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鸿一脸憋气,拼兄又拼输了,手里抓着燕子纸鸢的骨架,恨不得朝裴某人的脸上扔去,但不行,她是行止有度的世家女郎,不能干出这种毁气质的事儿。
谢轻舟轻咳了声,上前一步隔开两人,语带威胁:“世子身手果真了得,下回一定还要比试一场。”
裴渡总算想起先前说相让的玩笑话,他向来言而有信,一只手背在身后点头应约:“好,裴某恭候。”
谢轻舟便像好兄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动作他做得熟,等拍完了才想起这位是南王世子,不是以前跟他约架的那些纨绔子弟,略顿了一下,正要若无其事将手收回,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
谢轻鸿被吓得转过头去,就看见秦妤花容失色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阿兄放在裴世子肩上的手上,然后转头就继续喊:“二哥三哥快过来拦一拦,谢二郎君和裴世子打起来了,裴世子手都流血了!”
话音未落,秦徵和秦衡以及郑璎珞就赶了过来,看到谢轻舟和裴渡站在一处并不像打了一架的样子,秦徵有些奇怪:“阿妤出了何事?”
谢轻舟手已经放了下来,因他常年练武,一皱眉便气势如虎,旁边裴世子则如苍苍翠竹,两厢一对比,也不能说他们刚刚有过龃龉,毕竟裴世子的表情太过淡定,谢轻舟虽皱着眉却也十分坦然。
裴渡只是手背被尖锐树枝给划了一道,渗出些许血丝,在他看来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不知秦妤为何大呼小叫,因此也轻蹙眉峰回道:“秦姑娘看错了,我们并不曾动手,手伤是因上树取纸鸢才被划伤的,与谢二郎并无干系,请诸位莫要胡言。”
听到这话秦妤涨红了脸,眼睛微闪:“是我心急看错了,裴世子的手流了好多血,我一时眼晕……”
秦徵忙替自己妹妹说话:“舍妹惯来晕血,方才被吓到了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请世子与谢二郎君见谅。”
郑璎珞却插话好奇问道:“裴世子既已取了纸鸢,那这树上的纸鸢是谁的?阿妤,是你的么?”
秦妤沉下脸并不答话,正好有侍从取了竹竿过来,小心翼翼将纸鸢取下,却不知该不该给她。郑璎珞微微一笑道:“给我吧,我和阿衡一块放。”
秦衡欣然接过纸鸢,陪着她走到不远处空旷地方理纸鸢线。留在原处的秦徵兄妹皆面露不豫,顾忌裴渡在场才没有发脾气,但秦妤还是小声恨恨道:“二哥你看她如此水性……”
秦徵沉下脸打断她的未竟之语:“阿妤不可胡言乱语!裴世子手都伤了,还不快去寻药膏来。”
不知这话怎么触动了秦妤的心神,她一跺脚愤然道:“为何是我?为了你们锦绣前程,就将我弃如敝履!”
秦徵脸色大变,先偏头瞥了一眼裴渡的脸色,见他无动于衷,心下略微忐忑,传言裴世子性子暴戾,先是纵马游街伤了人,看似风度翩翩却酷爱驯服烈马,在春耕大典上又杀了一名刺客,腰间还时时别着长剑。
他们私下里都说裴世子一言不合就能拔剑当场泄愤,且他性子还阴晴不定,因此都不敢得罪于他。谁料小妹竟口无遮拦,寥寥数息间秦徵冷汗满背,忙弯腰拱手:“世子见谅,舍妹……”
裴渡摆摆手:“不必多言,令妹的心意裴某已经知晓,必然不会再耽误佳人。”
秦妤说完也觉惶恐,看他并不像传闻那般暴戾,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她自然不会任由自己嫁去南地,就算父兄嘱托又如何,只要她不愿意,祖父最是宠她,必然不会让她跳入火海。
怕妹妹又说错什么话,秦徵严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离开。裴世子已发了话要撇清关系,此事必然要尽早报与祖父和父亲知晓,好及时做出对策。
谢轻舟和谢轻鸿一脸懵然,愣是旁观完了一场大戏,回过神来才惊觉裴世子竟被嫌弃了,不由同情:“世子万莫伤怀。”
谢轻鸿看裴渡手背上那一条血线,想起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正巧装着上回他给的药膏,她便摸出来还给他。裴渡定定看了一眼,谢轻鸿还以为他要拒绝,他却又伸手从她手里拿了去,慢条斯理打开盖子,沾了一点白玉似的膏体抹在右手背上。
抹完,裴渡动作自然地将药膏放回自己袖袋,谢轻鸿欲言又止,问他要回来又不合适,毕竟本来就是他的,不要回来又莫名觉得吃了亏。
不待她想明白,谢轻舟忽然站直身子,低声提醒:“阿幺,那便是胡人使节乌石兰拓,粗蛮无礼,我们换个地方。”
谢轻鸿下意识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身着异域服装,半边脸都是络腮胡,手里摇着折扇,眼神四处飞转,还唾了一口,似是在寻人。她定睛细看,那折扇上写的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是荷花!
谢轻鸿后知后觉惊讶起来,宋灵犀到底知不知晓这事?若知晓,她是如何得知乌石兰拓选的是荷花折扇,又为何要劝说自己选荷花钗?若不知晓,为何偏就这般巧合?
难道在秦衡他们的前世里,自己就是被迫和亲,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谢轻鸿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裴渡,默默对比,直叹天壤之别。
不过他们重生都在寻出路,她如今也算知晓些许后情,总不能让自己落入凄惨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1-“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出自先秦《山有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