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谢行之和谢安珩坐上车,他抓紧时间打开笔记本电脑：“下午和晚上还有两场，今天中午可能没有时间休息了。”
“两场都是宴会，我去就行。”谢安珩降下前后座中间的挡板,对前面司机道，“回滨海别墅。”
“我让人定了私房菜送到家里,哥哥回去时间应该刚好。”
谢行之摇头：“这两个合作都很重要,你一个人怎么行。”
“哥哥。”谢安珩笑着看他,“你这是在小瞧我么？”
谢行之一愣,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护在羽翼之下的小孩了。
一年时间,他成长得太快，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比这更大的生意谢安珩都谈下来过。
“哥哥怎么会小瞧你。”谢行之无声叹了口气，“只是你前些时候太辛苦……”
“不辛苦，哥哥刚动完手术才更需要休息。”谢安珩把车里的暖气又开大了一点，“这些人我见过几次,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不用担心。”
上午的一场谈判的确消耗了谢行之不少精力,换做以前,这种程度的是不会让他感到疲惫。
可谢安珩说的没错，手术毕竟对他有伤害,身体已经在发出劳累的信号，想要休息。
见他还犹豫,谢安珩指上屏幕的行程安排表：“下午这一场，这个家族的家主嗜酒如命，哥哥如果去了,恐怕会有点棘手。”
谢行之不喜欢饮酒,做完手术更不宜沾酒,谢安珩不可能让他不顾身体。
至于更深的一层……
宴会鱼龙混杂，谁知道会不会又出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那么多人上赶着给谢行之介绍对象。
谢安珩掩下眼睫。
这样软硬皆施，谢行之最后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那我就回家等候你的好消息。”
谢安珩立即又展现出笑意：“哥哥放心。”
说完又对司机道：“先去公司把我放下，然后把谢先生送到海滨别墅。”
“是。”
跟他们原来的家不同，公司和海滨别墅之间斜跨了大半个满北市。
谢安珩下车后，谢行之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等一等。”他对前座说，“方便先去一趟九安区么？”
刚好是十字路口的红灯，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谢行之：“当然方便，您指路就好。”
十几分钟后。
谢行之站在了曾经的小洋楼门口。
他望着面前熟悉的楼房，深深呼出一口白气，走上前按下指纹锁。
出乎他的意料，这栋房子似乎还有人在定时清扫。
门锁上只有一些不明显的浮灰，甚至连门边的小盆栽都长得翠绿茂盛，比他离开时大了一倍不止。
除了他之外，能这样惦记这栋房子的只有谢安珩了。
但好像从他们回国这几天，对方都从来没提过这里。
谢行之甚至以为谢安珩已经把这栋房子给卖了，毕竟他们现在有了更豪华的新家。
有点疑惑，谢行之让司机先行离开，独自踏进房门。
正值正午，日头高照，整个房间里却门窗紧闭，所有遮光帘都关得严丝合缝，半点光线也透不进来。
谢行之按照记忆中摸索着按下开关。
“啪”地一下，客厅透亮。
谢行之微微惊诧。
和他预想中不一样，房子内部没有被照看的痕迹，而是盖满了防尘布。
每处上面都一层沉积的灰尘，已经很长时间没被人掀开过了。
但有哪里不太对劲。
谢行之四下一望，发现了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房子里只有家具。
曾经他和谢安珩居住时买的小挂件、日用品等等全都不见了。
他走到楼上，意外发现二楼卧室门前的地板显得格外干净。
谢行之想了想，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房间里似乎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但谢行之还是没找到这间屋子里本应该存在的那些小用具。
忽然，他想起什么，走上前拉开书桌抽屉。
随着他的动作“哐啷”一声，一部手机滑了出来。
谢行之怔愣。
这是谢安珩原本那部手机，他记得很清楚，因为是他去帮谢安珩选的。
谢行之按下开机，发现里面竟然还有电，但是没有电话卡。
他看了几眼，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去，屏幕上蓦地显示出一条讯息。
【您的语音留言暂存箱剩余时间不足24小时！】
他顺着这条消息点进去，手机开始自动播放。
“他想夺走你的公司，这些人全都在觊觎你留给我的东西……”
“哥哥，我好想你。”
“他说的竟然是真的，你根本不是我哥哥，这些都是骗我的，为什么……”
谢行之眼睛微微睁大。
-
半岛酒店。
一楼宴会大厅。
和谢行之在的时候截然相反，这场宴会上甚至没人敢发出太过喧闹的动静。
除了主桌，没谁有胆子往谢安珩面前凑。
最后还是主办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看不下去，举起酒杯，笑着敬向谢安珩：“谢先生，我听说您的哥哥今天上午拿下了一家芯片公司的合作项目，恭喜恭喜啊。”
这话一出口，主办方带来的其他人都一脸惊讶，又撇开眼去。
他们来自于外地，没有参加上回谢安珩和谢行之共同宣布身份的那一场宴会。
加上谢安珩对谢行之的一切消息保密工作都做得非常好，这些人对这位兄长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
也是同一个场合，夏家举办了一场宴会，有人在谢安珩面前提起谢行之这个名字。
那个人的下场圈内没谁敢说，从那之后，无论好话还是坏话，大家纷纷闭口不谈谢安珩那位哥哥，已经成了某个不言传的禁忌。
所以听到这个年轻人开口，主办方简直魂都要吓掉了：“谢先生，他不清楚规矩，您不要……”
“规矩？什么规矩？”谢安珩反倒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你的消息很灵通，他的确拿下了那家公司。”
年轻人哈哈一笑：“一个小小的海外公司，对于令兄长自然不在话下，有兄长相助啊，谢先生的公司一定能如虎添翼。”
主办方公司的代表眼睛都快瞪直了，只恨不能把他的嘴给捂住。
这么大个谢安珩在他面前不赶紧拍拍马屁，做什么不停地提别人的哥哥？
过了两秒，只听在他眼中笑里藏刀的谢安珩放下酒杯道：“他身体不好，公司的事大多还是交由我。”
你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主办方代表都准备好看这年轻人吃瘪了，结果谢安珩下一句让直接懵了。
“我哥哥非常看好跟贵公司的合作前景，即使不能到场，也特意叮嘱我亲自跟你们接洽。”谢安珩一罐黑沉沉的眸子竟然染上笑意，“不知贵公司意向如何？”
年轻人一听这话，笑都快堆起来了：“合作，我们当然愿意跟你们合作！”
他又连忙给谢安珩把杯子满上：“来，敬您的兄长！”
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把今天最大的任务敲定了，直到谢安珩借口接电话离场，刚才的代表才大梦初醒：“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消息太落后了。”年轻人压低嗓门，“我早打听到了，上回那个得罪谢先生的人是在他面前说了诋毁他哥哥的话，所以嘛……捷径显而易见咯。”
那人说了坏话，直接丢了载满北市发展的机会，反过来想，岂不是只要说谢先生兄长的好话就能让他高兴？
就……这么简单？
代表隐约觉得还有内情，他想再问，年轻人已经得意地一笑：“今天这头功可是我的，下回你们要是还这么呆，咱公司早晚完蛋。”
……
大厅外的门廊。
谢安珩不是去接电话，而是去见赵致殷。
而后者正叼着烟猛吸，旁边的烟灰缸里还插了好几根烟蒂，看这吞云吐雾的架势，已经在这吹了有一会冷风了。
“怎么了？”谢安珩正春风得意，拍拍他的肩膀，“上午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赵致殷扯了扯嘴角，哂笑：“是啊，这谁想得到呢。”
谢安珩思索片刻：“你对他做什么了？”
赵致殷对岑向阳的感情在他们之间不是秘密，能让他这样失魂落魄的，只能是这件事。
“……”赵致殷把手头的烟用力怼在烟灰缸上按灭，“我哪敢对他做什么。”
“不说了。”他转过来，双臂朝后搭在围栏上，“你那边怎么样？我看谢行之还是一副把你当宝贝弟弟宠的样子。”
谢安珩脸色微变。
“不是吧？”赵致殷不敢置信，“人都回来在你身边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同床共枕的……你能忍得住？”
“我跟他分房睡的。”现在这种情况他哪里还敢跟谢行之同床共枕。
谢安珩看着前方的人工湖，缓了缓：“他还不知道。”
赵致殷：“？”
赵致殷低头骂了一句，又迅速抬眸：“你不会真打算瞒他一辈子吧？”
谢安珩眼睫抖了抖，不说话。
“谢安珩。”赵致殷看着他，“谢行之可不像岑向阳。”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他们二人心中都明白。
岑向阳是个粗神经，随便开点玩笑就能糊弄过去，可谢行之显然不行。
谢安珩最近不敢跟他对视也是因为如此，谢行之看得太透彻，一点小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和他坦白比让他自己发现来得好，你哥这么疼你，再怎么样情况也不会有多坏。”赵致殷拍拍他的肩膀，“至少不会比我现在的情况要坏。”
谢安珩静默三秒：“我不会告诉他，他也不需要知道。”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心里对谢行之都有怎样的想法，那些念头甚至会把他自己都吓一大跳。
谢安珩无法想象谢行之面对这样的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震惊？抑或厌恶？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赵致殷听完也不再劝了，摇头自嘲：“你这是死缓，我也差不了多少，我俩可真是……都有光明的未来。”
谢安珩：“……”
-
滨海别墅。
“谢行之先生，谢行之先生！”一直等在客厅的生活阿姨追上去，“这些饭菜都已经凉了，我帮您热一下，先用了餐再去忙工作吧？”
谢行之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勉强笑了笑：“不用，我等会儿自己来就好，您先回去吧。”
见她一脸为难，他补充道：“谢安珩那边我来交代。”
“啊，好好。”阿姨这才把围裙解下来，“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嗯。”
谢行之头也不回便朝三楼书房径直走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间房子的三楼，不出所料，书房上了密码锁。
密码没他想象中那么好猜，谢行之花了十来分钟功夫，总算推门而入。
内置的感应灯“唰”地照亮。
谢行之眼瞳一缩。
整个书房半面墙是资料，剩下半面墙全是在小洋楼里失踪的那些小物件。
除此之外，旁边还放了一个玻璃展柜，里头是谢行之这些年送给谢安珩的每一样礼物，甚至包括那两颗塑料袖扣。
谢行之掩上门，走近书桌，拉开抽屉。
这回掉出来的不是手机了，而是满满一抽屉的书信和照片。
书信自然是他寄过来的那些，照片全是和他有关的。
谢行之攥着抽屉边缘的手收紧。
小洋楼的那部手机里足足几百条语音留言，信息量大到让他都不敢相信。
于是谢行之回来之前还去了一趟疗养院。
在那里，他不仅如愿见到了夏景辉，还遇到了意想之外的施老夫人。
想起施老夫人向他揭露的那些和谢安珩真面目有关的小秘密，谢行之拿起一张照片。
他翻转过来，发现在后面横竖写了好多遍他的名字，旁边还掩耳盗铃一样画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小图案。
一个爱心。
谢行之用力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