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来喝茶的。
陈冀青不想与她来往,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对着这样活泼的小姑娘,楚云梨倒是挺喜欢,“先进来,刚好我买了茶具。”
刚才她在杨家的铺子里,耳朵在听消息,也将手边的那套茶具买了回来。
家中有娇客,陈冀青不便留下。
等他走了,安俏俏真就喝茶,还和楚云梨闲聊,从头到尾就没提过陈冀青。
接下来几天,楚云梨白日基本都在外头等消息,终于得知,杨家的大姑娘死后,确实浑身是伤,周身没有一块好肉。
杨家没有丝毫消息传出,但也没有下葬,每日杨家夫妻俩都会去赵家商量丧事。在楚云梨看来,与其说他们是商量丧事,不如说他们是商量赔偿事宜。
赵家豪富,就算死了人,也可拿银子私了。
就在楚云梨这边暗搓搓查事情时,于家又出了事。
先前说过,意娘是再嫁之身,她前面的男人两人成亲不过两年就没了。她本身是寡妇,悄悄和于同喜勾搭。
而现在,她都已经成了于家妇的当口,意娘前面的夫家杜家竟然又找上门了。
找上门不为别的,非要把意娘带着嫁入于家的那个孩子带回去。
本来呢,意娘的孩子是遗腹子,杜家一开始还挺喜欢,毕竟人没了,能够留下个子嗣也是好的。因为此,杜家对意娘这个愿意生下孩子的女人也颇为迁就。
可是后来,杜家人发现意娘和于同喜来往,就不喜欢她了。
一个寡妇,真要是再嫁,杜家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说不准看在孩子的份上还会给她备上一份嫁妆。可她这么偷偷摸摸和有妇之夫来往,要是传出去,对她自己和杜家都不好。
因为意娘和于同喜来往得多,日子久了,杜家人不太喜欢意娘的那个孩子了。所以,后来于同喜和离求娶意娘,她改嫁要带着孩子,杜家就没拦着。
拦什么呢,兴许那孩子本就是于家的种。
现如今,杜家之所以会上门,则是因为杜家那边的两个孙辈,先后夭折。一个月在两个月前病逝,一个就前几天贪凉,跑到河里游水被淹死了。
杜家悲痛之下,便想接回意娘的儿子杜涯。
反正前前后后加起来,杜涯在于家拢共也就住了小半年,早接回去才养得熟。
于同喜本身是没有把意娘的孩子当成自己的,虽说她口口声声那是他的,可是意娘当初生孩子早产,算算时间,倒像是前头男人的。他一直认为,自己就一个儿子阿福。
可是这些日子和这个孩子相处下来,父子两人有了感情,这时候杜家突然上门要人,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干。杜家非要,两边争执起来,不知怎么说的,于同喜就说出了孩子是他的种。
杜家本来只是怀疑,家中孙辈没了,全部希望都放在杜涯身上。这时候听说孩子不是自家的,悲愤可想而知。再加上,于同喜勾搭杜家的媳妇,还这么大剌剌的吼出来,换谁都受不了这气。当下就推攘起来。
不知怎的,于同喜把人推出去,杜老头后退时脚后跟踢到石头,控制不住仰倒,然后,后脑勺就撞上了石头,当时就晕厥过去。不过半日,杜老头就没了。
杜家愤慨之下,直接去了衙门告状。
那边于同喜被抓,楚云梨就从前来买包子的众人口中得知了此事。
因为此事,于同喜夫妻二人都被抓走,所以,今天于家的包子铺就没开门。这边的生意好了不少,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楚云梨一时间倒不好分辨此事有没有赵家的手笔了。
毕竟,这法子太迂回了。
无论赵家有没有参与,都不会放过她。楚云梨有些急迫,杨家那边观望这许久,她发现人已经下葬,从头到尾,杨家就没闹过。
最近她虽然打听到赵老爷的妾室换得勤,可也没听说那些女人的娘家去找赵家麻烦。唯一一个,就是当初牙婆口中的范家。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范家呢,安俏俏上门来了。
最近这姑娘三天两头的带着茶叶过来找她喝茶,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水还没开,外头有人敲门。
门口站着个头发皆白的老太太,满脸皱纹,身子佝偻,脸上还有病态的苍白,眼神满是疲累。
看到这样一个人,楚云梨颇为意外,“大娘,你有事吗?”
“我找你有些事。”老人出声,声音沙哑,补充道,“关于赵家的事,我和他们有仇。”
老太太这样坦荡,楚云梨有些惊讶,忙请了她进门。
“我听说你在打听知道赵家私密的人?”
一坐下,老太太直截了当,甚至没瞒着边上的安俏俏。
安俏俏正在倒茶,闻言一脸惊讶,又飞快敛了,低眉顺眼老太太送上一杯茶水。
楚云梨摩挲着茶杯,“不知大娘从何处听来?”
对手是赵家,怎样谨慎都不为过。老太太看起来是想要找赵家报仇,可楚云梨也不知是真是假啊!
“牙婆那里听来的。”老太太叹息一声,“半个月之前她就跟我说了,思量许久,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云梨看到她眼中的悲伤,不由得信了几分,“范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太太还未说话,眼泪已夺眶而出,情绪过于激动,哽咽不能言。
好半晌,她才缓了过来,“我那孙女长得好,赵家上门求亲之前,已经有好多人来求过。范家是普通人家,我们没想让女儿攀什么高门,可是我那孙女,不知怎的和赵老爷有了情,哭着求了我和她娘,我们才答应的。”
“她被一顶粉轿抬入赵家,我总觉得不安。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她再回来时,竟然告诉我们赵老爷床上喜欢凌虐女子!”
“我和她娘听到此事,无异于晴天霹雳。万幸赵老爷将生孩子的女人和做玩物的分得很清。我那孙女儿是前者,赵老爷的那些手段并没有在她身上用。可是……”老太太老泪纵横,“赵老爷用于生孩子的女人,就我孙女一人。夫人容不下她,在一次赵老爷酒醉后,她将我孙女捆了送到赵老爷面前,后来……我们连尸首都没见到。”
老太太崩溃,哭了好久才重新道,“这些事情,是我女儿身边的丫头来告诉我们的。本来我们想要问赵家讨回公道,可我儿在出去买纸钱时被街上的马车撞飞,赔钱了事。没多久,我那孙儿又被人拖到了巷子里一顿揍,还打伤了那地方,不知怎的还传了出去,之后他心情郁郁,没多久就自尽了。再后来,又有人盯上我儿媳,非要上门求娶,几次三番找我们婆媳俩的麻烦……后来,我儿媳改嫁,我一个老婆子整日不出门,才苟活到如今。”
安俏俏有些疑惑,“为何您不去告状?”
老太太长叹一声,“都是意外!我儿被马车撞上是意外,我孙儿被人暴揍那次,也是因为他和一个赌坊的赌鬼穿了一样的衣裳。”
安俏俏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老太太眼中又有眼泪落下,“我想要告状,大不了拼上一条老命。可是我儿媳临改嫁之前,跪着求我放弃,说: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并且,这些事情虽然处处疑点,可真要计较起来,赵家总能把它们变成真的巧合。上一回你们包子毒死人那事,赵家最后还不是不痛不痒?”
“她想让我好好活着!可我这样活着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痛快!我来找你,就是想要你陪我去告状。”
安俏俏一脸愤然,“我陪您去。”
老太太执着地看着楚云梨,“我那儿媳一开始还回来看我,后来有了孩子,就再没回来过。我没有亲人,你也没有亲人了。”
当日晚上,楚云梨留了老太太住下,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为何老太太非要有人领着去告状,一来她腿脚不好,得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很慢,别看昨天她下午才到,其实他天蒙蒙亮就出门了。
还有就是,她的眼睛因为哭得太多已经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个人影。昨天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楚云梨,还是牙婆给她指了路。
翌日一早,楚云梨扶着老太太去了衙门,还没到地方,就在路上遇到了赵夫人。
昨天老太太才来,一大早赵夫人就就来堵两人,赵家肯定是在她身边放了人盯着。
赵大人坐在马车中,半掀的帘子露出她白皙圆润的下巴,“陈春花,要是不想死,就带着这老女人回去!”
楚云梨嗤笑,“你说得好像我回去了就让我活似的。反正都是死,我凭什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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