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谢家公司。
从施家夏家那段惊心动魄的事件告一段落后,一切总算能回归平静。
但好像只有表面的平静。
“那天是他刚刚听完谢行之和谢安珩的事，我不是说不告诉他。”
二楼的洗手间某个隔间传出一道男声。
“我们先去见你父母，然后就带你回我家,见我的父母。”
“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一起过年,如果不同意，就回我们俩的家过年。”
岑向阳压低嗓子：“你能不能小声点……”
“我为什么要小声？”赵致殷垂眸。
岑向阳：“万一有人走进来听见……”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
岑向阳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也不能……不能把你爸妈和我爸妈相提并论啊。”
赵致殷：“我陪你一起。”
他说完低头：“就算打骂也是冲我来,不用怕。”
“……”岑向阳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一天他要听别人跟他说不用怕,“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到底怕什么？”
岑向阳咬咬牙,扭过头去不说话。
赵致殷还想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
“啪”地一下，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岑向阳的手就已经捂上了他的嘴。
一直到外面的人洗完手离开，赵致殷才重获自由。
但岑向阳把手放下,发现后者的面色算不上好看,甚至比刚刚讲话时还冷了些。
“我……”岑向阳张了张嘴。
第二字都还没说出口，赵致殷已经转身拉开隔间门,大步走了。
岑向阳：“……”
他紧了紧拳头，垂头骂了一句：“草。”
临近过年放假，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在忙。
接下来一个上午,岑向阳都没找到机会跟赵致殷讲话。
午饭时间，岑向阳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赵致殷坐在一起。
他还在惦记上午发生的那场争执，刚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赵致殷,后者就动作熟稔地把他碗里的大鸡腿挑给了他。
岑向阳也刚巧夹了一筷子菜，两人的手双双顿住,停在半空中。
“你吃。”
“你先夹。”
“……”
鸡腿进了岑向阳碗里。
他看看赵致殷空荡荡全是青菜叶子的餐盘。
两秒后,赵致殷碗碟里多了几片水煮牛肉。
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岑向阳咬牙道：“上午……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不是赵致殷第一回提出要公开他们的关系，同样也不是他第一次拒绝。
岑向阳绞尽脑汁想挤出几个字：“我就是觉得……我爸妈他们比较保守，然后这又快过年了，能不能等……”
“等过完年，他们就不保守了么。”赵致殷接下他的话。
“……”岑向阳抠抠后脑勺，又抓抓耳朵，“好像也不会。”
“那为什么非要等过完年？”赵致殷语气很平静，听起来也不像生气，“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我……”岑向阳嘴唇动了动，“我可以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
“以恋人的身份。”赵致殷道。
“……”岑向阳赶紧左右张望，没人在注意他们这边。
赵致殷看到他的小动作：“其实不止你父母，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也不乐意。”
“我不是——”
岑向阳抓住他的手，还想狡辩，旁边冷不防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浑身一震，飞快把手缩了回来。
“哎，原来躲在这里吃饭呢。”来人正是赵鸿钧，“今天忙坏了吧？”
这话是对岑向阳说的。
在赵致殷的慈祥的目光沐浴下，岑向阳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还好吧，也不算太忙。”
“没关系，忙不过来就让他帮你。”赵鸿钧爽朗一笑，拉过自家儿子的手，“我们家致殷就是性格比较腼腆内向，难得有你这么个好朋友。”
“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让他帮忙！”
说着又拉起岑向阳的手腕，哥俩好似的把他们的手叠在了一起。
岑向阳：“……”
他脑袋都恨不得低到地里去。
“好了好了。”赵鸿钧以为是自己让他不自在了，“你们小年轻在这吃饭聊天的，我一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过身。
岑向阳赶紧把手往外抽，就这几秒功夫，掌心都已经热的冒了汗。
结果赵致殷动作比他还快，立即就将他抓紧了。
手没抽出去。
岑向阳抬头向他使眼色，赵致殷看了眉梢一跳，转身就朝赵鸿钧喊：“爸！”
赵鸿钧回头：“咋了？”
“我有点话跟您讲。”
“！”岑向阳眼睛瞪大。
“啥话？”赵鸿钧又走回来。
岑向阳急眼了，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赵致殷一声闷哼。
“啊，怎么了这是？”赵鸿钧吓了一跳，“肚子不舒服？”
“……”赵致殷抬眸望向岑向阳。
后者用眼神向他发出求救信号。
沉默了三秒，赵致殷松开他的手，声音恢复淡漠：“我刚才想错了，没什么事。”
“行。”赵鸿钧也没怀疑，“赶紧吃饭，再不吃饭都凉了，我就先走了啊。”
“好。”
“赵叔拜拜。”
等赵鸿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岑向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随后，他听见赵致殷笑了一声。
那笑声绝对不是出于高兴。
“我……”岑向阳心知肚明他为什么情绪低落。
他在桌子底下搓了搓手指，低声打商量：“我下午要回店铺里给我爸帮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赵致殷闻言掀起眼皮：“只是去帮忙，还是向他坦白？”
“……”岑向阳不说话。
半晌，赵致殷道：“我知道了。”
“你自己去吧，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
“……”
岑向阳抿了抿嘴：“……哦。”
回到自家店铺的时候，仓库里正忙得不可开交。
“小子怎么才来？”大冬天，岑父累出一头的汗。
“爸……”岑向阳脑海里浮现赵致殷吃饭时失落的表情，那双看向他时难掩伤心的眸子。
他把掌心在裤边擦了擦，揪着背包带子走上前，低声：“爸，我有话想跟你讲……”
“天塌下来了都等会儿再说！”岑父胳膊一挥，眉头紧皱，“那边那一排箱子，全部都是要抬上去的货，动作快点赶紧帮忙点数。”
岑向阳：“……”
“好吧。”他灰头土脸地把话憋了回去。
-
除夕夜。
赵家别墅。
“我们家这个？”赵母正在跟好姐妹视频聊天，“哎哟，你可别夸他了，长得好有什么用呢，我估计等你都抱孙子了，他还得是个单身。”
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没准人家偷偷有情况，只是脸面薄不愿意告诉你。”
赵母看了一眼赵致殷：“喏，大年三十的，让他来陪我讲讲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头抱着手机。”
她玩笑道：“你说这个性子，长再好看有什么用，哪家姑娘看得上他。还是你家儿子能说会道，讨人喜欢。”
闺蜜发出放肆的笑声。
“过来跟你阿姨打个招呼。”赵母拉过赵致殷，“少玩一下手机不行吗？”
闺蜜：“哎哟，你就别打扰年轻人了。”
虽然听她这样讲，赵致殷还是放下手机凑过来：“阿姨好。”
“唉，你好你好，红包我在vx上单独给你发过去了哦。”赵母的闺蜜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谢谢阿姨。”手机上方弹出收到红包的提醒。
“好好好，你玩你的去，别听你妈在那乱讲，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过年都要在网上跟朋友聊一聊的，去吧去吧。”
赵母只能作罢：“你就是惯着他。”
“你怎么知道咱们赵小帅哥不是在跟对象聊天呢，真是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小，但赵致殷耳目聪明，还是听见了。
“……”他下意识把手机往怀里拉了一点。
这个举动让赵母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好几秒。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对闺蜜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要是能有对象，早就跟献宝似的带到我们俩面前来了，还能藏到现在？”
赵致殷：“。”
他是想带回家，可惜人家不愿意。
手机屏幕上的确是他跟岑向阳的聊天框。
从那天起了争执开始，岑向阳总是对他躲躲闪闪的。
赵致殷也清楚不能把人逼太狠了，但前者愣是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再给他。
尤其是今天。
岑向阳从上午开始就没回过他的消息。
赵致殷再度翻开聊天记录确认。
对。从上午十点开始，岑向阳给他留了一句“晚上给你个惊喜”，接着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
他瞥了瞥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这很不对劲。
他所谓的惊喜就是直接消失？
赵致殷开始回忆前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好像有点太冷淡了。
又等了五分钟，聊天框里仍然没有出现新消息。
赵致殷抬手打字。
【生气了？】
再一个五分钟，没有回应。
赵致殷思索几秒。
【打游戏吗？我可以陪你。】
“叮咚！”
这时候突然有人按门铃。
赵父在忙着往窗户上贴福字，赵母正跟闺蜜聊得火热，百忙之中抽空回头：“谁呀，致殷，快去开门看看。”
莫名的，赵致殷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拉开——
“你……”
面前正是失踪一整天的人。
岑向阳衣着单薄，面上也挂了彩，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凄凄惨惨。
他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你……你家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赵致殷赶紧把他拉进来，边解外套给他围上，眉头皱得死紧：“怎么搞的？谁打你了？”
“……”带着体温的热乎外套拢住，岑向阳倏地打了一个哆嗦，“我老爹打的。”
赵致殷一怔。
岑向阳扬起头，一眨不眨：“我……我把咱俩的事儿告诉他了。”
“然后我就成这样了……”他吸吸鼻子，青黑的眼眶显得很滑稽。
赵致殷的额角鼓动了一下：“你……”
岑向阳抬手挠了挠头发：“我家一时半会儿算是回不去了——”
“唔……”
赵致殷一把用力将他抱住。
“嘶！”岑向阳呲牙咧嘴地抽了一口凉气。
赵致殷赶紧松开：“碰到你伤了？在哪？我看看。”
“没啥好看的。”岑向阳有点害臊，打开他的手，“你爹妈应该还在屋里吧，我这样会不会挺吓人。”
“不会。”赵致殷一边听他叭叭，自顾自地拉开衣服检查他身上，“这种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岑向阳怪不好意思，耳朵根子发红，“这么点小事，老子像是那么窝囊的男人吗？犯得着让你替我挨打？”
赵致殷动作顿住。
“我前几天不是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岑向阳越说声音越小，“我就是见不得他们拿奇怪的眼神看咱俩。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他们那样看你，我忍不了……”
“而且要让我爹打你，那我更舍不得了，我估计得和他打起来。”
“那……那个啥。”感觉到赵致殷突然站着不动，岑向阳小心地试探，“你这……能让我凑合一晚上不，嗷！”
面前的人一口咬在了他唇上，把后续的话封了回去。
岑向阳眼睛登时睁得滚圆。
赵致殷抱着他的胳膊微微发抖：“你想凑合一辈子都行。”
岑向阳两只耳朵全红了。
狸花猫凶的时候是凶，黏人起来也是真让人遭不住。
赵致殷轻轻松开他，揩去他唇角的湿润：“前几天是我对不起……”
“害，什么对不起的。”岑向阳耳朵的红泛到脸上，不过脸上的青紫太严重，看不大出来，“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我就冲动了。”
赵致殷控制不住地笑。
“笑，笑啥？”岑向阳也开始咧嘴，“嫌老子脸上丑是吧？”
“不是，没嫌你。”
赵致殷还没继续，身后传来赵母的声音——
“是谁呀？致殷，你的朋友吗？”
赵致殷一把握住岑向阳的手，转身面对母亲。
他跟岑向阳对视一眼：“嗯，我男朋友。”
岑向阳傻笑：“妈。”
“啪嗒”一声，赵母的手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