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十

这早晚都要见,楚云梨倒是没异议,“什么时候?”

邵安看了看院子,“等你安顿下来,我带他们上门拜访。”

楚云梨心里一暖,上门拜访比去酒楼见面正式多了,不过三进院子里里外外得打扫好几天,她想了想,“我可能要买人。”

邵安忙道,“何时?我陪你去!”

楚云梨抬眼瞅着他,笑着问道,“话说你耽误了几天了,似乎没有差事,天天这样跑来,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邵安一笑,“我有差事。”

楚云梨来了兴致,“做什么的?”

“京卫指挥使。”邵安语气寻常,但眼神里满是笑意。

楚云梨有些惊讶,京卫营负责京城内的安危,八个指挥使,不是皇上信任的人都不会有这差事,邵安虽是郡王府出身,但这郡王也不一定就得皇上看重,反而会因为这与皇家亲近的关系而被猜忌怀疑,他身为皇上的侄孙,还能如此被重视信任,可见也是费了心思的。

楚云梨想起什么,问道,“前几天我好像听说郡王府的孙子在议亲,不会就是你吧?在京城中有几个郡王府?”

邵安笑了,“加起来得有五六个。郡王的孙儿加起来得有二三十。”

楚云梨哑然。谁知道张明美说的是哪个?

邵安在晚膳之前离开了孙家,楚云梨来了这么多天,也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

翌日早上她找了牙婆带了人来,挑了些打扫院子的下人,也挑了几个丫头,家中总算是热闹起来了。

这边正打扫呢,就听说礼部尚书家的幼女定下了亲事,是明年要参加会试的举子,再一打探,居然是商户出生,这就是低嫁了。

其实除了有心人,也没多少人注意这个。楚云梨听过就算,她还得上街去采买些家具,这里许多都被虫蛀过了。还有,她得想想做些事情来赚善值。

内城专门有条街是卖家具的,里面高低贵贱哪种都有,可以说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楚云梨对于家具还是挺在意的,尤其邵安说他爹娘会上门拜访后,哪怕因为邵安的关系他们会接受自己,她也还是想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一套好的待客的桌椅就很有必要了。

买家具邵安到底还是没能陪着,她自己去的,带着紫幽两人去了那条街上最大的铺子。进门后转了一圈,她的眼神落到了一套桌椅上,厚重的木料一看就稳重,雕刻精致,当然了,价钱应该也挺贵,紫幽问一旁的伙计,“这个?”

伙计瞄了一眼,“五百两。”

确实挺贵的,不过如今她也不差银子,正想要再去看看床和妆台,门口就进来一行人。

楚云梨本也没太在意,别看这铺子大,里头的东西都挺贵,但京城中从来就不缺富贵的人,铺子一天来来回回得接待不少人。她无意中扫一眼就收回视线,就只一眼,她摩挲桌面的手指微顿,居然是吴筎月。

不只是她,她身边还有张明美,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一行人有说有笑进门来,掌柜已经迎了过去,就听那骄矜一些的妇人懒洋洋道,“我女儿两个月后的婚期,你们这里可不可以预定?”

“当然可以。”掌柜笑着引她们进门,“东家请了在京城中最好的木匠,凡是您拿的出来的图纸,我们就都能给您做出来,各种木料都有,夫人可亲自去看。”

吴筎月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楚云梨转身,就看到她一脸惊讶看着自己。

看清楚真是她,吴筎月抱臂,嘲讽道,“这里头的东西可不便宜,就你手下这张桌子,就值几百两银,别摸坏了赔不起,以身抵债哦。”

最后那个字尾音拖长。

特别讨厌。

其实认真说起来,孙嫣兰的仇人中,吴筎月也算是一个。

她如今把郑家闹得鸡飞狗跳跑出来了,上辈子孙嫣兰可没有,先是失身,满心等着郑家母子兑现承诺,却不妨那边还没开始会试,郑彦铭就已经和吴筎月定亲了。

孙嫣兰甚至在今年年前的时候还有了身孕,那时候吴筎月只知道郑彦铭有个表妹,且这个表妹对郑彦铭有爱慕之意,她对这个未来表妹很是厌恶。吴家甚至暗示过让郑家把孙嫣兰处理了,被郑彦铭母子两人以还未为她找到夫家而推迟了下来。

这种时候,孙嫣兰有孕,那自然是留不下来的。她的落胎药,还是冬菇端去的。

之后吴筎月进门,她的日子愈发难过,还是在两人成亲三年后,她才得了妾室的名分,但没多久,她就病了,没人帮她请医问药,甚至连温热的饭菜都没有,也不知道她最后算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

还有个事,郑家求娶吴筎月的三媒六聘,一套置办下来得花不少银子,这里头,大半都是孙嫣兰的那五十万两银来的。

楚云梨想这么多,其实也就过去了一瞬,她收回手,笑了笑,“见过吴姑娘,听说吴姑娘定了亲,还未恭喜您喜得良人。”

虽是恭喜的话,还用上了敬语,但吴筎月听在耳中只觉得她话里有话,别扭得很。到底认下了她恭喜的话,笑吟吟道,“其实呢,我也没说让你走,只是彦铭他怕你继续留在郑家我会多想。”

怕未婚妻多想,把表妹赶了出去。原来对于她的离开,郑彦铭是这么解释的?

为首的美貌妇人在那边唤,“筎月,这谁呀,说这么半天?”

吴筎月回身道,“娘,是彦铭他表妹,不知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楚云梨摩挲着桌子,看向伙计,“这套桌子我要了。”伙计一喜,欠身应了,“姑娘还看看别的吗?刚才听姑娘说想要看拔步床,我们这边各式都有。”

楚云梨点头,跟着他转身,想了想道,“其实,郑家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吴筎月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会有银子买这些?是不是你姨母给的?”

楚云梨扬眉,“你管不着。”

看她云淡风轻转身就走,吴筎月气得不行,“彦铭是我的。”

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楚云梨没多说别的,她也没想搅黄了这婚事,这两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才好。

又零零散散买下了不少东西,楚云梨出门坐马车离开。

而吴筎月的母亲终于和掌柜敲定了样式和银子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出门时看到许多伙计在装车,另一个掌柜不停地招呼伙计别磕碰,本来这种事情吴筎月从来不会多问,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孙嫣兰,忍不住问,“这谁家买这么多?”

掌柜欠身,“是一位姑娘买的。”更多的却是不肯说了。

看方才她云淡风轻就定下一套桌子,说不准就都是她买的,吴筎月又问,“这是要送去哪儿?”

掌柜讶然,“这……姑娘别为难我。”

那边尚书夫人已经上了马车,“筎月,快些,我们还得去看看布料。”

吴筎月问不出,只得上了马车,还问她娘,“你说那些东西是不是她买的?”

尚书夫人皱眉,“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万一那些银子是郑家给的,糊弄尚书府才把她弄出去,要是彦铭还与她有来往……”吴筎月越想越觉得要仔细查查。

“人家表兄妹,肯定有来往。”说到这里,尚书夫人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来往,不是普通的“来往”,眉心蹙起,“我会让人去查。”

而外城的郑家院子中,郑彦铭把冬菇压在身下,半晌后颓然的趴下。

冬菇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他,“公子,您怎么了?”

郑彦铭也想知道他怎么了,自从那次醉酒后,他就没冲动了,有时候冬菇刻意在他面前转悠,他也没感觉,甚至还觉得烦躁。

比如这会儿,他想到某种可能,厉声道,“滚出去!”

冬菇吓得连滚带爬,抱着衣衫出了门。

出门后撞上院子里的婆子,顿时觉得颜面扫地,她能随意进出主子的房门,在这些下人中隐隐高出一等,皆是因为她和主子特殊的关系,现如今她这样被赶出来,可能不用多久就会传出她失宠的消息。

冬菇到底是没有被送走,因为楚云梨走后,林氏气急,去楚云梨的屋子里发疯砸东西,无意中碰到了床头的一个花瓶,落在地上摔碎后,里头居然掉出一卷银票来,足有十二万两,把那边连本带利还完了还有得剩。

郑彦铭屋子里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林氏的,不过一会儿她就到了,看着烦躁的儿子,“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冬菇,就把她卖了,刚好吴家那边要是问起,还能落个好名声。”

郑彦铭欲言又止,想跟她说自己的问题,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见儿子面色难看,林氏狐疑,“到底怎么了?”

“我不行了。”郑彦铭含糊道。

林氏以为自己幻听,“什么?”

“娘,我要找大夫。”郑彦铭认真道,“那天把筎月灌醉算是糊弄住她,但两个月后可就是新婚之夜,总不能我以后都……”

“灌醉?”林氏疑惑,“什么意思?”

郑彦铭看着他娘,“要是没有先……婚期怎会这么快?”

林氏愣住,半晌才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这办法怎么了?好用就行。”郑彦铭不以为然,“当初表妹你不是也让我如此。”

林氏无言,“但人家是尚书府的千金,不是你那个没脑子的表妹。”

后面这句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提起,林氏继续问,“你确定吴姑娘没有生你的气?”

郑彦铭就有些自得,“哭了,我哄好了才送她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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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