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囚车公子(五)

在三名小弟子罚写了十遍后,一行人继续朝着此处洞窟前进。

不得不说,这里的防护禁制布置得可圈可点,很适合悬颂拿此处举例。

悬颂已经懒得抬手,只是一扬下巴示意:“前面到第五根柱子的位置有一处阵法,你们可以试着闯一闯。”

三名小弟子明明是协助做任务,却有了被考试的紧张感。

可他们都知道,整个缘烟阁,乃至全修真界,不知凡几的人都想得到迦境天尊的两句指点,可惜迦境天尊从来不屑于理会他们。

此刻悬颂愿意单独教导他们,这是对他们的恩赐,他们需要珍惜机会,不能不识好歹。

三人不敢怠慢,站在原处观察哪里有蹊跷之处。

这时,悬颂又道:“若你们三个人皆到元婴期,还能侥幸活着过去。”

木彦忍不住小声惊呼:“那我们进去岂不是必死无疑?”

禹其琛却还是严谨的样子:“他是在提醒我们小心些。”

木彦紧张得心脏狂跳:“这哪里是提醒啊,这是给了我第一记攻击。明师妹,你若是害怕就等在这里,我保护你。”

明以慢一直都在观察这处阵法,此时也不愿意理会木彦:“我用得着你来保护?”

禹其琛指了一处:“那里五寸的位置,有棘。”

明以慢则是蹲下身,手指触碰地板:“阵内有活物。”

木彦则是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顾京墨原本在旁听,听到这里笑出声来,对悬颂传音道:“紧张得背叛师门了,出了这处洞窟就让他剃度出家吧,至少佛门没有你这么讨人厌的前辈。”

悬颂双手环胸,不以为然:“我愿意指点他们,是他们三生有幸,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他们四个人原地不动,看着三名小弟子试探性地开始闯阵。

他们刚刚步入中间位置,便冲出一只黄沙巨兽。

此沙兽时而是龙,时而是虎,形态百变,随着攻击的需要而改变。

三人皆是一惊,却很快有了应对之策,努力对战。

悬颂站在一旁看着,提醒道:“它并非活物,只是阵法赐予了它生命,若是破了阵,它自会消失。当然,它会阻止你们去碰阵眼。”

木彦脱口而出:“阵眼在哪里?求前辈提示。”

悬颂依旧轻飘飘的语气:“你们和它打一会儿,看看这个畜生护着哪里。”

三人战得极其狼狈。

就像悬颂说的,三名元婴期的修者才能堪堪与其敌对,他们三人一齐攻击,只能是节节退败。

直到禹其琛高声询问:“可是在天英位?”

听到有人道出了阵眼所在位置,那沙凝聚的怪物攻击得更凶,甚至用了杀招。

悬颂迅速丢出法器将他们三个人拽到了安全的位置。

三人刚刚落地,狼狈地起身去看,就看到悬颂和顾京墨并肩而立,二人同时掐着指诀,祭出法术镇压。

接着,顾京墨纵身一跃,朝着阵内而去。

悬颂并未移动位置,却在暗暗辅助顾京墨,同时叮嘱:“莫要动用灵力。”

顾京墨知晓地面是砂砾化形,不能触碰,便全程没有落于地面。

悬颂会祭出土系法术,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凝聚一个土堆,让顾京墨能踩在上面借力。

她跃至半空,旋转间衣袖翻飞,犹如蔷薇初绽。

脚踏在泥土上后让泥土破碎,碎屑坠落时犹如碎了的梨花,散了的柳絮,零落消散。

她在空中拔出双钗,握在手中有了武器。

没有发钗固定的长发散落,随着她的动作而舞动。

似乎,她在战斗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向是干净利落。

她知晓这沙兽只是阻碍,与它缠斗毫无用处,便尽可能地躲避,在其阻碍自己时切割开整个沙兽。在她即将要破坏阵眼的时刻,却被撞得往后翻滚。

悬颂适时安排了法术接住了她,洞窟墙壁突兀出现巨石,让她能够踩在上面稳住身体,没有片刻停留,再次疾攻而去。

这一纵身,充满了力量感,犹如一根箭,刺破虚空而出。

她手中的双钗,一个割开沙兽的身体,一个被她迅速丢出,插入到阵眼之中。

转瞬间,沙兽消散,阵已破。

顾京墨稳稳落地,云夙柠很快走过来帮她探脉。

她顺从地抬手,还在解释:“我没怎么动用灵力。”

云夙柠颔首:“嗯,无事,继续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越往里,顾京墨越是疑惑:“他们在这里不会觉得压抑吗?这么多的古怪雕塑。”

悬颂并未回答,猜测出此处可能有监视的法器,若是说了什么,也会透露出去消息。

黄桃嗅了嗅,说道:“这里曾经炼制过丹药。”

云夙柠也发现了他熟悉的痕迹:“这是炼丹时会留下的真火烤过的痕迹。”

顾京墨看了看点头,道:“他们肯定在此处真的停留过,只不过提前撤离,留下了一堆陷阱而已。”

确定没有其他可用的消息后,她带着一行人离开。

距离洞窟远了,顾京墨才停下来询问悬颂:“你可有发现什么?”

“他们在炼制什么药物,而且药量很大,我最开始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想复活六道帝江,这总该有个理由,这期间还有那么多人在暗暗帮助他们。我猜测,恐怕和这些丹药有关。”

“用丹药维系……”顾京墨跟着悬颂的思路思考起来,“要么,是他们给了那些修者吃了毒药,需要他们的解药才能继续活下去。可是高阶修者不会轻易中毒、中计,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听从他们的。只能证明,他们的丹药极有诱惑力,会让这些人甘愿去冒风险。”

悬颂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还有,你现在就传出传音符给丁臾,她恐怕要有危险。”

听到悬颂这句话,顾京墨一惊:“何出此言?”

“从洞窟外第一道禁制开始,他们就在暗示,这里修为最高,且布下禁制的是水系灵根修者。”

顾京墨依旧不解:“可是这和丁臾有什么关系,天下水系灵根那么多。”

“我们早早就猜测过,那个人不是你的对手,还知晓你的全部计划,可能是你熟悉的人,如今的水系灵根,很难不让人多想。我知晓你完全信任她,但是我觉得,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丁臾,无法诬陷你,便选丁臾。”

顾京墨对丁臾完全信任,所以没有多想。

但是悬颂全程都在思考可疑之人是谁,所以会比顾京墨更先想到丁臾。

顾京墨双唇紧抿,思考过后认可了悬颂的想法。

她从百宝玉内取出传音符,迟疑了一会儿,才将传音符传给了丁修。

这件事首先告诉丁修要比告诉丁臾更有用,丁修比丁臾自己更在意她的安危。

毕竟,此刻他们只是怀疑而已,丁臾大概率不会在意。

但如果是丁修,定然会调查到底。

顾京墨坐下思考起来,问道:“你的往生术可有禁制?”

“有。”

顾京墨已经想到了,悬颂上一次留在了拍卖行,杀死那群修者定然会试图读取他们的记忆。可是他们重见之后,悬颂对此只字未提,想来是没有收获。

悬颂也不防着顾京墨,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往生术和魂归术皆是禁术。”

这两种法术在悬颂修炼的时候还不是禁术,是在后些年才禁的。

悬颂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有人知晓这门法术,有所防范的话,无论是用发丝还是血液,我都无法破除禁制强行进入。

“我想,那些人从旺角楼一事后,便意识到有人会这门法术,于是全部布下了禁制,我无法进入他们的识海。”

顾京墨尚且年轻,不知晓这类法术,不过真要有心,稍作打听也会知晓。

现如今被防住了,也是情理之中。

“还有其他的限制吗?”顾京墨继续问。

“我之前去看的回忆,要么是修为不高的修者,要么是自愿让我查看的,我们进去没有什么伤害。但是,如果我进入的是高阶修者的回忆里,还是会受到伤害。

“往生术是我的魂魄,进入了别人的识海,我是入侵者。我的魂魄本就没有主体的庇护,等同于卸掉了所有的防御进入了别人的领地,若是遭遇攻击必定是重创,万分脆弱。

“如果对方战胜,甚至可以将我的魂魄留一些在他识海之中,造成我的三魂七魄不全。”

顾京墨听完点头:“它会成为禁术,就是因为这个吧?”

“没错,还有一点,若是心智不够坚定,甚至会迷失在旁人的识海之中,本体陷入疯癫的状态。是而,这种法术只会传给意志坚定的修者。”

顾京墨在此刻看了一眼禹其琛,认同地点头:“这小子也挺端正的。”

“嗯。”

悬颂教导人一向挑剔,若不是曾与他们一同认识了顾京墨,他也不会耐着性子教他们。

归根到底,是这三名弟子过了悬颂的眼缘。

在他们二人商议之时,一群小辈则是在捞鱼。

说来也怪,这沙漠之中竟有一处清泉,泉水中蕴含灵力,其中的鱼儿都是灵泉喂养大的,自含充裕的灵力,若是能吃上一条,修为大增也不足为奇。

他们若不是从洞窟的后门出来,也到不了这一方小天地。

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遇。

黄桃是狩猎好手,没一会儿便抓住了一条鱼。

她从灵泉里蹚水出来,捧着鱼给云夙柠看:“哥,这鱼有毒吗?它也是暗算我们的吗?”

云夙柠特意认真查看了一番,随后说道:“没有问题。”

黄桃立即兴奋地将鱼交给了云夙柠,再次进入了水中。

云夙柠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却捧着一条奋力挣扎的鱼,溅了一脸的水滴,引得他蹙眉。

黄桃虽然没有脱鞋,法衣也贴在了皮肤上,这又引得云夙柠一阵不悦:“快些出来,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我再抓几条!我们一起吃!”黄桃说完,一掌插|入水中,又抓住了一条灵鱼。

待黄桃抓够了鱼,还上岸教禹其琛他们如何处理鱼的身体。

黄桃和三名弟子蹲在一起认认真真地处理鱼,云夙柠则是站在黄桃身边,动用灵力帮她烘干了衣服。

他们将鱼插在了树杈上,拿着鱼去寻顾京墨:“魔尊,我们想吃烤鱼。”

“吃呗。”顾京墨含糊地回答。

黄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求道:“你生个火呗。”

顾京墨看了看那些鱼,一阵嫌弃:“我堂堂魔尊,生火给你们烤鱼?笑话!”

黄桃没回答,看向了悬颂。

悬颂见几个小辈都凑了过来,每人手中都插着两条鱼,不由得觉得这个画面有趣。

他难得顺了这群小辈的意,对他们道:“你们转过去。”

五个小辈一齐转过身。

顾京墨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抬头,便看到悬颂俯下身来,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两个人的唇瓣触碰,是柔软温热的触感,偏稍纵即逝,片刻后便分开了。

接着,悬颂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霎时间,顾京墨的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火势直冲天际,来得无比凶猛强势。

与此同时,几名小辈也转过身来,齐齐伸出烤鱼,在顾京墨周身的火焰上烘烤。

顾京墨完全无法控制周身的火焰,只能捂着脸羞愤难当地蹲下身,小声嘟囔:“帮我也烤一条。”

“好的!”黄桃立即应声。

天空是一弯明月,没有星辰,如湛蓝没有杂质的衬布。

沙漠之中,突兀地燃起一团火来,还有聚在火边烤鱼的一群人。

悬颂退到了一旁,看着顾京墨羞愤的模样,罕见地弯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