下愈发烦躁。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都知道一些对方的习惯。譬如,苏巧巧哭的时候,那是嚎啕大哭,从来没有管理过脸上的表情。
而她现在哭得这么好看,可见是真的认真学了的。
她为何要学?
真想接客吗?
越想越生气,卢明连起身就走。
苏巧巧见状,哭得更加厉害。
不哭不行,那位蓝衫公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而卢明连是她如今能接触到的唯一能够拿的出银子还债的男人。她急忙起身,拽住他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卢明连叹息一声,回头拥住她。
卢父跑去花楼赎人的事,虽然他尽量假装没有发生这些事,可有心人一打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尤其是当晚花楼盛会,看热闹的人尤其多,其中就有这条街上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去的,认出来了卢明连两人。
于是,翌日早上才从花楼起身回家时,发现自己家门口,许多人指指点点,三两个人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他回来,又急忙敛住,笑吟吟与他打招呼。
其中有个中年汉子笑着问:“花楼中床铺软不软?”
卢明连:“……”
他察觉到不对,左右观望一圈,发现周围所有铺子里的人都在看着卢家大门,看着他。
“大叔,你别胡说!”
大叔一脸莫名:“凭空捏造才是胡说,我这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嘛。”
卢明连心下害怕,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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