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人均寿命不长,裴家贵女忽染上恶疾,也不足为奇,旁人听后顶多也就叹息一声罢了。
倒是有些人猜想是因为先前为争夺后位生出不少乱象,裴氏女又是差一点当上皇后的人,裴太师这番举动是为了消弭影响,好等过几年无人再提起这事。
这样的解释也算合理,但将嫡女送出京城去往,不免觉得裴太师这避嫌未免太过了些。
谢远臣也听说了这事,不同于好友以及外人称赞他运道好,他自己是知道这运道是怎么回事。
在入府拜见过裴太师几回之后,谢远臣也偶然在管家那里得知,是太师之女裴小娘子在那众多的文章行卷中挑出了他的,并引荐给裴太师。这才有了裴太师爱惜他的才华,青睐有加。
这在古代便是举荐之恩,
谢远臣在十分感激裴小娘子,他虽自小到大出类拔萃,自负神童,也受尽众人崇拜,但能得到裴太师这样大人物的赏识,也着实内心激动澎湃不已。更不用说裴太师对他文章学问的指点字字珠玑,言语间所显露的远见与胸怀气魄,着实令谢远臣折服不已。
哪怕自己无暇指点,裴太师也毫不吝啬地介绍了门下的名家大儒还有谋士清客,让谢远臣可以向其学习。
这个时代世家贵族垄断学识,若非谢远臣天资聪慧过人,否则以他这样的寒门出身,想要上进脱颖而出还是很难的。但现在却可以在裴太师门下接触到珍贵的只是资源。
这等惜才和看重,让尚且还只是个青涩稚嫩士子的谢远臣如何能拒绝,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而若非有当初裴家小娘子的出言引荐,也不会有今日。
裴家小娘子能看懂他的文章才华,想来也是位聪慧多学之人,可惜陷入朝堂斗争成为博弈的棋子,己身半点不由人,到最后还不得不为避风波远离京城,谢远臣也不免为之叹息。
旁人还听说宫中御赐下来不少珍贵药材表示慰问。
裴夫人也为此事,还同裴太师大闹了一场,差点动起手来了,以致于裴太师干脆不回家,宿在了办公的中书署。这些都改变不了裴家小娘子好好的贵女,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回归族地养病的事实。
顾然离京后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但到河东裴氏族地后,裴太师已为她打点好了一切,一个与她样貌身形少说也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女,将会代替裴兰昭在裴氏族地养病,并应付京城可能到来的杂事。
另外,裴太师的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个新身份,裴家远房子侄,年十四,名裴照。
从身份户籍文书,再到生平履历,清楚详细得令顾然忍不住怀疑,这裴氏族内的确有这么个人。
裴太师座下门客三千,能人异士众多,为顾然易容成少年,解决掉喉结和耳洞的问题,使得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来,也只是小事一桩,哪怕见识过现代世界鬼斧神工化妆技术的顾然,也忍不住为此道而惊叹。
甚至动心想学一学了。
服侍她易容换装的是个容貌秀丽的半大少年,听到顾然的想法,他低头恭声道,“此乃奇淫技巧小道尔,您身份尊贵无需学这些,由奴为您打理便好。”
以裴氏的身份是不用看重这些,但以后她穿越的身份处于困境,说不定就能用上了。听这少年的话,似乎以后他就要贴身伺候在自己身边了,顾然有些讶异,“你叫什么?”
“奴名南歌,是天阉之人,承蒙太师隆恩不弃,不仅习得易容之术,还有一二剑术武艺,奉命随侍照料起居。”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多,裴父连身边侍候的人都安排妥当了,还考虑到她装扮成男子,若是留着云容,容易引人怀疑。而又顾忌着男女之别,于是就给她找了个小太监,还有着特殊才艺能用得上的。
顾然觉得她真是低估了裴太师的心思缜密。
她由衷感叹道,这就是有一个好爹的结果啊。以顾然的能力,离开裴家女扮男装自力更生不难,但肯定不如裴太师这般行事周密严谨,且不会漏出一丝风声。
顾然如何看不出裴父允诺她时表达的意思。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具身体明年才及笄,哪怕过了三年也才十七八岁,裴父许她的这三年,是让她自由还有好好考虑的时间。
若是三年过去,她心生悔意,再恢复裴家小娘子的身份也为时不晚。
顾然早已做好了计划,还有那笔黄金在顾然离京时就带上了,那可是发展事业的启动资金。
没想到裴父还给她提供了人手,除南歌之外,还有一个名为北章的中年男子,面容普通,甚至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向顾然奉上一块漆黑的令牌,毫不犹豫道,“这枚玄铁令可驱使一百死士,太师说了,一切听凭郎君做主。”
从顾然易容换上男装那一刻开始,所有人对她的称呼便是郎君了。
如裴太师这等权倾天下的人物,手里怎么可能没点暗卫死士呢,连大周的军权都握在他手里。这一百人至少算是完全属于她的班底了,任她号令。
虽然说啃老是件很丢脸的事,但是到了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顾然表示真香。
大周改元建安,三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样的风光是属于新科进士的,其中谢远臣毫无悬念的夺得了头名状元。
与原剧情显然有所不同,
按正常轨迹,谢远臣是在京城春闱应试中崭露头角,正好又被没有实权根基急缺人才的皇帝李景翎所注意,主动发展为自己的班底,但也是被外调十年,直到裴太师去世,皇帝终于亲政治理国家,谢远臣这才被调回来正式进入权力核心地带,登上政治舞台开始属于他谢远臣的时代。
而现在不说谢远臣已被裴太师的能力以及人格魅力所折服,并无另投他人门下之意,连皇帝李景翎在看到阅卷官呈上的头三甲试卷,第一名就是谢远臣时,就忍不住蹙了下眉。
但其才华无可挑剔,且头三名已是裴太师点过头的。李景翎也不便驳了,允了这结果。
等到琼林宴上见到这年轻的状元郎,皇帝心中更是一叹,聪明,知进退,出身寒门毫无背景,年少成名不亢不卑,这分明是给他准备的合适的人选,成为朝堂上属于他的那柄刀。
可惜偏偏和裴太师沾上了关系,教他如何敢用。
正所谓有失就有得,虽然错失了年轻天子这份际遇,但因为是裴太师座下门生,无需低调沉寂,从一开始就进入翰林院兼旁听议事,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亦有入主中堂之资。
………
两年后,
关外城池某个练武场上,尘土飞扬,两剑相交,剑光如日光穿透,各自一荡一抵。
那贵族少年似乎擅长捕捉机会,且剑势凌厉,迅速变化剑招,而对方手腕一扬,行云流水般改道。
南歌最终收了剑,笑道,“郎君的剑术是越来越好了。”
顾然摇了摇头,“南歌你不用夸我,你还未用上生死搏杀的力度。”
南歌真心这般说的,他是自小作为死士暗卫训练的,习剑近十年,但郎君不过才接触此道两年,便做到了这种地步,可见郎君确实是有天赋的,而且还很勤奋。哪怕日日与其对练的南歌也能感受她进步迅猛。
另外顾然念着的易容技艺也从南歌手里挖出来了,有足够的现代见识经验打底,仅用了三个月便融会贯通了,让南歌震惊其悟性。好在郎君没有因为他失去用处而抛弃他,继续将他留在身边。
南歌也因此倍加努力,完成郎君交待他的任务,好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顾然一开始是跟着裴父安排的老师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还有各种兵法韬略。
再到后来便走遍了大江南北,中途还跟着西域商队出关走了一趟,差点没把太师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吓死,连忙给京中的太师传信。因为顾然并未带上所有的死士,只带了两三人,其中还有南歌。
不过此行的收获也是丰厚的,顾然他们带回来的财宝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西域珍贵的汗血宝马和棉铃。
前者不用说,战马在古代就意味着军需物资,后者便可以种植出能御寒的棉花。
顾然见过瀚海阑干百丈冰,雪山盛景,也看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之景。
这三年来她的确过得肆意畅快,不亦乐乎。但顾然很清楚,自由和嚣张是需要资本,若不是有裴太师在背后罩着,她能这么自由自在地到处浪么。
练完剑后换了一身干净装束的南歌,恭敬道,“郎君,太师又传信来了。”
顾然不用看,也知道信里面是什么,第一批种植的棉花快成熟了,还有她带回来的不止有现成的汗血宝马,还有马种的培养技术,已经让手下人去尝试应用,也有了结果。
顾然望着远方的天空,淡淡道,“我们该回去了。”
她想起了大周京城,那里才是她真正要待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要做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