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裴世子纵马撞了人之后赔礼道歉的态度十分嚣张,谢轻鸿决定将他列入自己的记仇本,要特别腾出一整页写他的讨厌事迹。
不过他给的药膏确实好用,涂了后到归家时,她的额角已经看上去好多了,虽然摸一下还是会很疼。
只是晚间用饭时阿娘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忙追问是怎么回事:“阿幺这额角怎么撞成这样?今日诗会有人欺负你了?”
谢轻舟一听就坐不住了:“是谁?”
谢轻鸿忙道:“没有,是因为路窄,有人骑马惊了车驾,不小心撞的。”
谢轻舟还问:“骑马的是谁?”旁边谢轻涯也皱了眉。
“人家倒也不是故意的,也赔礼道歉送了药膏,我这伤涂了之后都好多了。”谢轻鸿斟酌许久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被挑衅到,凭他是谁,也值得阿兄去揍?
阿兄出手一次,给他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谢轻舟这才作罢,但还是暗暗留了个心眼,最近出了事,陛下怒火正盛,这时候还敢在街上骑马惊车的,肯定是那些个没差事的纨绔子弟,他得找方宏问一问。
待阿娘亲自又给上了层药,谢轻鸿这才开始用膳,只是她伤了额角,食欲不佳,只用了碗汤饭就回屋先歇着了。唉,也不知道春耕时候额头能不能好。春耕是二月十八,今天都十四号了,在野外若戴着幕篱就不好走路了啊。
饭厅里一家人也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谢轻涯肃容开口:“越王剑丢了的事,轻舟你近日要留心,阿幺方才已经说了是不小心,你可别出去惹事。”
谢轻舟也分得清轻重缓急,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阿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寻人晦气。只是越王剑的事,我今日带人已经搜了几个可能的地方,越王剑暂时还没有线索,若真是那位,他能藏哪儿呢?”
“慎言,证据都未曾寻到,若为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胡乱揣测,那你这武库令不做也罢! ”谢轻涯语气严厉。
谢轻舟却不甘心,带着兄弟都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心里还恼火着,就算威严如兄长,他也敢反驳:“流言自然不能尽信,可线索分明指向他,若不然早不丢晚不丢的,怎么他一来越王剑就丢了?”
眼看两兄弟要吵起来,谢父不得不开口调和:“越王剑事关重大,多个人想想线索也是好事,为这争吵像什么样子?浮桥,你去搜的可是裴世子这几日停留过的地方?”
“是,可是并无线索。”谢轻舟郁卒,要么是裴世子藏得深,要么就是还真不是他偷的,可这个没法向上头交代,谢轻舟拒绝想这个可能。
此次越王剑失窃主责在光禄寺,因为供着越王剑的宫殿由光禄寺派人把守,可卫尉寺负责整座皇城守卫,谢轻舟这武库令又是卫尉寺中掌管武器库的,去岁有幸见过越王剑真容,这次自然被上头指派着去找,可这东西从哪儿找起?
光禄寺怕追责,那么点线索还藏着掖着,卫尉寺忙着甩锅,拿谢轻舟充数。
谢父在官场浸淫多年,深知这朝中表面风平浪静,暗里风起云涌。若说对越王剑有企图,那自然是南王世子排第一位,可观他气度磊落高华,又怎会做出窃贼之事?相反,兴德帝视南王为眼中钉,做出这种陷害之事倒不足为奇。
越王剑一日未找到,谢轻舟就一日不能安寝。囫囵睡了个觉,翌日一早他就起身去永安侯府找方宏,一来是为了打听昨日裴世子都去了哪儿,二来是打听哪些纨绔子弟喜欢纵马游街。
方宏一听是谢轻舟这个魔王上门,困意立时到了九霄云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就去认错:“兄弟是我错了,昨日不该带裴世子骑马,谁知道那马性子那么烈,一路横冲直撞的,我们真挑了小路的,谁知道就那么不巧,谢姑娘也走了那路,这才不小心撞上的。不过按理说那还是裴世子的错最多,我们都是陪玩啊,咱们兄弟一场,就饶了我这次吧。”
这叫什么?来巧了不是?
谢轻舟冷笑:“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是你们干的,我妹妹居然被撞了个肿包!裴世子是吧?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方宏吓得一把抱住他手臂阻拦,谢轻舟这个混世魔王是不怕父兄,他这个纨绔子弟可害怕自己会被父兄打断腿。
“兄弟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南王世子,你要是上门打他一顿,陛下怪罪下来,就算你父兄也保不了你啊!”方宏深恨自己方才一时嘴快,底都抖出来了,早该知道谢家妹妹行事磊落,当场答应不告状就会做到的。
谢轻舟站在原地斜睨他一眼:“谁说我要去打人了?你胆子就这么点,还敢带裴世子去纵马。呵,昨日还做什么去了?”
方宏哭丧着脸交代:“昨日就带着裴世子去城外马场挑了匹烈马,那马场主说烈马刚从草原上贩来,一路就属它精神好,□□了几日性子还烈得很。裴世子就不信邪,想驯一驯野马,那马初时还好,到了城里街上就人来疯,我们特地挑了小道想尽快回驿馆拴马厩里去。然后,然后就撞上了你妹妹……你妹妹伤的重不重?我看裴世子给了药膏来着。”
谢轻舟面无表情:“别提我妹妹,继续交代。”
“真没了,撞了你妹妹的大驾,我们哪里还有心思游街?将裴世子送回驿馆,烈马拴进马厩里,世子留在驿馆歇息,我们几个得了空也没出去,都各自归家了。”
“且放过你。”谢轻舟警告,“若有下回,你也别想好。”
方宏看他不像是要去算账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拍着胸膛打包票:“肯定没有下回,兄弟你放心便是。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不用当差?”
谢轻舟半真半假道:“没到时辰,原想找你打听是哪些人喜欢纵马游街,再去寻到是谁撞了我妹妹,让他好看!”
方宏不敢说话了,好说歹说将人请出府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唉,待会还要去驿馆看裴世子,也不知道今日还能带他玩什么。
只是他却不知道,谢轻舟前脚刚出永安侯府,后脚就去驿馆了。他本来还想找个借口进驿馆瞧一瞧,现在正好有个现成的,作恶多端裴世子,受死!
谢轻鸿一觉醒来时略有些迟,额角的红肿退去一些,开始泛青,疼痛减去些,看着却十分吓人。
阿月瞧见就要哭出声来:“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都怪奴不好,没及时护着。”
谢轻鸿本来没觉得自己多惨,被她这一嚎,也觉得自己都不能见人了,先前生病躺了半月才好,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又伤了额头,最近皇历上难道写着不宜出门?
不对,前几天去冶春楼就没事,大概还是犯小人。
她翻开自己的记仇本,讨厌的人的名字其实就三个,分别是秦三郎、郑七娘和方宏,三个人的讨厌事迹写上去还不满一页。
谢轻鸿郑重地翻开第二页,沾墨写下裴字,写完忽然想起还不知道南王世子叫什么名字,就凑合先写上裴世子三个字。
第一条裴世子纵马撞我车驾,害我毁容。
第二条裴世子认错态度嚣张,在我以阿兄威胁时还妄想和阿兄约架,笑话,他怎么打得过我阿兄?
谁知道才过了一日,谢轻鸿怒气冲冲回屋,翻开记仇本就开始奋笔疾书:
第三条可恶,他居然打得过我阿兄,这人简直太讨厌了!
她写完忿忿将记仇本阖上,又想起阿兄输了肯定也难受,她赶忙又去安慰,同仇敌忾:“这回是轻敌了,他这人实在可恶。”
被打赢的谢轻舟却没什么失落之处,看妹妹如此愤慨还哭笑不得:“下回,等下回阿兄一定揍他给你出气。”
谢轻鸿睨他一眼,你根本不懂拼兄结果没拼过的尴尬,她话都放出去了,这叫她下回再怎么放狠话?总不能说“我叫我兄长来骂你”吧?
谢轻舟如此轻松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越王剑找着了,与南王世子并无干系,据说是宫中黄门坚守自盗,偷偷藏在了宫殿一角。贵妃派人找丢失的爱宠,偶然找到了。霎时卫尉寺和光禄寺都松了一口气,命谢轻舟不必再搜寻,不过因此前尽心,上峰有提拔之意。
昨日他上门问罪,正好宫中传出消息,裴世子便即兴请他比剑。他承认自己于剑术一道不算精通,却没想到裴世子剑势如虹,只能甘拜下风。不过比武输赢是常有之事,谢轻舟并未放在心上,且因裴世子态度谦和,他也不好太过不讲道理。
谢轻鸿摸摸额角,伤已经全然好了,只能不甘不愿道:“若有下回,就叫兄长去与他比剑。”
兄妹俩齐齐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谢轻鸿记仇本第一页如下:
秦三郎 这人脑子肯定是有点毛病,莫要沾上。
郑璎珞 眼睛不要可以丢掉!
方二郎 撺掇阿兄打架,流连秦楼楚馆,不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