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账!”
话没听完,潘鱼已经炸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推了一把陈冀青,转身就跑了。
话还没说完呢,这是等着人去哄?
楚云梨站在陈冀青身后三步远处,笑道,“不去追么?”
“不去。”陈冀青摇头,“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是要分开的,去了说什么呢?”
楚云梨走到他旁边的石桌上坐下,“其实回来之前,我问于家拿了一半房契,可以卖的。我想先卖给于家,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要是于同喜不拿银子来找我,我打算把那院子在这周围置换一间小院。”
陈冀青很惊讶,“他愿意给你房契?”
楚云梨:“……”就知道所有人都会意外。
“这里面事情复杂,总归是房契在我这儿。于家要是不买回去,这房子我会卖掉。我是再不会和于同喜住同一屋檐下的。这么多年,把我憋屈坏了。”
陈冀青负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姨母,那房子还是卖掉,但你不用买,银子留着养老,以后你就住在这儿,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银子留着傍身?
这是让她实在住不下去后,再琢磨买院子的事。
楚云梨失笑,“你有这份心意我就满足了。可是呢,就像是潘鱼说的,我这先是入狱,后来又和离,名声不好。跟你们住在一起,难免让人闲话。”
“别的不说,就只潘鱼,本来你们俩好好的,要是没有我,下个月都要成亲了……”
“不,不关您的事。”陈冀青坐到她对面,“是我的问题。鱼儿方才那般,该是想要我低头求她迁就。”
确实是这样,如果是冷静点的姑娘,方才会直白地把条件摆出来:要么你姨母走,要么我走!
潘鱼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跑,对于陈冀青留下姨母她确实不甘愿,但也不是一定不能留,她要的,不过是陈冀青放下身段。
毕竟,潘家哪样都比不过陈家。陈家虽然不怎么样,潘家也确确实实是高攀了的。
她的小心思楚云梨明白,陈冀青明显也是明白的。
“我们还没成亲,她就拿这个拿捏我。日后成亲之后,肯定会再闹。她对家中父兄很是孺慕,若是就我们俩,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换句话说,陈冀青喜欢的只是潘鱼,可潘鱼喜欢的不只是他,还有家中父兄。如果没有陈春花这个姨母,就两人过日子,陈冀青高兴了可以扶持潘家,不高兴了就当一般亲戚处。
可是家中多了一个陈春花就不同了,现在潘鱼就觉得多这个长辈委屈,成亲以后岂不是更委屈?
要是三天两头的委屈让陈冀青帮潘家,他帮是不帮?
不帮吧,家中姨母日子难过,别的不说,只潘鱼这个女主人横眉冷对,再夹枪带棒几句,就够姨母受的。帮吧,又实在觉得憋屈。
所以,他干脆把这事直接扼杀在萌芽中。
楚云梨叹息,“到底是我拖累了你。”
这份血缘关系抹不掉,就算她自己住,潘鱼该委屈还是要委屈的。除非陈冀青一辈子不和这个姨母来往。
陈冀青不赞同,“姨母,当初我爹娘没了,您没觉得我是拖累,手把手地教我。如今我又怎会嫌弃你?”
午后,潘老太太来了,进门就气势汹汹,“你们家真要这样欺负人吗?”
陈家铺子里好多人在挑布料,陈冀青在招呼客人,见她这样,楚云梨过去,帮着招呼客人,低声道,“带她去后面说。”
两人飞快去了后院,楚云梨笑着跟对面的妇人道,“这匹是细布中最厚的料子,三十文一尺,你要的话,十尺我送你一尺。”
听到有得送,本来只打算买几尺的妇人瞬间觉得占了大便宜,毫不犹豫,“那帮我量十一尺。”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了。
虽然可以价钱上便宜,可面前的人肯定买不了十尺料子,无论如何,卖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妇人拿了布料,边上有人听见楚云梨的话,也跑过来,摸了摸料子,确实厚实,“同样的价,给我也来十一尺。”
楚云梨笑着帮她们丈量,很快,一卷布料肉眼可见的细了下去。
有妇人低声问,“这是找你们家麻烦来了?”
楚云梨看了看后院,“谁知道呢?”
“就是嫌弃你了呗。”妇人帮着量布料,“要我说,你也是苦主,发生这些事也赖不着你。这天要下雨,男人要变心,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
这话还算公道,楚云梨笑了,“大娘真会说话。”
妇人笑眯眯,“你要是听了高兴,再送我半尺!”
楚云梨:“……没有!送一尺都是我悄悄的,你们这里七八个人,小十尺被我送出去了,以后我还要靠外甥养老,你们这不是逼他赶我出去么?”
一群妇人见她假意着恼,也乐呵呵道,“不至于。不就几尺料子么?他还要给你养老呢,大头都去了,哪会在意这点儿?”
话不能这么说。
陈冀青愿意给姨母做衣衫,可不代表他乐意姨母把料子送人。
当然了,是不是送,也就楚云梨心里知道了。
一通忙活,愣是把边上的几匹料子都卖了,楚云梨把布头都搭给了几人,众人才散去。
楚云梨缓步去了后院喝茶,院子里,潘老太太气得慌,“你意思是这婚事作罢?”
“这不是我说的。”陈冀青耐心解释,“你们能接受我姨母,婚事照旧,要是不能,聘礼归你们,你们帮鱼儿找个更合适的人,那些就当是我添妆。”
潘老太太气冲冲,“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身就走,路过楚云梨时冷哼一声。
楚云梨:“……”
等到陈冀青再去前面铺子,没多久就喊,“姨母?”
楚云梨把茶杯放下,飞快出去,“怎么了?”
“这里的料子呢?”陈冀青指着柜台角落。
楚云梨还以为于同喜来了呢,闻言随口道,“卖了,银子在匣子里。”
陈冀青半信半疑打开匣子,看到里面铜板和银角子加起来一大堆,顿时哑然,好半晌才试探着问,“姨母,你没逼着她们买吧?”
楚云梨:“……”
“我才不做那种事。明明是她们抢着要买,我不卖还不依!”
做生意向来只有东西卖不掉的,哪里会有人抢着买的?
陈冀青一脸不信,“那料子比较厚,现在天气热,一般人都不买,我还想着便宜点卖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抢着买?”
楚云梨就给他讲了这“送”东西的技巧,陈冀青听的眼中异彩连连,赞道,“姨母不愧是做生意的。我明白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潘鱼再次哭着上门,“我只是想要你哄哄我而已。只要你求我,我肯定答应了呀!”
陈冀青皱眉,“你想要我求,肯定是觉得自己委屈。我确实有这么个姨母,你既然委屈,就没必要让自己将就,求得多了,你也还委屈,我也会不耐烦。你还是找一个不让你委屈的,好好过日子吧。”
“陈冀青,你个王八蛋!”潘鱼恼了,抓起桌上的尺子剪刀乱七八糟地扔了过来,扔完了,擦一把泪,冷笑道,“咱们完了。祝你找个不嫌弃你姨母的!”
她撂下话,转身就走!
陈冀青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咕哝,“嫌弃?我姨母那么好,是你们没眼光。”
翌日早上,楚云梨起来打算去找牙婆,她说要卖房子,可不是玩笑。
刚出门,就看到意娘蹲在陈家铺子门口,见她出来,忙道,“于大哥要见你。”
“他要不买,我就不去了。”楚云梨笑着问,“他有现银吗?”
意娘低下头,“有的。”
闻言,楚云梨有些意外,“他哪儿来的银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意娘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这还是两人自见面起,她第一回说话硬气。楚云梨有些意外,“你们要成亲了?”
“是,已经提亲。”意娘往前,头也不回道,“我们都是再成亲,没那么多讲究,婚期定在月底。”
楚云梨点点头,又道,“我比较好奇,你们何时开始来往的?”
意娘回头,脸上笑着,恶意满满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生气。”
“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楚云梨嗤笑,“我既然选择和离,就是想要和你们撕撸开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你那儿子都是他的种,我也无所谓了。”
意娘回头,似笑非笑,“如果真是呢?”
楚云梨:“……”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顺口一句话。
陈春花已经被气活过来了一回,要真是,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意娘的儿子,今年已经八岁,据说是遗腹子……
等等,遗腹子!
楚云梨半晌无言,八九年前,于福还是个十来岁的小胖子,虽然调皮,但真得于家老两口和于同喜的疼爱。夫妻感情不好,也是在孩子十四五岁时,谁能想到,在那之前于同喜就已经外头有人了呢。
关键是,陈春花愣是没发现。
见她只是意外,并没有气愤怨恨之类的情绪,意娘有些意外,“于大哥为了让我进门,不惜分一半铺子给你,你就不恨?”
我怕知道你真相后会哭!
哪怕他们勾搭多年,陈春花输给意娘的,也不过是年纪而已。
楚云梨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自认为尽到了做妻子的责任,你们要勾搭,我能怎么办?”
心中气愤难平,可见陈春花还是恨的。
一路过去本就没有多远,说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于家门口。
意娘一边开门一边道,“于大哥的伤还要养许久,我打算先把包子铺开起来,这样临街的铺子一个月租金不少,关半天都是损失,只要想到,我就心疼得不行。”
一副女主人的口吻。
现如今,确实轮不着陈春花来心疼了。
到了正房,楚云梨缓步进门,对着床上的于同喜道,“要是你没现银,我可就直接转手了。”
于同喜面色难看,“咱们二十多年夫妻,你就不能容我两天?”
楚云梨笑了,“十年前你外头已经有人了,容你三天,不止看咱们的情分,还因为我到底做了于家媳妇一场的份上。”
“听你这话,似乎没有银子?那还费什么话呀?”
她转身就走。
于同喜忙道,“可以写借据,我会尽快还上。”
楚云梨嗤笑,“于家多少家底,外头包子铺一个月的盈利这些我都知道,真要是等你慢慢还,怕是我老死了都等不到。”
她挥挥手,抬步出门。
“等等!”于同喜大喊,“我有银子!”
就见意娘捧过那匣子,拿出里面十两的银锭,足足四个。
楚云梨颇为惊讶,“你哪儿来的?”
于同喜没好气,“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楚云梨一本正经,“要这本来就是于家的,你就太不厚道了。怎么也该分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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