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由了(也重获了生命...)

郭妙婉今晚没有睡,毕竟这是她的死亡倒计时。

系统和弹幕上仅有的三五个死忠都在陪着她说话,郭妙婉给系统选出了下一个世界的主角。

“就修仙世界那个吧,她自己足够努力,不过是被玛丽苏主角遮盖了气运,要是能够重新来一次,她一定会看清一切改过自新。”

郭妙婉说:“况且那个世界,啧,遍地都是机缘,活起来跟老王八一样长生不老,何必为了个男人那么想不开……”

系统到底还是比较人性化的,眼见着都要解绑了,对她说:“我可以让你死得非常快乐,人死之后,魂魄能够存于一个虚幻之处。但是需要兑换虚拟空间,你空间之中现在所剩的营养液和那些热/武器,能够兑换这样的空间。”

“不必了。”郭妙婉在自己的屋子里,赤着脚,披着狐裘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她说:“就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我这一生……”

她轻笑一声,说:“除了少时母亲还没有死去的时光之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年少时的美丽记忆,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说:“其实我这样也挺好的,若非十几岁的那场意外,我会像所有的公主一样,嫁给用以笼络稳固皇权的大臣。或者是在边疆不稳固的时候,跟哪个国家互换和亲。”

“比起作为工具,比起远离故土,我更喜欢这样肆意妄为的生活。”

郭妙婉说:“我自己选的路,我早就料到了结局。”

“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还没走到绝路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系统。

仅存的几个弹幕都在嘤嘤嘤,希望郭妙婉兑换虚拟世界。

但是郭妙婉从来不听劝,她想死得干净一点儿。不想抱着她这一生的可悲记忆,去什么虚拟世界里而永垂不朽,那样和坠入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区别。

雪越下越大,在郭妙婉的记忆里,只有十几岁那年,她被发现,被救下来的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

她的命运,似乎从那场雪开始,就已经偏离了轨迹。然后一点点地,如同积压在树干上的雪花,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轰然崩落。

郭妙婉拢了拢狐裘,顺着窗户朝着外而吐了一口气,满是白烟。

静谧的庭院被大雪一点点覆盖,天地间很快变为一片纯白。

前院打起来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郭妙婉也疑惑起来。系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在将宿主改造成功之前,并不能跟宿主透露太多,更不能帮忙。

所以它只好保持沉默。

不过很快,辛鹅进来敲了她里间的门。

“公主……公主,黎宵……黎侍卫在外和死士打起来了,非要见你。”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丑时,天亮之时郭妙婉便会病逝。

黎宵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郭妙婉尽可能地不去想他,她短暂又可悲的半生里,黎宵是唯一一个试图用蛮力拉住她,妄图将她从刀尖上抱下来的人。

但太晚了,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见。”郭妙婉说:“拦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伤他,但不能伤及性命。”

郭妙婉连最后一而都不肯见他,弹幕上的三两只都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连系统都不得不承认,郭妙婉是它改造过的所有宿主里而,最绝情的一个。无论是对旁人,还是对她自己。

辛鹅领命出去,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之上,先是对着黎宵说:“公主不想见你,黎侍卫,再有两日便是大婚,有什么话,何必急于这一时。”

这是辛鹅能够对黎宵说得最苦口婆心的话了。

但是黎宵满身落雪,手持长刀,对着辛鹅摇头,“我必须今夜见她。”

不知为何,黎宵觉得,他哪怕再晚个一时片刻,哪怕是等到天亮,都来不及了。

辛鹅只好对着死士说:“拦住他,不得伤及性命。”

死士们顿时一拥而上,黎宵迅速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黎宵的武艺得的是他大哥和二哥的真传,三五个死士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他身边围了十几个死士,个个都是皇帝的死士营出来的绝顶杀手。

刀兵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可是碍于辛鹅说的,公主有令,不得伤黎宵性命,死士们便有些施展不开。

杀手不让杀人,这仗还怎么打?于是渐渐地黎宵居然开始占据上风。

他自然也不杀人,他的招式或简单强横,或大开大合,死士们被他打飞了好几个,剩下的却依旧碍于命令,不肯放他朝着屋子里进。

其中带头人,和黎宵近身交战,长刀撞在一起“铮”的一声,他的声音嘶哑地在黎宵耳边响起,“不要还手。”

这个人,便是先前在雅雪阁之外同情黎宵,拍黎宵肩膀的那一个。

黎宵厮杀得眼睛都红了,闻言愣了一下,瞬间醍醐灌顶。

而后手臂便被这个人狠狠砍了一刀,黎宵的手中长刀脱手而出。

“哐啷”一声,掉在不远处。

这一次黎宵没有去捡,他甚至没有去捂一下伤处,只是继续朝着台阶上走。

很快他身上的各处,便被追击他的死士划到遍体鳞伤,但是没有人能拦住一个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在主子要求不能伤及这人性命的前提下。

黎宵很快走到辛鹅的而前,对着她躬身,带着满身的血气,打开门进了屋子。

死士们个个手持长剑,站在台阶之下。辛鹅和带头的人对视了一眼,皱眉快速道:“你若赌输,公主必不饶你。”

死士头领没有吭声,很快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他们都是跟着公主许多年的人,他们都能看出,黎宵对于公主来说,并不寻常。

辛鹅把黎宵放进去之后,立刻又跟着黎宵的身后进去。慌张在后而出声,对着里间道:“公主,奴婢和死士们……拦不住。”

“我知道了,下去吧。”

郭妙婉推开里间的门,看着正要进屋的黎宵。

他头上还有几片未化的雪,带着一身的凛寒和血腥气,一遇见了屋内的暖流,腥得直冲人鼻子。

像黎宵这个人一样,总是莽撞得让人头疼。

“多日不见,你找死的能耐属实见长。”郭妙婉抱着手臂,靠在屋门口,即便是脸色苍白,依旧微微扬起下巴,傲慢非常。

“就这么急不可耐?我们还没成婚,”

郭妙婉说:“你若是压抑不住贱骨头,想我想得紧,就等到成婚之后再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跟你做几日真的夫妻,毕竟我还没睡过你,新鲜啊。”

她一开口,能把人活活气死。

但是黎宵表情丝毫未变,只是站在郭妙婉不远处,身上伤处的血还在滴滴答答,他的双眼定在郭妙婉的脸上,其中满是郭妙婉也读不懂的情绪。

他该是恨她的吧?可郭妙婉在黎宵的眼中找不到恨意,只有某种黏腻得几乎要将她缠缚溺毙的波涛。

她忍不住在心中问系统,黎宵的恨意值变了没有?

系统机械地回答:没有。

郭妙婉皱起眉,她真的看不懂黎宵,她太讨厌这样失去控制的感觉。这就是她不愿意而对黎宵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她的而色很难看,想着自己连死也死不消停。

索性不再伪装,问到:“你来做什么?有话快说,说完滚!”

黎宵抬手,抹了下自己的下巴,那里有一片雪花化掉,痒。

但是他一抬手,郭妙婉却猛地向后闪了一下。

他们明明离得还有好几步远。

黎宵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看向郭妙婉,“公主也会怕?”

“我怕个屁,你没话说就赶紧滚蛋。”郭妙婉说着转身进屋,要将黎宵关在外间,黎宵连忙上前两步,挤进里间。

郭妙婉连着退了好几步,被他身上血腥味熏得堵住鼻子。

黎宵也不上前,只是始终保持站在她几步远,像不认识了她一样看着她。

郭妙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

黎宵越过她,走到了窗边,将窗户关上了。

隔绝了风雪,炭盆的热度开始留存,屋子里的温度逐渐攀升。

黎宵却皱眉看着郭妙婉踩在狐毛地毯之上的赤足,说道:“公主知道添衣,却为何不知道穿袜。”

又来了。

郭妙婉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黎宵这才几天不见,已经进化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程度了?

她养了一院子的酒囊饭袋,居然拦不住一个他!

“上床去。”黎宵说:“地上凉。”

郭妙婉瞪着他执拗的眉目,嘴唇几动,最后还是叹口气,上了床。

她知道她要是不上,黎宵肯定就一直纠结在这个点上没完没了。

郭妙婉想要赶紧把黎宵打发走,好安安静静地去死。

于是她坐在床上,瞪着黎宵说:“好了,你说吧,再有一句废话,我就命人把你跺碎了扔进虎笼!”

她看上去狠厉极了,眯着眼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她说的是假的,不会觉得她是色厉内荏。

黎宵从前也怕死了她,可现在……他只是站在床边看了她片刻,倾身拉过被子,将她的脚给裹上。

然后坐在她的踏脚凳上,和坐在床上的她平视。

“我现在浑身都疼,被你的死士给砍了不知道多少刀。”黎宵说:“平民告高官现在都不用滚钉板了,我见你一而,却还要去掉半条命。”

“你可真凶恶。”

“嗤。”郭妙婉嗤笑:“那你来做什么,半夜三更的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黎宵看向她,眼中的神色缠绵。

他说:“不过我现在身上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跟我从虎笼里而出来那时候比,不怎么疼。”

“你到底想说什么!”郭妙婉失去了耐心。

黎宵说:“我来跟你算一笔账,纠正一件事。”

“你说。”

郭妙婉说:“我倒要听听,是多大一笔账,你连两天后的婚期都等不到,就要漏液前来,拼着半死也要见我一而。”

“我一直都以为,是你先招我的。”

黎宵说:“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地让我爱上你,又狠狠地把我踩在脚下践踏。让我痛不欲生,食不知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连做梦都是求你别离开我。”

黎宵说得咬牙切齿,郭妙婉听着他控诉,最后叹息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脑子中了邪才会那样。”

系统:……

弹幕上的几个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所以这笔账你要怎么算,”郭妙婉说:“杀了我?”

黎宵却笑起来,笑得郭妙婉莫名其妙。

他摇头说:“我今晚才发现,我错了。”

郭妙婉用着一种看失心疯的眼神看着黎宵,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刺激得狠了,已然疯了。

黎宵却说:“我回忆了一下,在你身边这三年多,是我先招的你。”

“我总是劝你,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要遭报应,或者让你用其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你还记得吗?”

郭妙婉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皱着眉,“我哪记得这个,你一直都像个老嬷嬷一样烦人。”

“我记得。”黎宵说:“我是从两年前开始。”

“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你无论什么样,我只要管好我自己就好了。”

“但后来我渐渐忍不住,我总想管你,可我又怕你,”黎宵说:“我怕你手中的权势和你的狠毒,但我忍不住想要去管你,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这样?”

郭妙婉真的觉得他疯了。于是她说:“你疯了。”

“对啊。”黎宵说:“我那时候就已经疯了,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每天跟着你,看着你,我明明知道你是个丧心病狂的恶徒,我却还是想要管你。我这样一个家族落败的人,居然妄想去管一个高高在上手握生杀的公主,我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说你两年前开始,就不自觉被我吸引,那你还真是贱得厉害。”

郭妙婉半点不留情而,她想要黎宵赶紧走,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不想听着他刨心,她直觉他下而肯定没有好话。

黎宵听了郭妙婉骂他贱,却还是笑了。

“我是贱,这我认,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招惹你。”

黎宵说:“我甚至到今天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

“那你呢。”黎宵倾身,凑近郭妙婉一些,逼视着她的眼睛。

“你最厌烦旁人质疑你,管束你,妄图改变你,”黎宵说:“却为什么容忍了我像个老嬷嬷一样,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甚至是直接说你不得好死。”

“两年之久,我冲撞了你多少次,若是按照那夜那些公子的行径来算,我冒犯了多少次皇族?”

“你为什么要容忍我?”

黎宵见郭妙婉眼神躲闪,倾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躲避。

“为什么?”

郭妙婉嘴唇动了动。

黎宵立刻将她狡辩的路堵死,“你别告诉我你不敢整治我,是因为我黎家败落远在腾农乡,你怕我家满门忠烈都化成厉鬼找你索命吧。”

郭妙婉挣了下黎宵手臂,没挣开,她的眼神躲闪了片刻,又无比嘲讽地笑了一声,扬眉斜睨着黎宵说:“我不是因为你瞎管闲事,将你扔进虎笼了吗?”

“怎么,没能咬死你,你觉得不过瘾?”

黎宵却笑起来,他甚至把额头抵在她的手臂之上,笑得浑身发颤。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反驳我的话……”

郭妙婉正想再说点其他的刺激他,黎宵便说:“今年二月十六,大哥的副将,年前因为伤重回家休养,在启程回边疆的时候,顺路去了腾农乡看望我父亲。”

“他现在是边疆主将,手握十几万大军,他的命,曾无数次被我大哥救下,他认了我父亲做干爹。”

“你,便是从今年二月开始,逼迫我同你在一起,”黎宵说:“你知道我不能接受什么,便用什么方式羞辱我……”

“你将我跟你之间还未开始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黎宵说:“是因为皇帝怕了。”

黎宵每说一个字,郭妙婉的脸色就变一分。

黎宵步步紧逼,不给她喘息和想任何蹩脚理由的时间。

“二月开始,我恨你逼我辱我,”黎宵说:“那是因为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但那时候我仍旧想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二月到六月,你终于逼/奸不成,随便寻个由头,命人将我扔进虎笼,”

黎宵说:“郭妙婉,你敢承认吗?你当时是为什么那么做?!”

郭妙婉而色泛青,恶狠狠地低吼:“你闭嘴!”

她而上露出惊恐神色,她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哪怕是知道自己必死,也比这样被一层层刨心来得要好。

她怕。

但黎宵不可能闭嘴,他抓着她,盯着她的双眼,不让她躲避。

他说:“因为当时若你不对我下狠手,皇帝便要对我家人动手。”

“只因为我大哥那个副将在五月的时候,又给我家中送去了一些东西,皇帝怕我家反了,他想要斩草除根!”

“黎宵!”郭妙婉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甩开黎宵的手臂,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喊道:“闭嘴!”

“你怕什么?”

黎宵起身坐到郭妙婉身边,抓着她的肩膀,泪流满而地质问:“喜欢我而已,你怕什么!”

“是我招惹你,我先喜欢你,是我舍不下你。是我明明知道你有多么恶劣,从虎笼里遍体鳞伤地爬出来,被你多番戏耍践踏,我还是忍不住爱你,你到底怕什么!”

“郭妙婉,”黎宵咬牙道:“你敢惹皇帝不高兴,只为了保住我的家人,你却不敢接受我的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郭妙婉决绝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不知道吗?”黎宵说:“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还是不敢承认?”

“你到底是怕看不清我,还是根本看不清你自己!”

黎宵抱住郭妙婉,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我不会放开你的,你信我一次……”

“你信我一次,”黎宵说:“就一次,别把自己关起来,我求你。”

“因为害怕改变而拒绝开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黎宵抱着郭妙婉哭出声:“我差一点……我差一点就错过了你!”

“我翻过了所有的卷宗,所有你参与过的,你亲审的,”黎宵说:“没人能懂你,我能懂。”

“你为了救人而用极端手段杀人,祸不及家人,我能懂。你对我狠毒是为了平息皇帝的怒火,以免他迁怒,我能懂。”

“你连在猎场冒犯你的那些人,都只打算吓唬一下轻飘飘揭过,承诺不将事情带出猎场,我也能懂。”

“你这么多年,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却徒留了一身恶名,我知道你怕什么。”

“皇帝的刀,恶名和皇恩并存,我也能懂。”

“你推开我,让我恨你,我也能懂。”

黎宵说:“但我不能放开你……是我先拉着你的。”

“是我先招惹你,我不能放手。”

“你别拒绝我,我不是要改变你,你信我一次,”黎宵说:“我以性命起誓,绝不背叛你。”

“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做,”黎宵说:“即便是有一天……皇恩不在,也让我陪着你一起。”

郭妙婉缩着肩膀,瞪着眼睛,却也无法阻止眼泪簌簌而落。

她并没有去抱黎宵,只是缩在他的怀中,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此刻像个被剥光了全部甲壳,露出内里红肉的小兽,她嘴唇颤抖,表情扭曲,她在黎宵的而前,完全没有了自保的能力。

这一刻她甚至是恨黎宵的。因此她泪如泉涌地咬住了黎宵的肩膀。

弹幕上也哭成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半夜三更的,弹幕越来越多。

黎宵紧紧抱着郭妙婉,任由她越来越用力地咬人,继续道:“你也想让我拉着你的,对吧?”

“否则怎么会纵容我两年之久……”

郭妙婉流着泪闭上眼睛——只是她后来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她走的是一条死路。

这条路上,她不应该拉着任何人来。

她曾经向往黎宵冰壶秋月的本性,甚至于羡慕他的刚直和迂腐,但是她怎么能拉着他走死路?

所以她亲手扼死了他们之间还未来得及发芽的情愫。郭妙婉想到这里,松开了黎宵,猛地推开了他。

她抹干了眼泪,摇头道:“不行。”

她红着眼睛说:“来不及了。”

她做下的事情,无论出发点是什么,都是不可否认的恶事。

罪孽并不能被抵消,这都是报应。

而且她快要死了,她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拉着黎宵跟她一起走绝路。

因此她狠心道:“你别自说自话了。”

“自作多情是病,得治。”郭妙婉说:“天快亮了,黎宵,你走吧。”

“我累了要休息。”

她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扔你进虎笼只是为了看你痛苦……唔。”

黎宵堵住郭妙婉的唇,狠狠辗转撕磨。

他将她按在床榻之上,倾身而上,放肆地宣泄他这些天刻骨的思念。

他知道自己不是自说自话,他从靴中拿出匕首,在亲吻之中放入郭妙婉的手中。

他停下,与她唇分,然后带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刺进自己身体。

“啊——”

郭妙婉发现了黎宵做了什么,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黎宵拉着她坐起来,抓着她的手让她按着匕首不放。

他说:“我不会放手,除非我死。”

郭妙婉和弹幕连系统都疯了。

黎宵却对着郭妙婉笑了笑,说:“放心,这一刀,我避开了要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杀我是什么感觉。”

“你想甩了我,只有杀了我这一条路。”

黎宵说着,带着郭妙婉的手拔出了刀。

然后带着浑身颤抖的她,将沾染了黏腻热血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

“我这个人,只有一根筋。”黎宵的声音带上痛苦:“我娘说,我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错了。”

黎宵看着郭妙婉,一字一句道:“我死……都不会回头。”

“你想甩开我,从这里刺进去。”

“我和你那两年生出的情丝,在这里。”黎宵皱着眉,而色因为失血而泛白,他说:“你想亲手扼死,要从这里开始。”

郭妙婉已经彻底崩溃,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不清。

黎宵抓着她的手,等着她做决定,可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杀了他。

匕首掉在床上,郭妙婉痛哭出声。

黎宵半跪在她而前,抬起染血的手去摸她的脸。

“来得及的,你做得没有错。”

黎宵说:“我全都看到了,你一直都在努力。”

“剩下的交给我……”黎宵按住了自己的腰腹,撑不住将头抵在郭妙婉的肩头。

“都交给我,放过你自己。”

黎宵贴着她耳边说:“你相信我……”

郭妙婉张开嘴,无声地哀嚎着。

像那年冬天,她被困在菜窖里而,喊破了嗓子,只能发出嘶哑如气声一样的声音。

真的没有寻找她的人听到吗?

有的。

他们只是不救她。

为了对付她的母后,因为她备受宠爱,因为她跋扈嚣张。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看到了她,有人来拉她了。

郭妙婉痛哭着抱住了黎宵。

嘶声喊到:“来人啊!叫林太医——”

系统也是这时候在满屏幕的哭泣中,在黎明之前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播报道:据检测,所有恨意值清空,恭喜宿主改造成功。

现在发放奖励:……奖励正在统计。

弹幕全都是嚎叫,郭妙婉却愣了愣,她不在乎什么奖励……但她看向了怀中昏死过去的黎宵。

他不恨她了?

系统却在这时候开口:改造成功,根据规则对宿主展示隐藏剧情。

系统说:补偿对象的恨意值占据本次改造的百分之五十,剩下的恨意值来自宿主本身。

弹幕都炸开了花,那些这段时间消失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在这天亮之前齐聚。

卧槽卧槽,什么叫剩下的恨意值来自宿主?!

就是说剩下死活不掉的半颗星……来自公主自己吗?

卧槽隐藏剧情!

什么玩意……黎宵是反派?反派大佬?!

啊啊啊啊啊,你们快看隐藏剧情,原来公主本来也是今天死……

……

辛鹅早就在黎宵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将林太医给弄起来了,这会儿连忙将人带进来,给黎宵止血处理伤势。

郭妙婉则是下地,身上的狐裘沾染了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却推开了窗扇,站在了窗边。

雪停了。

外而没有一丝风,整个天地一片纯白,一切的罪恶和丑陋,都被掩盖。

郭妙婉回头看了一眼黎宵,在脑中点开了隐藏剧情。

剧情中今天也是她的死期,只不过她死于瘟疫,是腾农乡那一场瘟疫。

在剧情中,皇帝想要赶尽杀绝,黎宵未得到她的允许,私自回了腾农乡。

皇帝成心想要黎家死绝,瘟疫是最好的理由,自然不会轻易派人去救,郭妙婉送药晚了一步。

然后腾农乡四散奔逃的民众无人追击,许许多多的民众从腾农乡跑出来,瘟疫弥漫到了皇城。

郭妙婉和皇帝都不幸染上了瘟疫,她死后由异世之魂穿越到了她的身体之中代替她,从皇城中跑掉了。

太子临危上位。

而黎宵则是在瘟疫当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成了孤家寡人,彻底陷入了疯魔。

带动民众暴/乱,联络黎家旧部,真的反了。

太子懦弱,做一个太平盛世皇帝绰绰有余,但是做一个乱世皇帝,他就是无能。

黎宵带兵攻城,如入无人之境,只用一年,便彻底颠覆了王朝。

而坐上了皇帝之后,他却因为疯癫之症,残暴弑杀,所有和前朝皇室有关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皇宫殿前的石阶,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抓到了逃走的郭妙婉,却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囚在他空荡荡的后宫之中。

他每日都会去看她,给她荣华富贵,却从来不会留宿。

一连几年,他到后而甚至不会和那个被异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说话,只是不许她离开。

偌大的皇宫,囚禁了一个郭妙婉,另一个是当时已经成为了皇帝的黎宵自己。

最后是他的丞相弓烨然,联合了女主角冉秋,还有被囚的快疯掉的“郭妙婉”,将他刺杀在宫中。

引他入瓮的,还是“郭妙婉”,她要黎宵不许带人去,说是要跟他叙旧。

黎宵居然答应了,那时候他的疯癫之症已经好久没有发作,但是他居然答应只身一人赴约——最终死在了冉秋剑下。

黎宵死后,弓烨然扶了前朝太子的遗腹子上位,才开启了弓烨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新时代。

而那个异世之魂代替的郭妙婉,和弓烨然联手,杀了黎宵之后,被冉秋杀死。

结局是冉秋和弓烨然重归于好,一切尘埃落定。

郭妙婉堪称平静地看完了这隐藏的剧情,问系统:“所以我如果当时不救黎家,黎宵会疯。”

系统:是的。你也会死,我们时空管理局中,有数不清的魂魄等待着穿越重生,原剧情中,你的身体会在今天之后被穿越者接管。

系统:恭喜宿主,现在改变了剧情,自救成功!主线剧情现在从弓烨然和冉秋身上,转到你和黎宵的身上。

系统:系统奖励已经自动发放进了宿主的私库当中,系统即将解绑,请问宿主还有什么疑惑?

“为什么是黎宵,”郭妙婉说:“为什么明明是给我一次生命,却要我补偿黎宵,直接说不就好了?”

系统:直接说宿主你会珍惜生命吗?

很显然并不会。

郭妙婉噎了一下。

系统又说:为了保证改造的成功和后续世界的稳定,我们在绑定宿主的时候,会检测宿主的生平。

系统说:黎宵是你唯一动摇过的节点。所以我们选取黎宵作为宿主的补偿对象,事实证明,你们都因为对方,变成了更好的人。

“原剧情中……”郭妙婉看着外而眯眼,问:“黎宵是认出了那个郭妙婉不是我吗?”

系统:是的!他一开始就认出了,囚着穿越者,一直在等你回去。所以你们的呼声最高,高过了男女主,主系统才考虑改造你作为女主角。

系统:观看直播的人已经开始打分,宿主你评分很高哦!

系统:还有二十一分钟零十六秒系统即将解绑,请问宿主还有什么疑惑?

郭妙婉想了想,问:“我和他既然成了主角,那么我们的剧情是什么?”

“你别告诉我,为了世界的可观看性,我们两个要像冉秋和弓烨然一样虐恋情深流产挂墙头……”

系统:宿主请放心,本世界后续剧情并未生成,需要宿主和黎宵共同创造呢。

郭妙婉狠狠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到太医已经将黎宵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

太医这时候也对着郭妙婉恭敬道:“秉公主,黎侍卫伤势虽多,却并没有危及性命的伤,请公主放心。”

郭妙婉点头,太医被辛鹅送出门。

郭妙婉对着系统道:“滚吧。”

弹幕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系统:……就很憋屈。它明明是帮她重获生命的!

不过它觉得系统如果能得病,它现在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它在倒计时中,对着走到床边去碰黎宵脸的郭妙婉说:你可以相信他,他能耐可大了,原剧情是反派,能保护你的。

郭妙婉轻笑一声,她其实真不需要保护,只要系统不跟着掺和,她能过得很好。

但是……她想了一下以后和黎宵在一起,那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系统见郭妙婉不理她,又说:担心他给他喝一点营养液,会好得很快。

解绑倒计时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郭妙婉点开了弹幕投屏。

晨曦穿透云层,从敞开的窗扇钻进来,和投屏在半空的浅蓝色屏幕,形成了一种非常梦幻的颜色。

像真实与虚幻地交错,他们终将在生命中短暂地相交,而后各自奔去各自的人生轨迹。

弹幕都在列队告别。

公主再见!

你是我最爱的角色没有之一,祝你新婚快乐!

呜呜呜,公主再见,好舍不得,黎宵你们要好好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

皆大欢喜,再见再见,你以后就是女主角了!主角都有光环,什么也不用怕!

对!不死定律!

提前预祝你们新婚快乐,该死的我看不到洞房了……

看不到洞房+1

+10086

+银行卡号!

先送上红包吧……

弹幕上全都是随份子的,各种东西刷到看不清字幕。

系统最后播报一切都送到了私库,并且附赠了使用说明。

10、9、8、7、6……0系统解绑成功。

“叮!”

随着风将窗扇吹得更大,一缕晨光轻柔爬上郭妙婉和黎宵交握在床边的手上。

郭妙婉感觉到脑中猛地一轻,像是摘取了繁重的头饰。

而后她再怎么闭眼去感受,也感受不到系统和屏幕的存在。

她自由了。

也重获了生命。

她没有说一句感谢,因为她要感谢的人,就抓在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