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报官,高家人让妻子病逝又另娶的事瞒不住了,到时候众人议论纷纷,高家还有什么名声?
孙辈中大的已经五六岁,再过几年就要议亲,背着这样的名声,如何能够找到好亲事?
这些都不要紧,最多就是丢脸。可衙门若是给高明辙定了抛妻另娶的罪名,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高母扑上去拉住方念巧往后扯,边对着那个婆子怒斥:“你是谁?我们家的家事要你管?”
按理说,成礼的时候或许有些亲戚的亲戚过来观礼,高家人不认识也是有的。但都这时候了,留下来的都是愿意帮忙的,换句话说,这时候还在的都是与高家亲近的人。
高母却不认识面前的人。
当然了,高家刚搬回来一年多,周围的邻居认不全也是有的。这人虽然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但一看就没安好心。高母当然不客气。
方念巧自然也不敢去衙门,纠缠得越久,她心里愈发不安,焦急不已地把手往回扯,可婆子力气很大,半天了她也没扯出来。
刚刚她独自在小厢房的时候,确实想过要是有人发现她就好了……可真的被人发现之后,她真真切切地后悔了。
就在众人闹哄哄时,新房的门打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嫁娘站在门口,此时她头上的盖头已经掀开,露出一张艳丽的芙蓉面来。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就连非要扯着方念巧离开的婆子都不再拉扯,似乎被惊住了。
罗俏俏落落大方一福身,“我今日大喜,多谢各位上门贺喜。”
立即有妇人上前,“罗五姑娘,高家骗了你,高明辙之前的媳妇还好好的,你可不能嫁啊。”
这人苦口婆心,边上人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万一她也知道呢。”
劝人的妇人顿时哑了声。
这声音不低,周围人都听见了,包括新嫁娘。
高母急得不行,罗俏俏和儿子不清不楚这事儿她知道,可方念巧没死的事罗俏俏知不知道她就不清楚了。万一真不知,这会儿是要出事的!
门口处,拉人的妇人见罗俏俏不说话,又开始扯方念巧,“简直有恃无恐,咱们去告状!”
“不用去,去了也是白去。”罗俏俏冷声道。
众人:“……”难道罗家和衙门还有关系?
这也太嚣张了!
当真是不给穷苦女子留活路啊!
方念巧还是高家救命恩人呢,一时间,本来还算平静的人心里也难免替方念巧不平。
却见新房门口的女子掏出一张纸,“她是我的丫头,签了卖身契的。”
众人:“……”太嚣张了!
罗家女当真大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看上人家男人,想要人腾位置已经够不要脸,还要把前头的媳妇弄成下人随意发卖!
赶尽杀绝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好几个人都往门口去,拉扯方念巧,“走,这世上总还有讲理的地方,咱们帮你作证。”
罗俏俏见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道,“她进高家之前,就已经是我的丫头了。高明辙是我救的,救下之后,我让这个丫头去照顾他,没想到这丫鬟胆大包天,顶替我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后来又仗着他没有记忆与他拜堂成亲。现如今,不过是各归各位而已。”
“方才她抵触去衙门,也是因为她理亏,她不敢去!”
众人都有些懵,这乱七八糟的,理了半晌才理出头绪来。
也就是说,方念巧这个可怜的没有娘家被高家欺压的女子,其实是个骗子。顶替了人家罗五姑娘成了高家救命恩人,还借着这个嫁入高家。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可是……众人又想起,高明辙落崖失忆之前可还是罗三姑娘的夫婿,两人恩爱多年的事他们在外城也有所耳闻。
高明辙出事他们也听说过,高家大张旗鼓找人他们也知道,既然罗五姑娘找到了人,没将人送回来不说,还找了个丫头伺候,要说她心里没鬼,谁信呐?
再说,曾经的高家长媳是罗三姑娘,嫁妆可比罗五姑娘多得多,三姑娘还是嫡女,她都没找着的人,怎么偏被五姑娘找着了呢?
要说高明辙出事或者是出事之前五姑娘没盯着高家,谁信?
众人懵圈之余,同时都一个念头:真乱呐!
谁对谁错他们已经分不清。于是,也没人抱不平了。门口拉着方念巧的几位妇人同时松了手,“我家里还有事……”
“我家也有事……”
“我孙子还没吃饭呢……”
几人一起出了门。
而这边看热闹的众人终于回过神,左右看了看,总觉得自己多余,人家压根也不需要他们打抱不平,再说,不知道内情,怎么好随意插手?
于是,不过几息,众人纷纷告辞,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高家人!
脸都丢尽了,高母揉揉眉心,“到底怎么回事?”
早在方才有人非要拉着方念巧去报官时,罗俏俏就知道,自己坦白的机会来了。所以她当机立断站了出来拿出来了方念巧的卖身契。
要是机会不合适,高家人很可能将和离之事迁怒到她身上。罗俏俏虽然不怕,但也不想一进门就起这些龃龉,她是想和高家人好好相处的。
而方念巧呢,在众目睽睽之下罗俏俏拿出卖身契的一瞬间,脑子里就俩字:完了!
身份暴露,高家人对她的感激和歉疚通通都会消散,甚至还会被迁怒!
一身大红嫁衣,罗俏俏站到了高家的正房中,将当初自己救人又吩咐方念巧照顾的事情说了,“我才是真正救了明辙的人,方念巧是我买的丫头,我手中还有她的卖身契!”
高母恍然,“我就说她那手上没有茧子,不像出身农家!”
何氏杨氏也赞同,“药都不认识几样,还说什么采药女。没想到是个丫头……”
高明方兄弟二人面色不太好,“当初要不是大哥带她回来,大嫂也不会和离!”
此话一出,高家人不善的目光通通落到了方念巧身上。
这是事实,如果高明辙回家时身边没有女人,只是失忆而已,有孩子在,两人可以重新培养感情嘛,而罗织娘执意和离,一是因为高明辙忘了她而伤怀,二则是因为高明辙已经另娶她人,并且,当新婚妻子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样的身份,轻不得重不得,不好对待。还有,那时候高明辙分明对方念巧更亲近,要是生下孩子,偏心是一定的,所以罗织娘才会执意和离。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多了个方念巧。
如果她真是救命恩人也罢了,可她不是!
自从方念巧害得高家搬回老宅,家中上上下下除了高明辙,就没有人喜欢她!
此时知道了这些,众人更是皱眉。高母沉声道,“咱们家容不下这样谎话连篇的人,既然是丫鬟,直接发卖了吧!”
“别!”出声的,竟然是罗俏俏。
她一脸羞涩,“今日大喜,不宜说这些,再说外人也盯着咱们家,她到底给高家生下了个孩子。咱们也不好太绝情,就当她是奶娘,留下照顾孩子吧。”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人反驳。
曾经罗织娘确实待高家人好,可那是过去。现如今高家人想要过好日子,就只能靠着罗俏俏了。她自己不嫌膈应非要留下她,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方念巧留了下来。
外人或许对高家发生的这些事,一知半解,大多靠猜测。可高家自己人却都清楚怎么回事,本来就不喜方念巧的下人得知她不是救命恩人不说,还是个骗子,就更不客气。什么事都找她帮忙,要是不做就冷嘲热讽,深秋的夜里还往她床上泼冷水。不过几天,方念巧就瘦了一圈。
偏高明辙和罗俏俏新婚,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方念巧想要找人做主都找不到。
至于曾经说给她做主的高母,在得知她是个骗子时,就再不肯见她了。偶尔瞄见,也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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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现在高家人都差不多知道内情了。只是方念巧似乎顾忌卖身契,没为自己辩解一句。”
陈管事微微欠身,低声禀告。
当时他喝醉是假,带着人让人发现方念巧身份是真,还有那个硬扣着方念巧非要拉她去报官的妇人,也是陈管事找来的。
楚云梨坐在椅子上,闲闲听完,笑道:“现如今高家人捧着罗俏俏,就算知道了内情又如何?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最要紧是以后。”
尤其是发现罗织娘不可能回头的时候,高家人当然不会得罪罗俏俏。哪怕知道她才是害了高家的罪魁祸首,态度也不会变。
陈管事离开后,楚云梨翻着手中她列下来的关于罗俏俏几间铺子详情的纸,吩咐道,“让周管事过来。”
周管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长相憨厚,他一进门,楚云梨就递过去一张纸,“把这几间铺子买下,然后做这些生意。不求赚多少,亏本都行,只一样,把隔壁的铺子挤兑得开不下去就对了。要尽快!”
周管事有些不解,却还是接过,应声退了下去。
高家的老宅子已经建了太久,又没有银子翻新,罗俏俏从未住过这么破的屋子,于是,成亲一个月后,就带着高家人搬进了陪嫁的宅子。
她自然不想带高家人,奈何高明辙非要孝敬长辈,友爱弟弟,所以,一大家子都重新搬进了内城。
高家也不是嫌弃自家宅子,而是成亲那日发生那些事后,外人难免指指点点,好多人暗地里说难听话。
人活一张脸,高家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了,确实有些受不住。
外城中,罗俏俏将茶肆卖了,成衣铺子也典了出去,如此,一家人再不用去外城了。
罗俏俏是很信任高明辙的,前面十几年她和陈图做假夫妻,二百两银子在他手中翻了好几翻。
他都可以,没道理把罗织娘嫁妆翻了几翻的高明辙不行!
所以,在把生意交给高明辙两个月后,他问她要房契时,罗俏俏一脸疑惑,“拿房契做什么?”
高明辙一脸为难,“俏俏,我对不起你,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差,已经周转不开,现在得卖一间铺子。”
罗俏俏惊讶无比,“怎么会这样呢?”
“隔壁新开的铺子东西好,卖得还便宜,咱们比不过人家。”高明辙语气沉重,在接手罗俏俏生意之前,他信心满满,从未想过不过俩月,就败成了这般。
现在他很怀疑,自己之前会做生意的天赋,是不是随着他的记忆一起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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