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啸寨迎来了久违的喜庆日子,全寨上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和红绸,光是酒席就摆了整整二十桌。
崔粲换上了新郎官的衣服,坐在屋里喝了一大壶茶,内心却依旧有些紧张。
“我到时候真的不用帮你吗?”她朝着一旁面色轻松的周瑜说道,手里情不自禁地攥住了袖口。
周瑜从盆栽里揪了一片叶子,在手里转了转,淡淡道:“你保护好自己就行,送入洞房后别忘了喝交杯酒。”
他的人已经趁婚礼人杂混入了山寨,晚上会替换洞房里的交杯酒,里面下了药,可以让张凤浑身无力。
“我喝左边的那杯对吧?”崔粲再次不放心地询问,万一她喝错了可就尴尬了。
男人无语地望着崔粲,“不然呢?以你的脑子应该也帮不上我。”他都和对方说了八百遍了,没想到还是记不住。
“哎呀知道啦——”崔粲用手扇了扇风,她这不是为了保险起见嘛,对方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厮前来叫崔粲去正堂。
“保重,万一你出了意外,我会让史官把你的功绩记下来,到时候一定会流芳百世。”周瑜凑到少年的耳边说道,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配上男人阴测测的语气,崔粲的后背一凉,她盯着他的脸庞,仿佛要从对方眼中看出开玩笑的神色。
然而等了好几秒,崔粲都没有看到想要的结果,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没底,想要和周瑜问个明白。
可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外又来了一个小厮,催她赶快过去。
无奈之下,崔粲只好握紧了拳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屋里的男人,匆匆离去。
空旷的屋内只剩周瑜一人,他站在原地伫立良久,望着门外的方向,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
“一拜天地……送入洞房——”
司仪大声地宣告着礼成,周围人都开始起哄,主位上的张虎更是高兴得脸红脖子粗。
崔粲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小心翼翼地牵着张凤来到了婚房。
“你很紧张吗?”见崔粲迟迟不掀盖头,张凤忍不住出声问道。
崔粲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干笑着开口,“确实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结婚嘛。”
张凤闻言轻笑,入洞房紧张到连流程都忘记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你可以掀盖头了。”
“哦哦哦好的。”崔粲缓慢地走到桌边,拿起了上面的喜秤。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忘记任何流程,甚至在今天之前,她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很多遍。
而现在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给周瑜多争取一些时间。
“快点来呀。”张凤催促道,再不来她都要忍不住自己掀了。
崔粲的表情犹豫,最终心一横,转身回到床边,挑起了红色的盖头。
张凤看到崔粲扭扭捏捏的模样,扑哧笑出了声,她指了指桌上的喜酒,“该喝交杯酒了。”
在张凤眼里,崔粲明显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但她莫名就对对方产生了一丝好感。
如果硬要选择一个人成家的话,她宁愿选择嘴甜又听话的崔粲,起码让她看着顺眼一些。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崔粲咬了咬唇,又慢慢地迈开了步子。
她取回了两杯酒,把右边的那杯递给了张凤,故作镇定地说道:“凤姐姐,我们喝交杯酒吧。”
张凤笑了笑,豪爽地接过了酒杯,丝毫没有怀疑酒里下了药。
交杯时,崔粲的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她看着离对方唇边越来越近的酒杯,心里默默倒数着时间。
三、二、一……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张凤却突然放下了酒杯,“我想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她郑重地开口。
“啊?好呀,凤姐姐请讲。”崔粲见女人并没有喝下去,内心充满了遗憾,但也只得放下了杯子,听对方讲述自己的过去。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嫁人吗?”张凤挑了挑眉,直言不讳地说道。
崔粲回想起张凤问过自己的问题,颇为确定地答道:“因为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听到崔粲的话,张凤冷哼一声,眼中似有自嘲,“恰恰相反,我早就遇到了我想陪伴终生的男人。”
这个回答让崔粲有些诧异,按照张凤和她哥的土匪性子,还能有男人敢不从?不连夜打包扛回山寨就不错了。
想到这,崔粲又回忆起了当初她和周瑜被绑上山的过程,真是心酸又草率。
“那为何你没有和对方喜结连理呀?”她好奇地问道。
张凤忽然面露悲伤,炯炯有神的双眼中还夹杂着无力和挣扎,让崔粲一时有些看不懂。
原来,张凤也曾遇到过一个喜欢的男子,对方是个戏子,在戏台上最常演的就是书生。两人私定终身,可在定亲前男子却和一个富家小姐好上了,最终抛弃了张凤。
“后来呢?”崔粲见张凤眼中的恨意并不强烈,而是充满了复杂,不由得有些奇怪。
“后来我哥哥把他杀了——”
崔粲的脖子一凉,这倒是符合张虎的作风,“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张凤的大笑声忽然响起,吓得崔粲汗毛直直地竖起。
女人的语气悲凉,“我当然恨,但我更恨的是自己。如果我早点发现他并没有背叛我,而是生了病,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她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回忆,眼中还有泪光涌动。
根本没有什么富家小姐,一切都是男子善意的谎言,他得了不治之症,就算张虎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年,张凤一直活在悔恨中,怪自己没有在对方重病时陪在他的身边,甚至还因为误会而导致哥哥夺走了他的性命。
从此,张凤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张虎也自知办了错事,一直替她找像戏子的男人,想要弥补妹妹,却总是无功而返。
要说张凤一点都不怨哥哥,恐怕也是假的,毕竟他在冲动之下杀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但从小哥哥就一直照顾她,兄妹之间的感情又怎能割舍?
长期的压抑和悔恨时刻折磨着张凤,让她陷入了精神的自我厌弃,以至于换上了随时都会发病的头痛症,难以纾解。
当初崔粲和周瑜二人之所以被留下,也是因为崔粲不经意的一句话,触动了张凤内心的美好记忆,因为那个戏子也曾夸过张凤像月亮一样美丽。
真是造化弄人,听完张凤故事,崔粲的内心唏嘘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风姐姐,你……”节哀。
“所以你到底是谁?”张凤抹了一把眼泪,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眼神狠厉。
崔粲手心一紧,“凤姐姐,我是崔二狗呀,怎么啦?”
“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张凤眯起眼,忽然从床头抽出了一根鞭子,往地上狠狠一甩,清脆的响声让两米外的崔粲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真没骗你啊。”崔粲强装镇定,心想周瑜怎么还不来?她就快顶不住了啊。
张凤冷笑,“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因为常年吃药,稍通些药理,那杯喜酒里绝对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她一靠近杯子就闻了出来。
“好,那你把两杯酒都喝了,我就姑且相信你。”张凤手握长鞭,站在床边,高傲地扬起了头。
“这不太好吧,这可是交杯酒哎。”崔粲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委婉地说道。
“你果然心里有鬼!”
鞭子划过空气,发出悚人的声音。眼看它就要落到崔粲身上,崔粲赶忙转身躲闪,“凤姐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呀。”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可不介意新婚夜杀了你,反正别人都觉得我是个疯子。”
张凤用力握着鞭子,眼神凶狠地锁住崔粲,仿佛对方就是拆散她的恶人。
崔粲慌张地朝门口跑去,结果还没等她摸到把手,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屋内,两人都被巨大的声响惊在了原地,同时望着门口出现的众人。
“你终于来了——”崔粲见到最前面的男人,立马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躲到了男人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望着屋里的情景。
见到崔粲的举动,周瑜挑了挑眉,嘴角微扬。
他拿着长剑,往前走了几步,直指张凤,“我不杀女人,你自己去正堂。”
山寨里的土匪都已经被他们全部消灭,而他们的家眷都被集中在了正堂,等着官府的人过来登记。
张凤大怒,“原来这竟然是你们的圈套!我哥哥呢?”她往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子,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周瑜皱了皱鼻子,轻描淡写地开口,“杀了,不光是他,所有山匪都已经清剿完毕,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什么!你竟然敢……”张凤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而后瘫在了地上,崩溃大哭。
看着女人痛苦的模样,崔粲有些于心不忍,她走上前,想要扶起张凤。
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张凤的那一秒,对方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他们来了山寨,自己的哥哥和山寨其他的人也不会死。
周瑜见状脸色一变,立刻把剑架在了张凤脖子上,威胁道:“放手,别逼我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