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钰对于母亲对于林容的指控一言不发,整个人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蓝夫人怕楚云梨不信,继续道,“顾家要出事的时候,那几天她几乎每日都要让钰儿出门,我追出去之后,看到她心情很好,还扬言钰儿就是她一个人的。”
“什么样的把柄?”楚云梨问道。
蓝钰声音暗哑,“既然是把柄,又怎会告诉你?”
也对。
蓝夫人却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把柄,不过是她抓着钰儿写给她互诉衷肠的信和送的礼物而已。要是不答应见她,她就要把这些东西散出去……连自己的名声地位都不要,她就是个疯子。”
气愤过后,看到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付太医,蓝夫人回过神,急切问,“付太医,我儿伤势如何?”
付太医摇摇头,“伤得太重,好好养着吧。”
蓝钰垂着头,蓝夫人有些失望,面露希冀,问道,“子嗣……”
付太医摇头,“子嗣这事,老夫无能为力,蓝夫人还是另请高明。”
蓝夫人的脸上瞬间满是绝望,哀求道,“付太医,再没有比您更高明的大夫了,你一定要救救钰儿,蓝家还没有子嗣啊。”
付太医摆摆手,拎着药箱走了。楚云梨忙跟着她一起出门,走到门口时,蓝钰的声音响起,“秋语,你恨我吗?”
楚云梨顿住脚步,摸着胸口,语气认真,“本来是有些怨的,现在,我恨你。你既然和林容纠缠不清,为何还要娶妻?在她对你妻子的娘家下手的时候,两年夫妻感情,你不能阻拦却也应该给她示警。”
蓝钰沉默,“我觉得太累,应付完林容回来还要应付你。”
“所以你默认林家害了顾家,之后顺理成章赶我出门,只是没想到我还会回来要嫁妆,而你们不得不给。”楚云梨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母子今日会说这些,不过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林家而已。”
屋子里沉默,两人都默认了她的说法。
楚云梨冷笑一声,抬步出门。
蓝家母子的话里话外,顾家是平远将军府陷害的,无论是真是假,都要细查。
本来还要费些事,不过有黎修在,倒是简单了许多。才过半个月,关于平远将军陷害顾家的证据就摆到了面前,说起来林家扫尾算是干净,顾家当初出事,凡是沾了事的都被林长远要么杀了要么远远的送走,不过林家做事太绝,其中有个做假账的账房先生被他杀了。
楚云梨那日从医馆回将军府时,面前跪了个柔弱的姑娘,口称有冤,正是那个账房先生的女儿。
“要不是我爹把我塞入后院井中,如今我也成了一抹冤魂。”姑娘哭得伤心,“我们对不起将军,我爹都是为了我,如今我只求您给我爹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又是一个自己不敢报仇推她出面的。楚云梨还真不怕,写了状纸递到京兆尹,那边的官员这个案子,正常情形应该是不接,皇上亲口定下的案子,若是案子真错了,那就是皇上错了,这天底下,谁敢说皇上错?
但告状的人是黎修将军的女儿,这就不能不接了。
于是,状纸层层往上递,很快就到了御前,皇上看过后大怒,令刑部和大理寺彻查。
消息传来,楚云梨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皇上愿意彻查,就不怕查不出里头的猫腻。
与之相对的,因为顾将军的外孙女状告平远将军林长远陷害忠良,林长远停职,虽然没有下狱,却也不得出府。
先前郡主儿媳妇和蓝钰的二三事风声还没过去,这边顾家被冤枉的消息又传了出来,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追根究底,起因都是那蓝钰。
一时间,蓝府被众人指指点点。
楚云梨带回来那个指控平远将军府的姑娘已经交到了刑部,她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刑部官员从她口中打探出来的话,也很快查出了内情,这里头,甚至还牵连了李阁老。
早前李阁老想要把孙女嫁入顾家,不过被拒绝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顾家拒绝了支持二皇子。又查出李阁老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皇上大怒,后宫中淑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二皇子封了安郡王,即刻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李阁老夺爵抄家,全家入狱。
那边牵扯了夺嫡,平远将军府的事情到放到了后面,最后查出,平远将军林长远谎报名目众多,贪墨军饷十余万两,又为一己私欲刻意构陷官员,夺爵抄家,男丁全部斩首。
哪怕是蓝父也被牵连,自觉告老还乡,皇上多问一句都没有,准了。
顾家的冤屈洗清,皇上下旨让顾家家眷回京,追封虎威将军为威远侯,其子顾涟为威远伯,发还顾家宅子,还另外封顾氏为风临县主。
顾家冤屈得以洗清,以前随意被丢在乱葬岗的顾家人也被皇上下旨寻回,好好修了陵墓。接到圣旨那日,顾氏哭得止不住,黎修一直守在旁边劝慰,“别哭了,这是好事……”
越是劝,顾氏的眼泪越多,最后居然晕厥了过去。
好在楚云梨在边上,一把脉……滑如走珠,竟是喜脉,“有孕了。”
“有孕?”黎修反应过来后,欢喜得不行,屋子里转了两圈,还不忘回头对着楚云梨保证,“秋语,你是我女儿,以后弟弟妹妹还要你帮着教导,要是他们对你不恭敬,尽管揍!”
楚云梨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蓝家回乡时,却被人暗中告发带着朝中重犯,刚出京城就被压了回来,蓝家主子不多,蓝钰爹娘和他自己再加上几个蓝父的妾室,但是里头居然还有个三岁幼童。正是先前郡主府的小少爷,被福安郡主送回平远将军的那个孩子。
人证物证都在,蓝家辨无可辨,胆敢包庇朝中重犯,无论男女,全部入狱□□十年。
这个告发的人,就是楚云梨了,没有人比严秋语更清楚蓝家人对子嗣的执着,如今蓝钰被废,妍儿肚子里的孩子小产,唯一有希望是蓝府子嗣的就是福安郡主不要的那个孙子了。
如果真是郡主府的孩子,福安郡主如何会不要?
就是这种想法,蓝家才会铤而走险。而她早就盯着了。
那边林容却逃过一劫,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反正没有治林家女眷的罪。兴许是想如顾家一般,留了个余地,万一错判……还能回头。
楚云梨在医馆坐堂,这一日林容找上门来,衣衫破旧,头发凌乱,满脸癫狂,“我爹没了,将军府没了,都是因为你,你满意了?”
“那我外祖父一家还因为你的私心没了,哪怕如今翻案,也再回不来了。刀扎到你自己身上就知道疼了?”楚云梨看着她的眼睛,“你爹没了,将军府没了,其实都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林容后退几步,不停摇头,“不是……不是……”
她跑了。
跑就跑了,楚云梨无所谓,夜里回府时却听到身边的丫鬟低声道,“姑娘,林容死了。”
楚云梨有些奇怪,林容看起来不太正常,但身体康健。“怎么会死?”
丫鬟低着头,“被月儿杀了。这会儿月儿已经入狱了。”
月儿就是那账房先生的女儿,没想到她还跑去杀林容了。
楚云梨叹息一声,“等她走的时候,帮我送她一程。”
林容没有获罪,如今被人杀了,杀她的人自然得偿命,月儿,活不成了。
半个月后,丫鬟送了月儿回来,低声把月儿的话说了,“她说林长远为了女儿杀了她爹,她报仇肯定要杀罪魁祸首,哪怕赔上性命,要不然怕她爹不能安心。”
楚云梨听完,叹息一声。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给顾氏安胎,黎修上禀自己旧疾复发,不能再戍边守城,皇上准他回京休养,不再去边城了。
楚云梨再见到严雪蕊时,已是六月,上一次见面就是她非要让楚云梨说胭脂有问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现如今她的脸坑坑洼洼,边上不停还有新的疙瘩长出来,离得近了还有些异味。她来的时候楚云梨不在,也不肯走,就坐在医馆中,哪怕带了面纱,她的脸也极为可怖,进出的人都避着她走。没办法,伙计就带她去了后院等。
楚云梨得了消息,过来打发她走。
“姐姐,我求你!”一入后院,严雪蕊跪在她面前,涕泪横流,“帮我求求付太医,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说话间还要伸手来说她的裙摆,楚云梨还没动,边上的丫鬟已经上前挡住她,“你做什么?快起来!”
严雪蕊一把抓空,崩溃大叫道,“夫君他要休了我另娶……”
楚云梨淡然看着她发疯,张柒当初心悦严秋语,未婚男女之间根本没有见过几回,说到底他还不是因为严秋语的美貌,严雪蕊以前算是美人,现在嘛……那脸上还不停渗出黄水,确实有碍观瞻。
“这是你的事。”楚云梨语气认真,“我和侯府都来往不多,曾经你怎么对我的我们心里都有数,我不会帮你。”顿了顿,“再说,你脸上的伤,就是付太医出手,也是救不了的。”
闻言,严雪蕊满面绝望,抬眼看着她淡然的眉眼,有些恍惚,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悠然淡定的?
似乎是从离开侯府开始,更早一点,该是被张柒打了一巴掌之后。
原来,她怕张柒的厌恶!到得如今不再嫁,是不是因为张柒?
严雪蕊心思几转,突然道,“当日我把你灌醉,其实不是我本意。”
“哦?”楚云梨扬眉,“那是谁的意思?”
“是张柒。”严雪蕊满脸恶意,就想要看她大受打击,“他心悦你,就想要得到你,如果你一直客居,兴许蓝钰会后悔接你回去,毕竟你长得美貌。”
说到这里,她眼神里满是嫉妒,衬的那张本就流脓的脸更加丑陋,“你们睡在一起根本不是巧合,是他有心算计。睡了你之后,他就是你男人,你就再离不开他了。其实那晚上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愿意?你是不是想着等我死了之后嫁给他?或者干脆毒死我给你腾位置……”她越说越疯狂,整个人兴奋的颤抖起来。
“你想太多了。”楚云梨看着她的眼睛,“如今顾家平反,我是威远侯的外孙女,是阎威将军的嫡长女,我娘是风临县主,我若是想要嫁人,张柒这样的根本不够格。”
严雪蕊被她淡然的语气拉回现实,有些茫然,顾家平反的事情她确实听说过,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曾经要仰仗她才能活下去的嫡姐,如今的身份与她之间犹如天堑。
“你从生下来就比我差,如何能跟我比?”楚云梨弯腰,靠近她耳边,“还有,你的脸……你就没怀疑过吗?你家中不是有个付太医的嫡传弟子?不怕告诉你,你这脸上的毒,就是我让他下的。还有,你活不过三日了,好好安排后事吧。”
渐渐地,她声音越来越低,“也不知道你死了之后,张柒他隔多久会再娶?”
隔多久?
他现在已经在物色新的人选了,安阳侯世子夫人已经顺利生下嫡子,张柒只得另谋出路,姻亲上的关系最是紧密。
而定远侯府,已经渐渐没落,严章早已不得重用,如今已被皇上厌弃,定远侯府淹没是迟早的事,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忙。
想到这些,严雪蕊猛的喷出一口血,萎靡在地,她抹了口中鲜血,看着自己通红的手,喃喃道,“我要去告你!”
楚云梨伸手指着前堂的医馆,“你去,看看谁信?你这血是你久病后的淤血。”
严雪蕊看着鲜红的血,根本不像是中毒后的毒血,心生绝望,绝望中满是恨意,目眦欲裂,“谭文为何要听命于你。”
“很简单。”楚云梨摊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问蓝府要嫁妆?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
严雪蕊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日后楚云梨就收到消息,京城郊外找到了付太医的那个弟子尸首,已经死去多时了,耳鼻眼处都有干涸的黑血,分明是被毒死的。
又隔一日,安阳侯府中传出讣告,四少夫人病逝,不过半日,四少爷也跟着去了,还从他袖中找到了遗书,疑似服毒自尽,听说的人无不感慨四少爷夫妻果然情深,恩爱到不愿独活,愿意殉情陪葬。
安阳侯府将两人合葬,京城中戏楼还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故事排了戏剧,名为《柒蕊传》,戏曲排出后场场爆满,哪怕许多年后,京城中也还有他们夫妻恩爱的佳话流传,惋惜这世间事难得十全十美,一对有情人终无缘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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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见,隔壁要晚一点,悠然刚刚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