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色飞驰，柳悬悬拉着人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假如不是江季北在中途放开手，柳悬悬或许还发现不了他们已经脱险的事情。
“后面好像是没人追了。”
离开喧闹的城镇，陡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柳悬悬颇感不适应，加上刚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但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几秒钟后，柳悬悬忍不住偷瞄江季北。又过了几秒，她张了张嘴，“江...”
“刚...”她没说出口。
几秒钟后，柳悬悬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动作。
“你...”又没说出口。
在无数次暗中观察和欲言又止的停顿后，江季北先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啊？”柳悬悬愣了下，有些受宠若惊，“能问吗？”
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一句废话后，柳悬悬连忙道：“刚才那人是谁啊？和江江什么关系？”
“她叫江遥，南疆江家的大小姐。关系的话...”江季北停顿了下，“仇人。”
江家，南疆的超级势力之一，大本营在距离此地甚远的池华城。
想来是因为天地秘境即将开启的缘故才会出现这里，难怪江季北不去化脉山，也难怪上一世的江季北没有出名。
孤身一人的散修惹上超级势力，再有天赋，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光是想想，江江被江家修士联合围剿，孤苦伶仃，绝望等死的画面，柳悬悬的心就像被狠狠揪起来了般，很难过很想哭。
事实上，她真哭了。
“江江没事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比他们更强，到时候就可以报仇了！”柳悬悬眼泪止住的下落，但仍然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安慰道，“江江，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未来是有大气运之人，呜呜，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冲动啊...呜呜，你一定要忍耐...”
江季北：“...？”
她在哭什么？
柳悬悬现在满脑子都是惨啊，江江的上一世也太惨了啊。她哭得停不下来了。
“我对江家并无留恋，也无期待。”江季北视线划过少女被泪水打湿纠结着黏在一起的眼睫，微微垂眸，略带生硬地说道，“所以没什么好哭的。”
也许他还想说，不用为这种事情，不用为他哭泣，他不觉得悲伤。
然而柳悬悬却突然抱住他，仰起脸，眼眶微红，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江江你不会有事的！就算南疆待不了，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恋爱脑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先不管什么计划了，她要先改变江季北的必死结局！
“江江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对...”柳悬悬说完，立马想起长命百岁在修行界似乎是个歹毒的诅咒，于是她立马纠正，“长命千岁？”
似乎还是短命了点。于是她又改口，“长命万岁。”
当代尊者似乎已经活了快两万年，修仙界的人都以长生为目标，她没活这么久过，所以也想象不出到底多少年才是一个长寿的祝福。
“万寿无疆。”江季北忽然道，看着柳悬悬有些怔然的神情，他无比自然地轻声说道，“你也会的，柳姑娘。”
她也会吗？柳悬悬脑海闪过上一世的悲剧，眼泪再次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用力抱住江季北，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呜呜呜，江江，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的祝福。”
隔着衣料传递而来的滚烫温度一点点在胸口化开。
江季北微怔，落他眼底的光有些明灭。
完全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像这样被人抱着，但这件事就是发生了。
从柳悬悬的突然出现，再到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毫无规律可循。
初次见面他就知道江遥笑容底下暗藏的恶意，知道江遥总是孜孜不倦地安排着一场又一场无聊的戏，知道江遥恨他。
从小到大他总能轻易洞察别人的情感，或好或坏，总是一件很直白的事情。
但是他看不清柳姑娘，他不知道为什么柳姑娘见自己第一眼就说喜欢，不知道柳姑娘为什么总对自己好，不知道柳姑娘为什么好像...真的很爱他。
平生头一次，他怀疑了自己的直觉。因为，柳悬悬不该这么喜欢他的。
江季北垂眸望她：“柳姑娘为什么喜欢我？”
柳悬悬毫不犹豫回答：“因为你好看。”
当真是一个，极其肤浅且寻常的理由...然后，她埋在江季北怀中的脑袋就被揪了出来。
“江江，你等等我，去哪里！”
白象城闹了这么大一出动静，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要想交易就得换一座城镇。
...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
柳悬悬双手各握一块灵石，运起功法，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炼当中。
她熟练地将捕捉而来的灵气全部转换成真元，纳入灵田，汇入灵海...
当灵海内的真元积蓄到一定程度时，真元便会如潮水一般开始躁动，向灵海四周的峭壁冲撞而去，这个过程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破境。
哗哗哗…柳悬悬仿佛置身于一片狂躁的海洋中心，她的心神化作一颗被巨浪裹挟的浮萍，前赴后继的浪潮席卷着她拍向四周峭壁，然后高高溅起…又落下。
五六个呼吸的功夫，柳悬悬周身疑似短路的灵气便宣告了此次突破的失败，她神色如常地抓了把丹药吃完继续修炼。
一个晚上，她反反复复破境失败了三次，最后实在有些困了才选择睡觉。
虽然决定要努力提升一下实力，但要因为几率渺茫的破境而影响到明天出发，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江，我先睡了。”柳悬悬找了相对舒服的姿势躺下，困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虽然离开家后总免不了要风餐露宿，但至少在睡眠这块好了不少，她不会失眠，也没时间再因为不确定的未来担惊受怕。
“晚安，”柳悬悬不放心地叮嘱，“走得时候记得叫我。”
半晌，结束修炼的江季北睁开眼，看着已经睡着的柳悬悬，有些疑惑。怎么会有人一晚上能连续突破失败三次？要说天赋欠缺，但她又能三次修到突破…
想了一会儿，江季北又继续修炼了。
虽然修行并不能代替睡眠，但天地秘境开启在即，应当抓紧时间多修炼，才好从容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事。
在不知道第几个周天的修炼结束时，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想起昨晚的事，江季北把睡得很好的柳悬悬叫醒了。
柳悬悬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眼将亮未亮的天，以为是要出发，却没想到是喊她一起探讨破境失败的原因，顺带修炼。
好卷…但卷王愿意带她，她也要支棱起来才行！
首先隐去不可说的天绝灾厄体…等等，如果隐去重要因素，那探讨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为了不浪费彼此时间，柳悬悬只好改口：“我就是天生运气比较差。”
江季北拧了拧眉，显然是不认可这个说法的。
于是，柳悬悬又只好将自己的修炼步骤，心法口诀一一说了出来，但她知道这些都没问题。
听完，江季北有一会儿没讲话，可能是在怀疑人生。不过柳悬悬也能理解，毕竟正常人是很难接受运气这个说法的。
“你小时候去过池华城？”江季北忽然问道。
嗯？怎么突然换话题了？他们上一秒不是还在讨论修炼的问题吗？柳悬悬疑惑地看了江季北一眼，回道：“应该是没去过的，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
“应该？”
“因为大家总希望我能乖乖待在家里，但是我爹会偷偷带我溜出去玩，为了不被大家抓到，所以他每次都去不一样的地方。”
柳悬悬回忆着往事，唇角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又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
她是穿越来的，虽然记事早，但小时候的事情都太过琐碎，她经常说不出具体的人和事，只记得当时很开心。仔细回忆，寥寥能记起来的几件具体事也都是与陆影有关…
乍然想到这个名字，柳悬悬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她又有些困了。
江季北说，“想睡就睡吧。”
趁天还没彻底亮之前，柳悬悬又高兴地躺了回去，“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讲小时候的事情。江江下次也可以和我讲你的小时候...”
少顷，身旁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他没有讲话，但似乎也躺了下来。
柳悬悬转头看去，初出的阳光穿破云层，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安静的眉眼也染上几分回忆的神色。
这种感觉很奇异，就好像她知道江季北在回忆，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和自己聊起童年，只不过不是现在。但没关系，她可以等的。
...
童年时有一处绿荫。
那曾是他有段时间的稀奇发现，在所有的大树中只有这棵树长得最歪曲，底端是一个洞口般的形状。
有半年的时间，比起在家里江季北更喜欢和树洞一起度过，或许是躲或许是藏，但他的确不想要在家里和总能碰见江遥还有其他孩子的地方。
他渐渐很喜欢树下的荫郁和傍晚时一起一伏的虫鸣声，喜欢不被打扰的宁静。
在这里的第一个夏天，他遇到了一个女孩。
与没有亲昵长辈的江季北不同，她似乎非常擅长撒娇，想要什么她的父亲都会为她买单，周围人也很喜欢她。
她总是身处于爱的中心，却又温驯从容。
其实这个女孩对他而言并无特别。
除开几次短暂的视线交汇，他们之间的谈话少到屈指可数...他不会好奇这个女孩是谁，也不会特意去寻找她。
之所以没有忘记，只是为了将来遇到，如果她需要，他就还掉那半块灵石和心法口诀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