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蝶哪里还有什么家人?
记忆中是她那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爹,亲自把她带到牙婆子那里卖掉的,拿到了三两银子后头也没回。
所以,现在是他们找来了吗?
紫蝶的家乡,是离京城最近的移城,但普通老百姓谁也不会想着跋山涉水到京城来。更别提这么多年紫蝶从未听说过家人的消息,也不见有人来找她。
这事情呢?应该并不是卖掉了女儿又舍不得再次找来那么简单,在这消息闭塞的年代,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该是有人帮她寻亲才对。
“我没有家人,不见!”楚云梨一口回绝。
婆子压低声音,“本来奴婢也这么说,都知道您出身伯府,但他们说您背上有个胎记,要是不见,就会把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姑娘家身上的胎记,确实不能到处宣扬,有那荤素不忌的会拿来玩笑,且如今她身份非同寻常,真要是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对国公府名声也不好。
“不见。”楚云梨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要是再闹事,就抓了送去京兆尹。”
婆子去了,楚云梨提笔写了一封信,让福来送去给秦绍。
天色渐晚时,秦绍回来了,是特意回来接她的,说是去看灯火,姚氏本来不想答应,但到底拗不过儿子,嘱咐了好几次小心肚子,一路看着两人出府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楚云梨看到姚氏依依不舍的眼神,忍不住失笑,回头问,“抓到了吗?关到了哪儿?”
秦绍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肚子上,刚好被踹了一脚,他的嘴角就勾了起来,“是个皮小子,挺好。”又回答她的话,“不远,就在城内。”
“皮小子?”楚云梨摸摸肚子,“要是个皮丫头,我看你怎么办?”
“那更好。姑娘家活泼些,最好练些武艺,以后要是男人不听话,打服了就是。”秦绍一本正经。
逗得楚云梨哈哈大笑。
果然很快就到了,就在偏僻一些的小院子里,进院子后,看到有几个人守着,屋子里还有人在叫嚣,“我女儿是理国公府世子夫人,你们要是敢动我们,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门打开,屋中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和一个十四五岁小胖子。
紫蝶被卖的时候已经六岁,对于家人还是有些记忆的,屋中这几人确实是她爹娘和弟弟,不得不说幕后的人费了心思。
几人抬眼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一身红衣的姑娘,满身雍容,眼神清透凌厉。不由得就退了一步,又看到一旁的满脸寒霜的秦绍,更加害怕,几个人不由得靠在一起,那妇人尖厉道,“是你把我们抓起来的?我女儿不会放过你们的。”
“咦,你们不认识我?”楚云梨走近,颇为新奇的问。
妇人闻言,抬起头仔细打量,看完了后眼睛一亮,“你是妞儿?”
楚云梨默然,这算是个什么名儿?
“真是妞儿。”妇人上前,“你还记得娘吗?”
她想要近前,被秦绍阴沉沉的脸色吓得止住,站在了楚云梨两步远处,“我是娘,小时候悄悄藏馒头给你吃的。”
听到这话,秦绍的面色更加难看。
“你是我姐姐吧?我好饿,快点让人给我们做饭吃,听说国公府只吃鱼唇,我想试试。”小胖子说话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没理会他。
“我不记得你,但我记得他。”楚云梨伸手指着后头的大胖子,“当初他送我去牙婆那里,我声音都哭哑了求他不要卖我,可惜他还是拿了银子走了,还说什么来着……”
楚云梨撑着下巴,“还说我就那点用处。”
妇人面色苍白下来。
“卖了你对我们大家都好,你看你现在不是有了造化,这样威武的男人,要不是卖了你,留在移城,你最多就做个农家妇人,天天家里家外男人孩子的收拾。哪能像现在这样珠光宝气,身份也高,你得感谢我。”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看向秦绍,虽然心里惧怕,嘴上却道,“你就是我女婿吧,这聘礼,你就给个………一千两好了。”
他自觉狮子大开口了,仰着下巴,“八百两也成,不过你得把我们一家接进国公府去奉养。”
“是谁让你们来的?”秦绍终于出声,“或者说,是谁告诉你们,你们的女儿做了世子夫人,让你们去国公府门口闹事?”
“我是她爹,难道你不该养我们老?”胖子梗着脖子,“还有,小宝他今年十五,都说成家立业,你们得帮着他找一个合适的姑娘成亲,再帮他找个差事,九品就好了……”
“啊……”他突然惨叫出声,噗通倒地。
原来是他的小腿上,不知何时扎上了一枚匕首,秦绍手中把玩的匕首已经不见。
秦绍漫不经心,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把匕首把玩,眼神冷如冰霜,“问话就好好答,要是再多话,我的匕首再去的地方,可就是脖子了。”
屋子里一股骚味传出,那小胖子尿了出来,颤巍巍道,“我们不知道。”
秦绍皱眉,起身扶着楚云梨出门,“这里交给我,你别看了,味道太难闻。”
楚云梨站在院子里,看着角落的桂花,听着屋子里偶尔传出来的一两声惨叫,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
紫蝶对于父母是怨恨的,在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在家时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提防父亲喝醉后对她的拳打脚踢,被卖了之后颠沛流离,还险些被卖入青楼,好容易进了伯府,处处勾心斗角,时时刻刻担忧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后来去了国公府,不过两日,混混沌沌真就没了性命。
就是没有人找他们,楚云梨也会派人去找了他们来,当她发现曾经害怕不已的人,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如蝼蚁一般求饶且无用的时候,紫蝶的怨气才会消散。
不过一刻钟,秦绍就出了门,带着她上了马车,出了那条巷子,伸手抱着她,才低声道,“他们姓陈,是移城郊外的庄户人家,三个月前,有人去他家中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成了贵人,且在找寻,接了他们来京城,其实他们已经来了两个月了。”
来了两个月,却现在才上门,分明就是冲着她的孩子来的,有孕之人月份大了之后,情绪不宜过激,很可能会小产。月份越大,还可能一尸两命。
楚云梨轻声问,“那后头的人是谁,查的到吗?”
“问了,他们说原来住的宅子,我已经让人去查,很快就能有消息。”秦绍抱紧她,“别难受,那样的家人不值得惦记。以后我和孩子,才是你的家人。”
两人到家下马车时,福来悄摸过来,低声道,“那宅子是定安伯夫人身边的嬷嬷名下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说都是徐胭儿的主意了。
楚云梨和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没想到她还能悄悄搞事。
翌日早上,外头就有消息传出,理国公世子夫人乡下的爹娘找来了,却被她找了地方关起来。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早朝上,御史谏言,不孝不悌的人不配得诰命加身,理国公府娶这样的儿媳妇,实在是不成体统。
但被理国公世子当场顶了回去,为人子女确实应该孝顺,但当初是他们卖了女儿的,证明这女儿已经不再是他们的,而是定安伯府的,徐蝶儿运气好被定安伯收为义女,陪上大笔嫁妆嫁入国公府,完全是奉主子命令,先是被父母发卖,后来听从主子命令嫁人,嫁入国公府后孝顺长辈,友爱兄弟。忠孝仁义都有,如此重情重义,难道还不配得诰命加身?
争论一番并没有什么结果,但没有结果就已经是证明皇上对于秦绍的话是赞同的。反正他没有废了楚云梨诰命的意思。
楚云梨也没想到,徐胭儿还能憋出一个大招来。
经此一闹,众人恍然,原来原先猜测的世子夫人是定安伯的外室女的事情并不是真的,人家有爹娘,只是这爹娘太无良,运气好被收为了义女而已。
而定安伯,不得不承认义女一说,要不然他陪嫁大笔嫁妆的事情就说不通。
不提定安伯府多憋屈,反正徐蝶儿的身世已经大白,其实楚云梨哪怕做了世子夫人,她的身份也是经不起深究的。
如今正好!
楚云梨一觉睡醒,嬷嬷在边上低声道,“夫人,二少夫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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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