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锦被之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痛苦至极地翻滚。
“公主,公主,林太医已经候在门外多时……”
“去……去,”。
郭妙婉痛苦地蜷缩着,声音都发颤,“去叫人把黎宵,给本……公主用步辇抬过来,万不得伤他!”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大丫鬟辛鹅连声应是,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辛鹅出去,郭妙婉声音低得像是含在口中,却满含怒气,“这回你满意了吧!”
谁也不知道她是对着脑中前两日莫名出现的劳什子系统在喊,屋子里所有人都只当她疼得狠了在发疯。
郭妙婉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但很快因为痛苦难忍,又求饶道,“我信了,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放过我吧,我……啊……”。
她哀求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痛呼给堵回去了。
这时候脑中自称系统的邪物,才用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说道——《恶人改造直播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您本次的补偿对象叫黎宵,根据系统检测,他的生命值正在呈直线下滑,对你的恨意值为四星半。
您本次的目标,是要他真心实意地亲口说原谅您,时限六个月,到期没有取得补偿对象的原谅,将对宿主执行抹杀惩罚。
直播开启,共感惩罚结束,祝您改造愉快。
这些话,这两天郭妙婉已经听了无数次,庙上去了好多次,国师作法也做了两次,此刻她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开吧……”。
郭妙婉有气无力地说。
随着直播开启,她的痛苦渐渐缓解。
很快,郭妙婉的脑中浮现了一块东西,系统把它叫做屏幕,不需要用眼睛去看,郭妙婉也能知道上面正在迅速划过一些短句。
来了,赶上热乎的了!
我来看看,嚯,这次的恶女还是个大美女啊!这小模样楚楚可怜的,这是才被系统摧残完吧?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这些恶毒胚子受到社会的毒打!
……
郭妙婉虽然识字,但是这些字对她来说,实在缺胳膊少腿,她看不懂。
但系统给她解释过,直播就是通过一块屏幕,将她的所作所为展示给另一个世界的人观看品评,这在郭妙婉的心里,简直荒谬至极。
她堂堂开北国公主,居然要像戏子一样被人评头论足,戏子的戏演砸了,顶多没银钱拿,她这出戏演砸了,却要搭上性命,凭什么!
而且她虽然看不懂,却不耽误她通过这块小屏幕,感知到这些人的恶意。
她长在深宫,身边围绕的人数不胜数,什么样的腌臜心思她没见过?正因为能轻易分辨出善意恶意,因此她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可她现在能做的,只是躺在床上无能地喘/息!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被气得呼吸更急了,嗓子里也发出那种和痛苦相差无几的哼哼声音,却是因为恼恨。
她从脑中出现了系统开始,郭妙婉只当自己中了什么巫蛊邪术,最初她完全不在意,更不可能相信系统这邪物说的任何一句话。
但是现在由不得她不信了……
身上和黎宵共感的痛苦彻底消失,郭妙婉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一头珠钗早已经滚歪了,头发也凌乱不堪,但乱发之中那张泛白的小脸,却用一句“人间富贵花”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但任她生得如何娇美,跋扈任性却暗藏眉间,她直接挥开来搀扶她的婢女,屋子里因为她突然“发病”,已经乱成一团,地上婢女齐刷刷跪了两排,个个抖若筛糠。
常年入住公主府的太医,早在一刻前就已经到了,因为来得太慌急了,一把年纪直接被侍卫从被窝里面扯出来。
现在长袍之下赤着一只脚,莫说袜子连鞋都没有穿,深秋夜里地面刺骨的凉,顺着脚底板朝着骨缝里钻,他胡子都在抖。
但是屋子里面那位突发急病的正主儿,却死活不肯看什么太医,疼得蜷缩一团哭爹喊娘,满嘴胡话,结果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抽的哪股子邪风,非要在这个当口见个侍卫。
还是她三日前,才命人扔进那端肃王爷专门送进皇城,给她这金尊玉贵的小公主解闷儿的猛虎笼子里,被撕扯得快没人样的侍卫黎宵。
黎宵本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是皇帝亲自命人送进公主府,作为保护公主的贴身侍卫,身带“罪”,却非真罪人,这是整个朝廷心照不宣的秘辛。
他乃是前兵部尚书唯一的嫡子,自小名动皇城,为世家公子之首,君子六艺样样拔尖儿,十四岁就被皇帝召进宫中教授皇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被郭妙婉派去的步辇抬着,朝着这雅雪阁而来,却连坐都坐不直,意识昏沉,全靠着心中恨意咬牙撑着才没昏死过去。
整个人都是瘫在步辇上面的,连垂落的手上,都遍布着可怖的血肉外翻的猛兽齿痕。
但是身上的衣物,却是干净非常,正是来“请”他的这些人,粗暴地扒了他被血污侵透,看不出原色的外衣,专门给他换上的。
连唯一完好没有猛兽齿痕的脸都是专门洗过,为的是让他面见公主的时候,不吓到那金尊玉贵的娇人儿。
因此他外表上草草看去,居然还算有个人样儿,这身锦袍包裹的他身量颀长,但这锦袍之下,却是一片密布的深可见骨的撕咬伤。
妥妥地“金玉其外”。
抬步辇的人全都是练家子,乃是素日和黎宵共同保护郭妙婉的侍卫,也是当今皇帝培养得最优秀的死士。
但是面对昔日同伴,这些死士面上不见半点同情不忍之色,他们就是皇帝训练出来的“活死人”,不会忤逆主子任何的命令。
所以他们也不会同黎宵一样得了主子青眼,但却几次三番死活不肯就范,这才被主子一怒之下,给扔进了虎笼。
死士们不敢让主子等急了,抬着步辇脚下生风几乎离地飞掠。
偌大的公主府,寻常步辇要走上一刻有余的行程,生生缩短成了半刻,步辇在深秋的冷夜之中如一晃而过的鬼影,迅速停在了郭妙婉居住的雅雪阁之外。
屋内郭妙婉已经冷静下来了,额头先前因为狗屁共感所致的冷汗未干,脑中屏幕之上还在不断划过险恶却看不懂的言语,但是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次要命人去找南沽国的大巫祝来给自己驱邪了。
不过南沽到开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最快的马匹也要走上两月,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想方设法哄骗住脑中邪物,和那些要品评她的异世之人。
她此刻坐在雕花描金的桌边,这深秋初冬的时节,她的指甲也用暖室栽培出的花朵染出了嫣红之色,手指拿起杯盏,小指微微翘起,细腻纤柔得宛若无骨。
茶盏送到唇边,极品进贡的好茶,她却只是浅浅沾染了一下红唇,便听到婢女进来报:“公主,黎宵,黎侍卫带到。”
郭妙婉面色微微一变,眼睛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然后将茶盏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带进来。”
她脑中邪物,要她补偿的对象就是黎宵,郭妙婉心中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反倒流露出一点慌乱。
又连忙叮嘱了一句,“动作轻柔些。”
正迈步出去传话的辛鹅闻言,脚步一晃,生生扭了,却没敢停顿回头,而是忍着痛更加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她到门外交代了几句,然后便有两个侍卫,明面上看着像是搀扶,实则是拖着黎宵进来了。
黎宵自己根本连路也走不了,进屋之后,郭妙婉连忙起身,赤脚踩在狐毛软垫之上,吩咐道:“快,扶黎侍卫坐在这里。”
黎宵本就是在昏迷之中被冷水泼醒带来的,灌了一路的冷风,又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他咬得口中血肉糜烂,他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
可是偏偏此时此刻,他因为高热面色潮红,却让他看上去像是气色居然还不错。
两个侍卫拖着黎宵放在椅子上,然后便自发无声且迅速的离去。
郭妙婉看着黎宵,心中笃定她脑中邪物,多半出自这厮之手。
毕竟他素日就爱管东管西,一个贴身侍卫而已,整日做一副居高临下正人君子之相,那日不仅不肯来她房中陪她寻欢,居然以训诫的语气,说她不该让怕虎的婢女去走近笼子喂虎,着实烦人得紧!
一个身带罪名,家人隐在穷乡僻壤不得回皇城的丧家之犬,还当自己是太子之师吗?居然也敢教训她了!
郭妙婉心中不屑至极,面上却作出一脸愧疚之貌,对上黎宵含恨的视线,看到他衣领若隐若现的未愈伤痕,眉梢略微一跳。
便急急说:“辛鹅,你快去,去叫宫中太医来!府内的太医已经老眼昏花了,怕是医治不好黎侍卫的伤病,多派几个车去宫中,给本公主将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
辛鹅闻言,飞速地同郭妙婉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甘芙对视一眼,然后应声转头快步走出屋子。
林太医乃是当朝太医令,他若是老眼昏花,那宫中就没谁敢说自己眼睛还能用。
公主这意思,便是让她把事情闹得宫中人尽皆知,闹到皇帝耳朵里。
她领命而去,郭妙婉闭了闭眼,脸上便滑下了一滴眼泪。
同时她也看了脑中屏幕划过的句子不断多了些,她抽噎了一声,又吩咐了一直站在她身侧的甘芙说,“快去,黎侍卫一定还没用饭,派人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郭妙婉抹了下脸,看向已经趴伏在桌自边缘,朝着桌底慢慢滑,根本连坐也坐不住的黎宵,声泪俱下道:“对不住,黎侍卫,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泪珠更是一对一双的簌簌滚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直播屏幕迅速滚过——
哇,认错态度这么良好。
黎宵看上去还好啊……
楼上的,他衣襟/>
别的不说,这个恶女的演技不错啊~。
只有我一个注意到,黎宵好帅嘛!
+1,太标准的禁欲系长相,红着的脸蛋让人好想上去亲一口啊!
这时候所有人都退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郭妙婉和黎宵,黎宵大概是被郭妙婉的哭诉给惊到,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她的表情。
但是他连坐都坐不住,怎么可能看到她的表情?
他直接因为乱动,从椅子上滑下去,摔在了地上,顿时一声闷哼,额角青筋暴突。
疼到直接失声。
郭妙婉这时候惊讶地“哎呦”一声,然后起身,却没有去扶黎宵。
嘴上担忧着说,“都是我不好,黎侍卫伤得这么重,确实不该让你坐着,这地上铺的乃是上等狐皮,黎侍卫,你将就躺一会吧。”
黎宵嘴唇动了动,郭妙婉走近他,“你说什么?”
郭妙婉拉着椅子,索性坐到了黎宵的面前,却并没弯腰凑近去听什么,而是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地在地上发抖的黎宵。
她就算是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从骨子里瞧不上黎宵这样的假正经。
因此她连弯个腰都不愿意,直接从长裙之中伸出几乎和这狐毛地毯一样纤白小巧的足。
朝前伸了一点,缓缓地踩过黎宵疼得青筋跳动的脖颈。
然后脚尖停留在他的下巴处,弯曲脚趾,一点一点地,将他的下巴勾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呀。”她的语调柔情似水,但那姿态太过轻蔑,也太过理所当然。
好像她天生就该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好像这样匍匐在她脚下,被她触碰都是恩赐一样。
直播间弹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