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舟不死心,又想再问,但又怕阿幺本来没什么想法,被他一问倒是对南王世子起了兴趣,一时间左右为难。
磨蹭间,车架已经停在了府门前,谢轻鸿面色如常下了马车,抬头就看见兄长正站在门外,她眉眼弯起,欢快地跑上前去喊他:“兄长!”
谢轻涯嘴角轻勾,不吝对自己妹妹露出一个笑来,但转眼看见落在后头的谢轻舟,面色又沉下,开口便训:“怎么这么晚才归家?”
谢轻鸿十分讲义气,只说自己吃的慢,吃完还想逛逛,这才耽误了时辰。
谢轻涯便不再说什么,领着他们入府,府中晚膳也才刚过,谢父和谢母还坐在堂前,低声谈论事情。见他们过来,连忙掩下话题,只是眉目间仍可见忧思。
谢轻鸿尤善察言观色,心下存疑,只是阿父和阿娘并不多说,她也不能多问。晚间是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的时候,更兼谢轻鸿因病这么多日也没能出院落,今日更是难得。
“阿幺今日用的淮扬菜如何?”
“不错,可惜方大厨还有半月才收假。”谢轻鸿叹气,又讲了出门遇见的趣事,这一来二去的不免说到那南王世子。
“那位世子随身佩剑,南方习俗倒是与我们不同。”
不料她这一说,谢父谢母都变了脸色,连声追问:“怎么就碰见南王世子了?”
谢轻舟忙解释:“是方宏那一帮人,领着南王世子领略京中美食,今日恰巧到冶春楼,出门时撞见了。”
谢轻鸿还一脸懵然:“碰见他怎么了?”
谢轻涯抚了抚她的发顶,宽慰道:“无妨,只是今日朝上有人谏言,欲请陛下择宗室女嫁与南王世子,以姻亲稳固南王。只是如今宗室女未嫁者不过二三,年纪也才十二三,与南王世子相差甚远,不堪嫁娶。宗室女不成,便想让陛下立朝臣之女为郡主。”
谢轻鸿一听便明白过来,幸而自兄长入朝后,一般不涉及机密要事的朝中商谈也会与她说一说,经年累月,她见识长了不少,遇事倒也不慌乱。
今日既有人谏言,陛下自然不会当没听见,南王雄踞南地,掌管三州十八郡,就算没有谋逆之心,也是陛下心腹之患。
偏偏陛下子息不丰,年过而立膝下还未有儿女,为人最是多疑。可大周国北临万里草原,胡人一族时常扰乱边境,南边又有蛮族,好在南王多年镇守,这才叫朝堂稳固。
是以明面上陛下非但不能为难南王,还得奖赏他镇守有功。那该赏赐什么呢?不如赏赐一门亲事吧。毕竟在望京看来,南方乃乡野蛮族之地,没有世家底蕴,养出来的姑娘与京中闺秀根本不能比,给南王世子择一门京中姻亲,在多疑的皇帝陛下心里,不亚于恩赐。
只是如今宗室无适龄女孩,若陛下执意,京中未定亲的姑娘家不免就要成为陛下巩固势力的棋子。
谢轻鸿心中已将适龄的姑娘都掠过一遍,因一年前先皇薨逝,国孝在前禁嫁娶,好些姑娘都被耽误了,粗略一想就有十多个,再撇去已定了亲事的,身份不够的,还有六七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难怪阿父阿娘一听她和南王世子见过面就紧张起来,谢轻鸿会意,软声道:“这还没定下呢,今日也是恰巧,明日起我便不出门了。”说着,她又笑起来:“阿娘若是实在担心,不如给我定下亲事好了。”
梁钰满腹愁思都被她这话给逗的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傻话,阿娘怎么能随便给你定下亲事?我家阿幺性子温柔,貌比西施,合该配世间最好的郎君。”
谢轻鸿佯装遗憾叹气:“那不行啦,这世间最好的郎君就是我们家两位阿兄,有珠玉在侧,旁的人再比不上了。”
向来严肃的谢轻涯也不免被她逗笑,无奈地弯起嘴角,摇摇头道:“如今倒也不必过分忧心,南王世子此人心中倒有几分成算,我观他气度高华,未必会答应从望京娶妻。听闻南王妃乃南地望族周氏之女,世家底蕴深厚,南王和南王妃鹣鲽情深,为子择妇也应当更偏向周氏。”
谢父也赞同:“重山这话不假,南王世子娶妻怎么也得南王点头应允。”
重山是谢轻涯的字,每回谢父这么唤他就表示对他极为满意,但同时看自己二儿子就怎么都不满意了,眉毛一揪就开始训:“谢轻舟你想出什么来了?当了差事之后连脑袋都不怎么用了,还日日出去胡闹,还带累你妹妹!”
谢轻舟也是无辜,但今日妹妹能碰见南王世子确实与他脱不开关系,只能低声下气跟着妹妹一起保证:“我明日起下值后也不出门了。”
兄长还要和阿父商量朝事,谢轻鸿便和谢轻舟退出堂前,趁着月色不错,在廊下慢悠悠晃回自己院子。
“阿幺你别怕,咱家三个大男人都在朝上站着呢,肯定不能让那些老匹夫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谢轻舟作为一个武官,整日对着的也是武官,按照武官一贯传统,和文官颇不对付,说起朝中那几个御史一概称之为老匹夫。
谢轻鸿倒不担心,父亲领中书令一职,大伯父是平宁侯,谢家又是百年士族,功勋显著,陛下心性那般小,怎会舍得给南王送这么一门姻亲?
她轻叹一口气:“阿兄我不怕,婚姻大事自有阿父和阿娘为我操心,倒是你的婚事还没定呢。”
谢轻舟刚过十八,年纪正好,没定亲完全是因为他这性子太野,梁钰怕娶亲结仇,这才没给他相看。上头的谢轻涯倒是早早定了门亲事,是崔氏长女,年底就要成亲。
谢轻舟爽朗一笑:“急什么,大丈夫自然要立业再成家,再说了,我眼光高着呢,一般的姑娘我才不要。”
谢轻鸿颇为赞同:“我与阿兄一样,一般的郎君才不要。”
一夜过去,谢轻鸿已经将碰见南王世子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像往常一般跟着先生读书,等午后才空出来。阿月赶紧将刚收到的帖子拿给她看,是崔家大姑娘请她三日后一道参加诗会。
这诗会是几个相熟的姑娘组建起来的,名叫清晖,取自“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1之意。谢轻鸿原不在诗社人员中,乃是由准长嫂崔家长女崔萝带入。
崔家祖籍是泊州,泊州是有名的钟灵毓秀之地,不知出了多少文人墨客。崔家则是书香世家,门庭清贵,作为崔家长女,崔萝自然才华横溢,诗作不俗。谢轻鸿平日里若是出门,五次里有三次都是因崔萝相邀,关系十分融洽。因此一看是崔萝的帖子,她立时寻了花笺回复,三日后一定前去。
阿月小声提醒:“姑娘,您昨儿个还说这几日不出门了。”阿月昨夜没进堂前,不知具体内情,但已然得了夫人嘱咐,说是姑娘说这几日不出门,叫她出门寻几个小玩意儿,免得姑娘烦闷。
这下谢轻鸿也是左右为难,但转念一想,她不出门是为了避免和南王世子那一群人碰面,避免碰面是为了防止朝中谏言或南王世子相中她嫁去南地,可昨夜分析透彻,陛下必然不乐意给南王一门显赫姻亲,南王也未必乐意有一个望京儿媳,她出不出门又有何要紧?
再者说,清晖诗社里都是女孩子,她来回都乘马车,应当都不会碰见旁人。
“无妨,我三日后才出门呢。”谢轻鸿将花笺交给阿月,让她使人送去崔家。
静下心来不免又想到南王世子……的那柄长剑,虽然只是搭了一下剑鞘,谢轻鸿都觉得触感不同凡响,隔着一层剑鞘,她仿佛都感受到了剑刃逼人的锐气。
物似主人形,看来这位南王世子并不好惹,也不知陛下要怎么给他做媒。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自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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