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还待再劝,仆从已经过来提醒:“郎君,该进去了。”
谢轻鸿淡淡别过头,留下一句“多谢指点”就与他擦肩别过,径直上了自家马车,只是行了一段路,马车却停了下来,前方车夫话音犹疑发问:“郎君有什么事?我家车上是女郎,可不能搭车。”
谢轻鸿推开侧边小窗朝外看去,还没看见是谁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请告谢姑娘,南王世子裴某求见。”
她也狐疑:“世子有什么事?”
裴渡走至马车窗边,隔着两步远微微颔首:“姑娘见谅,事情到如今这步实非我所愿,只是有些话还是要和姑娘说清楚。裴某虽非良人,可姑娘也得甄别,莫要错信他人。”
谢轻鸿意外地看着他,他满脸认真,倒是比先前故意吓她时正经不少,瞧着确实与京中世家公子并无二处,但谢轻鸿还是觉得他不同,透出一种纯然的野性,像是在山涧里冲撞的激流。
“多谢世子告知,我父兄皆在,自然不会让我错信他人。”她微昂起头,下巴扬起一点弧度,透着恰到好处的骄矜,长长的金步摇流苏垂在她脸侧,衬得她肤若白玉。
裴渡半阖眼睑,声音淡淡:“如此便好。”
说完他便要告辞,谢轻鸿却喊住他:“世子留步,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裴渡半侧着身,回头看向她:“什么事?”
谢轻鸿先瞥了一眼他腰侧,古朴长剑随身携带,他一手还自然地搭在剑柄上,似是随时就能□□一剑刺喉。她默默离窗边远了些才开口:“赏花宴那日我见你折扇上写的是‘南山一桂树’,是拿‘桃之夭夭’那把换了么?”
裴渡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微微别开眼没和她对视,回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奇怪,为何有两把都是写桂树的折扇。”
裴渡这才抬眼看她,眼眸黑沉,谢轻鸿以为他也不清楚,便失望地叹了一声:“那估计是我想错了,我原以为是有人故意作乱。”
毕竟前有宋灵犀故意引她选荷花钗,或许旁人也会故意引裴世子选桂树折扇,为的就是让裴世子与簪着木樨花钗的她扯上关系。若阴谋从那时就已经开始,那便有些奇怪了。
不过裴世子看起来并不知情,许就是巧合,谢轻鸿对他点点头,准备让车夫驾车离去。
“谢姑娘——”
“嗯?”谢轻鸿疑惑地看向他。
裴渡眉目清冷,说出的话却带着温和善意:“长辈的话未必都是对的,你的未来很长,还有试错的时间。”
“那你呢?”谢轻鸿忍不住靠在窗沿上问,“你在试错吗?”
“是的。”裴渡没有遮掩地告诉她,“我在做一件计划外的事,不知道是对是错,还在等时间答复。所以作为前车之鉴告知于你,教训就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谢轻鸿若有所思,看他拱手告辞转身离去,自己琢磨半晌,归家只和阿娘说起自己在大伯府上口齿伶俐,大伯母和秦家两位夫人可生气了。
梁钰无奈失笑:“你这性子,回头又要听她们说你娇蛮。”
谢轻鸿浑不在意:“她们都是长辈,怎么还自降身份和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再者,说便说了,还能少一块肉不成?”
晚间,谢家三个男人归家,面色皆是沉沉,到了堂前谢轻舟怒声叱骂:“秦家人果真阴险,那秦徵往日还当他是个君子,未想竟如此颠倒黑白!”
谢轻鸿细问才得知,今日小朝会议事,秦徵故意说起此前谢轻舟去驿馆与裴世子比试之事,听说是因为裴世子恰巧撞了谢家姑娘的马车,后面赏花宴,裴世子又亲自上树给谢姑娘取纸鸢,还为此伤了手背,彼时秦妤的纸鸢也挂在树梢,裴世子可是碰都没碰。
结论就是裴世子和谢家姑娘缘分不浅,秦徵原话是“谢家女郎实乃倾城之色,裴世子必然见之倾心,如此可不是天赐良缘?”
兴德帝果然顺势就说要成就这段缘分,谢稳婉言说还要看女儿自己的意愿,宗正卿却说起胡人使节求亲的事,因原先定好的赵家女郎伤了脸面,须得尽快商议出合适的人选。
这明晃晃的威胁让谢稳面色铁青,他向来反对送女和亲,先前上谏多次,引兴德帝不满,若此时再上书反对,御史中丞与宗正卿一派必然顺势会以毓秀郡主为由,说堂堂宗室女都嫁去胡地,一个臣子之女怎能挑三拣四。
更有甚者,怕是会提议将谢家女嫁去胡地,谢稳不敢想这种可能,阿幺若嫁给茹毛饮血的胡人,无异于剜他的心!
“阿幺,是阿父对不住你,若是早些为你定下,也免今日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谢稳深感无力,北边胡人虎视眈眈,盛朝却还安于现状,帝王一味求和,朝臣结党献媚,只怕一日大厦将倾。
许是做过最坏的打算,谢轻鸿并不像父兄那般难过,还莞尔:“秦二郎说裴世子倾心于我?这可真是胡说了。”
谢家人也都觉得是秦徵仗着裴世子不在小朝会上就胡说八道,但兴德帝已经认定两人有天赐良缘了,也不好在朝上争论这个,只能叹气。
谢轻鸿经过半日思索,已想好该如何行事:“阿父莫难过,我嫁去南地未必不行。只是这为国‘舍身’的好处,必然要落在咱们家,不能任由他人窃我声名。”
“阿幺你说什么胡话!”梁钰坐不住,“怎么就要嫁去南地了?”
“阿娘,我想过了。”谢轻鸿抬起头,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亮若星子,“我不愿此生囿于望京后宅,既然终将要成为棋子,那我要选择自己走。”
她想,就算裴世子对她无意,但也算不上厌恶,如今成婚嫁个两情相悦的人才是少数,她对于淡如水的婚姻关系很满意。
虽然在梦里看到自己往后十年凄惨度日,可她并不相信,首先那是秦衡主观上的推测,并无事实作为证据;其次她敬南王一家为国抵御外敌,信他们不会欺辱弱女;最重要的是,她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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