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丹会举办在即,化灵座下这些弟子们都在勤勤恳恳的修炼。
小南宫得小玄的资助最多，在其中修为最高，其次便是资质不错的狄昀，其余师弟师妹虽然不及他俩,态度却十分诚恳。
唯一一个表现不太好的是最小的一个师弟,排行十三,也是化灵最小的徒弟。
化灵已经第三次注意到这个小弟子了。小弟子名叫长孙玉竹,肤色白净，身形略有些孱弱，细眉长眼颇为清秀，他的兵器也是一把剑,从化灵的兵器库里拿了把青色软剑，也是他唯一能摸到实体的一把。
不过这几天长孙玉竹练的不是剑法,而是新学的紫虚神指，化灵看着这名少年手中凝结灵力击向不远处的靶心,不过次次都没有击中。
金龙也在旁边看热闹，他道:“这孩子不适合当你的徒弟，他不如其他弟子天赋高,顶多中人之姿。”
化灵道:“用心修行就可以。”
金龙又道:“小狄手上戴了一串珠子,看起来像是什么宝贝，我过去看看。”
化灵点了点头，这串珠子是小玄的，小玄虽然表面上不和这些师弟师妹们亲近,实际上会把不少东西分给他们。
片刻后金龙叼着这串手珠回来了:“小玄送她的，他们突然间长大还有些不习惯,大概是情窦初开送些定情物件。”
化灵偏头，略有些疑惑的道:“定情？”
“我瞎猜的,”金龙道，“不过人界有句诗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狄现在长得真漂亮，小玄对她不一般十分正常。”
化灵不理解这些，不过他不管弟子们的私事。
金龙好奇的看向化灵:“尊主，您当年手握重权，难道身边就没有同修之人？”
它虽然是条龙，但龙性本淫，金龙看见什么就喜欢什么，如果让它当五界之主，它肯定把所有漂亮的仙兽都追求一遍。
化灵摇摇头:“应该没有。”
金龙想了想:“那您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物色一下。”
“不必，我不需要。”化灵道，“不必麻烦你。”
金龙不相信:“万一呢？尊主，您喜欢眼睛大的还是眼睛小的？”
化灵见金龙不依不饶，使了个神术把它关在了窗外。
金龙的脑袋比铁都硬，它破开木窗钻进一只脑袋:“我很好奇像您这样的人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偏爱白色的龙，白色的老虎我也喜欢，不过这个太稀少了。尊主，您喜欢眼睛大的还是眼睛小的？”
化灵淡淡的道:“不大不小。”
金龙整个身子钻进来:“为什么不喜欢大眼睛？我就是大眼睛，您看多漂亮啊，性格呢？喜欢活泼的还是文静的？”
化灵随口应付:“文静。”
“什么颜色的头发？我见过一个蓝色头发的仙姬，她身上有点孔雀的血统。如果我修炼到仙帝化成人形，说不定是金色头发。”
“白色。”
金龙道:“凶恶一些还是善良一些？”金龙从前喜欢凶恶的，它觉得这样的更有性格，自从见到小玄之后，金龙再也不愿意接近凶恶的人半步。
“善良。”
“长相美艳大气还是清丽可人？”金龙道，“我猜您肯定选清丽的。”
化灵手指敲了敲桌面:“问完了？”
金龙特别兴奋的拿了只毛笔在纸上记着:“还没有，还有七八十个问题……”
话音刚落金龙就被化灵变成了一条毛毛虫，它在墨水上爬动着:“尊主、尊主……”
化灵道:“三个时辰后恢复正常。”
金龙头一次被变成其它东西，它拼命的在纸上爬动:“尊主、尊主……”
雪白衣袍刹那间消失在了眼前。
长孙玉竹的力气快要耗尽了，这次就算不成功，他也不继续练了。
他将全部灵力注在手指之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已经练了三天。”
长孙玉竹回头:“师父。”
化灵点了点头。
长孙玉竹道:“可能因为我缺了一根手指。”
他没有右手小拇指。
化灵传授的功法很多，长孙玉竹之所以特别执念于紫虚神指是因为本身缺失。紫虚神指本来就是很基础的功法，三天还没有学会实在反常，化灵三次注意到他正是因为这一点。
化灵道:“等你修为再上几层，可以将你的手指修回来。”
修行路上经常打打杀杀，寻常修者少了身体的一部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失去的可以修炼回来。
长孙玉竹道:“我在人界死于饥荒，去世后老鼠把我的小拇指吃掉了。师父，我修为太弱，可能这辈子只能止步于此。”
化灵手掌贴在长孙玉竹的肩上:“屏气凝神，压住其他念想。”
一股充沛的灵力灌入长孙玉竹的体内，化灵发现了他学不会的原因，原来长孙玉竹体内灵力不知何故居然逆转，灵力逆转的情况下无论使用什么功法都难用成。
“体内灵力逆转了，你自己能感觉到，”化灵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长孙玉竹想了想:“应该一个月前，当时我们在鬼王宫里，师兄让我们在血泉里修行，在里面修炼了很多年，出来之后发现只过了几个时辰，修行的时候我就感觉灵力很难汇聚，我怕麻烦师父，所以没有告诉您。”
化灵眯了眯眼睛，语气瞬间冷了:“血泉？”
长孙玉竹点点头:“师兄在鬼族做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不能告诉师父。”
化灵已经完全明白了众人的变化，事情来龙去脉他猜得差不多了。
长孙玉竹道:“师父，您怎么了？”
“无事，”化灵道，“你继续修炼。”
其他弟子修行中也会遇到一些问题，化灵还要指点一下旁人。
“好。”长孙玉竹点了点头，他手中灵力凝结击向靶心。
靶子瞬间炸裂。
“这次成功了。”但是化灵已经走了，长孙玉竹看着不远处指点一位师姐的化灵，暗色的双眸慢慢变成了纯粹的银色，“师父，你还没有叫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只记得锻澜。”
小玄回来之后没有在化灵的房里找到人，他看到一边的窗户破了一个很大的洞，这么大的洞居然没有给补上。
小玄担心夜里风大冷风吹着了化灵，他亲自动手将洞不好了，一低头看到一条黑糊糊的虫子在纸上蠕动着。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化灵用的幻术。小玄年幼调皮的时候不知道被变成蝴蝶多少次。
这回金龙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被变成了毛毛虫，连飞都不能飞。
小玄用毛笔拨了拨金龙的身子:“你犯了什么错？是金龙还是苏长老？”
金龙有些生气:“别戳我身体，疼。”
这张纸上已经黑糊糊看不出写了什么，小玄道:“金龙？犯了什么错？忤逆？偷摸师父身上玉牌？趁他睡着在他脸上写字？”
这些事情小玄全部都做过。
金龙唉声叹气:“我见尊主也没个伴儿，人家修行都有同修，你看苏流云有相好的吧，其他长老也有相好的，鬼王尚昭宫里一堆姬妾，在天族时希华仙君也有两个相好的仙子，所以好心问问尊主喜欢什么样儿的。”
小玄冷笑:“你想给他找道侣？”
“尊主这么好的人，我不想让他孤单一个人。”金龙道，“而且我实在好奇尊主这种喜欢什么样儿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
“只知道几条，”金龙道，“我不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小玄面无表情:“现在把你扔进香炉里，不出片刻应该燃成灰烬了，师父并不知道是我扔的，肯定以为你不小心爬进去了。”
金龙特别生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嘛祖宗。”
小玄冷淡的挑了挑眉。
金龙道:“眼睛不大不小，白头发，长相清丽可人，性格文静善良。”
锻澜嗤笑:“你一样都不符合。”
小玄未来很可能和锻澜容貌一模一样，他们性格相似，小玄不符合，锻澜自然也不符合。
金龙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这种，我喜欢活泼一些的。小祖宗，你喜不喜欢这样的师娘？”
“他在应付你，”小玄冷冷的道，“你难道不清楚他没有七情六欲？”
金龙不相信小玄的鬼话:“尊主看起来挺多情的啊，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幽族长老都喜欢他，无情无义的人肯定不像他这样，你更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时间已经到了，金龙的体型开始恢复正常，它意识到了小玄的脸色很差。
化灵进入房间的时候，金龙“嗖”的一声飞出去了。
小玄上前:“师父……”
化灵点了点头。
他衣袖一展，桌面上瞬间多了一套茶具，凤炉上煮着茶水，化灵语气平淡:“请解释一下你在鬼族的所作所为。”
“谁告诉你的？”小玄脸色蓦然冷了，“师父，你相信外人的话吗？”
“你会告诉为师实话吗？”化灵道，“鬼族发生了什么？”
“我用蝶蛊杀了鬼王，”小玄道，“因为他在历练塔内投放了大量炼虚境的妖魔鬼怪，试图加害于我，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伤害我的人。”
化灵在意的并非这些。
他静静的看了小玄很久。
子不教，父之过。徒弟如果入了歧途，师父也有部分责任。
一直以来化灵都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小玄，太宽容会令小玄变得顽劣，太严厉——化灵知道如何对孩子严厉，却不想对孩子严厉，他并不希望小玄修行前期如他当初一般艰辛且压抑，所以在承担师父这个角色的同时，化灵还希望自己是他的朋友。
但小玄本性如此，化灵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性。
夜色渐深，房间里很快暗了下来，凤炉上的茶水一直在沸腾，满屋都是清苦的茶气，有且只有煮茶的声音。
“他种恶因，你还他恶果，这件事情理所当然，”化灵道，“你在历练塔里受了多少伤？”
小玄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肩膀、腹部、大腿:“当时全部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很难控制灵力流泻，衣服都被染成了金色。”
小玄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跪坐在化灵的身侧，少年身姿已经和化灵差不多了:“师父，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化灵尚不习惯小玄如今的变化，因为小玄如今的眼神和容颜都更有侵略感，这会勾起一些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小玄搂住了化灵的肩膀:“师父，你嫌弃现在的我吗？你说过我变成什么模样都会喜欢的。”
化灵不理解小玄为什么喜欢抱着自己:“你已经长大成人，今后不要对师父撒娇，旁人看了会笑话你，你师弟师妹从来不会这般。”
小玄松手往后退了一些，他与化灵平视:“师父，你觉得我的眼睛是大还是小？”
化灵不知道怎么形容，小玄双眸很好看，幼时形状如桃花瓣一般，漂亮灵动的眸子在面部占了很多位置，如今更显狭长幽深，不似从前一样圆润，少了十分的可爱，多了些许情深意浓的感觉——当然，化灵看见的时候觉得眼中情深，旁人觉得小玄双眸冰冷异常。
“恰到好处，”化灵认真观察了一下回答，“很漂亮。”
小玄把头发恢复了银色，瞳孔也恢复了银色:“这样呢？”
化灵点了点头:“你和从前在神界时一样，不过，刚刚也很好。”
小玄再次搂住化灵的肩膀:“师父，你认为我好不好？”
化灵觉得小玄可能长大了，长大后的孩子多半在意自己的容貌，想借此吸引异性。
他点了点头:“好。”
小玄道:“那你不要对我失望，鬼族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以后不准再提。”
化灵揉了揉小玄背上的头发:“我还没有讲到鬼族的事情，冥界血泉是已死之人的血，我不反对你在冥界用它结阵修炼。但所有事情都有度，日后不许滥杀无辜，用无辜之人祭阵修行。”
起初只见南宫一行人长大，没有见小玄长大，化灵压根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直到前两天看到小玄突然长大，化灵才想到了这点，今天经过公孙玉竹的提醒，化灵完全确定了。
小玄磨了磨牙。
尚昭被杀之事知道的人很多，血阵之事只有那些师弟师妹知道，不知道哪个居然背叛了自己。
小玄将一些鬼族的事务交给了这些师弟师妹去处理，如今出了内奸，他必须先找出来处理掉。看样子化灵还不知道蛊王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一直用蝶蛊控制了鬼族绝大多数长老，小玄不想让化灵知道这些。
化灵道:“发誓。”
小玄不情愿的道:“我发誓，不滥杀无辜，不用无辜之人祭阵修行。”
化灵点点头:“现在回你的房间睡觉。”
小玄更加不甘:“不可能。”
但是又不行。
小玄只想自己靠近化灵，但锻澜在他身体里，小玄担心锻澜趁自己不备靠近化灵。但是，可能锻澜在他的身躯里太久了，小玄偶尔有种锻澜是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如果是另一个自己的话，或许共享——不，师父不能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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