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宗的宗内大比主要采取抽签的方式选择对手,期间从早到晚,擂台从不间断。
丁鸢君赶到现场的时候,由掌门发言的大比开场环节已经结束,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几位弟子一举跃上几米高的擂台,为期五天的大比正式开始了。
周遭的欢呼叫喊声震耳欲聋,丁鸢君忍住干呕,缓步穿过拥挤的人群,她避开直视演武台的视线,转而看向观众台的首席。
比试的观众台与首席隔擂台而对,一方站满了观看的内外门弟子,另一方则只有元清宗内的掌门、峰主、长老之流才可入席。
除却两三个尚在闭关的峰主长老,元清宗的掌权人可谓是全部齐聚。
丁鸢君很敏锐地在其中找到了程蓁蓁的身影,对方着一袭脱俗的绿色绮罗襦裙,发间绢花点缀,加以冷清的眉眼,既显孤傲,又不失灵活。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季阙之与程蓁蓁同台的画面。
首席台上的两人一为峰主,一位勉强算是宗内供奉,间隔的距离浩若云海,却阻隔不断程蓁蓁时时眺望季阙之的眸光。
而季阙之呢?
百年的青梅竹马时光,让她对季阙之熟悉到了骨子里。
季阙之一丝不苟地端坐其上,他手指半叩在腰间剑柄,无言间加重的力度,足以看出他应有所感,并非无情。
这大概就是她缺席岁月里,他们培养出的默契罢。
一厢痴情女,一腔恨不相逢早。
指尖戳进掌心,明明已经是修士的身体,却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不好了!不好了!徐师兄晕倒了!程姑娘你快帮帮忙啊!”骤然只见一道倩影冲破阻拦跃入首席,惊惶的声音几欲嘶哑。
南佼求助的目光在季阙之与程蓁蓁间左右摇摆,最后投向了程蓁蓁。
程蓁蓁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佼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和两位师兄原本都在后台备战,大师兄他还意气风发地说要拿下魁首,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师兄就猝然间倒在了地上,神识不清,灵气海内汹涌的灵气全都溃散出来,二师兄几次想为他传输灵力,可大师兄他的身体根本吸收不了分毫!”
“大师兄身上没有任何伤疤,事前也未有任何进食,究竟是谁能如此狠心,竟下此毒手!”
季阙之目光冷峻,迅速起身告辞道:“在下徒弟出事,我需离去处理此事。”
程蓁蓁同样起身:“在下愿一同前往,提供救治丹药!”
坐在正中的许蔚点了点头,二指捋向胡须:“既然你弟子有难,自当以此为重,事后若查出幕后黑手,元清宗必将让他好看!”
一切迅疾利落,丁鸢君驻足在台下咫尺处,平淡如水地看着眼前一幕的发生。
估算时间,应该是徐光成身上无极果的毒性发作了。
无极果一旦症发,无药可解,修为跌落已是必然。
漠然目送着三人御剑离去,丁鸢君提步走入首席台。
因为季阙之提前打过招呼,守卫并未阻拦她入场,只是看着迟迟赶到的她,一向看不顺眼的白千仪忍不住出声讥讽。
“我说是谁这么没有规矩,原来是那姓丁的!”
丁鸢君扫到自己的位置,径直而坐。
“开席仪式迟到,如今连句招呼也不打,真是高傲啊!”
丁鸢君闭耳不闻,视线漫无目的地放空。
几次讥讽都没有得到回应,一腔愤怒好似入了泥潭,任凭白千仪性子再如何火爆,都再难进行下去。
最后白千仪只得悻悻地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向此处。
丁鸢君放空的视线扫向天际,如今季阙之不在,倒让她更随意些。
她也曾想过,就算自己赤裸裸点出季阙之变心的事实又当如何呢?
季阙之已经承诺会娶她,换做旁人可能还会觉得她矫情,毕竟对方又没有毁约,那些磕生磕死的人大概还会认为她得了便宜卖乖。
就算她主动解除婚约,旁观的所有人都只会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存在,才阻拦了季阙之和程蓁蓁在一起的可能,如今自己肯识大体地让路,再好不过。
鸿瀛剑灵说可以帮她捅了季阙之,可那又怎样?金丹初期对上渡劫末期,她真的有胜算吗?更何况还有元清宗所有人的支持,就算她真的成功,下场又将如何?
这就是这个世界现在再真实不过的模样。
……
五天的鏖战一晃即过,眨眼间便到了尾声。
根据修为分成的三组比试,也诞生出了各自的魁首,其中最令大家吃惊的,莫过于季阙之的亲传二弟子了。
明明不过是化神初期的修为,谢秋痕却连连以弱胜强,战胜了好几位化神中期与化神末期的弟子,不仅如此,他在激战中也只才受了几下微不足道的轻伤,想来从今日起,他的盛名定将响彻元清宗。
魁首已出,接下来就到了分发奖赏的时刻。
无论是聚灵坛修炼,还是藏宝阁挑选法宝,显然都不是此刻能立即完成的。
因此,当掌门将应有的丹药和药草发放下去后,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向任意修士发起挑战的机会了。
金丹以下的一组选择了自己想入其门下的长老,打算通过挑战来展现自己的潜力,大乘一组则选择了挑战能够提升自己的峰主,至此,也就只剩下一个谢秋痕还没有发声。
许蔚看着眼前的宗门栋梁,满足地笑道:“谢秋痕,不知你打算向哪位峰主发起挑战,以此来提升自己啊?”
谢秋痕肆意一笑,拱手行了一礼:“抱歉掌门,我不打算挑战哪位峰主。”
“哦?这是为何?”许蔚捋了捋胡子,精明的眼睛微眯,“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增长自己的机会。须知此番机遇难得,错过可再难拥有。”
“因为我要挑战的另有其人。”
谢秋痕声音铿锵,手中利剑被他随意一挥,剑尖直指台上。
“我要挑战的是——丁、鸢、君!”
“毕竟是前任潼临峰之主的女儿,想来本事还是不差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以往不选择挑战峰主,而选择挑战其他修士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因为他们间有着生死大仇,大家也都能够理解。
可这丁鸢君和谢秋痕又是什么关系?
有人瞧着剑尖指去的方向,忍不住问身旁人:“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消息真落后!这人就是那阻碍元毓剑尊和程姑娘不能修成正果的剑尊未婚妻!”
有人不解:“谢秋痕好端端地挑战他师娘如何?总不会是认为他师娘比他师尊还要强吧?”
“师娘?”两个字在一名修士嘴里绕了个弯,他似笑非笑,“这还不一定吧!”
“他口中的前潼临峰之主是谁?”
“好像叫丁千砚?”有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也有人满怀期待:“既然是坐在首席台上的人,她的修为应该极其深厚吧?我得赶紧抖擞精神,毕竟这种长老指教小辈的比试不多见,看了肯定能从中学到不少!”
至于首席台上闻此言者,反应也是各异。
几位峰主和长老,有的漠不关心,一脸淡然,有的则露出看好戏的笑容,悠悠期盼。
程蓁蓁面露惊讶,想来也是没有料到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季阙之则是面色一沉,他寒霜般的眸子直直盯向演武台正中的不孝徒,脑中已经定好了来日的惩处。
只是这还未完。
此番挑战机遇作为魁首的奖励,一旦发出,便不容置喙。季阙之手掌温柔地覆上丁鸢君的手背,试图给予她安慰定心,同时快速思索着破局之法。
丁鸢君对着手背上的感触轻嘲一笑,却是在季阙之愕然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右手从他手中拽出。
她深吸一口,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躲避了许久的视线刚一触及演武台,便是一阵头晕。
满眼,是昔日魏叔淌了一地的血。
她用拳头锤了锤大腿,才勉强遏制住两腿不断的颤抖。
金丹初期对上化神初期,这是一场横跨了两个境界之间,必输无疑的一战。
但是丁鸢君知道她不能不战。
无论是谢秋痕拿她父亲做筏子,她不允许其父名声有损,必定一战,还是在猜测出一切后,她满腹压抑,只想发泄一场。
又或者是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她并不比所谓的程蓁蓁差。
丁鸢君垂眸,从储物镯中缓缓掏出一把刀来。
刀刃光亮如新,吹毛可断,只是上染尘土,名器蒙尘。
从打定投身炼丹开始,她就将其搁置在储物镯中,久久不曾摸过。
没想到在今天,它又见了光。
她拖着因生理恐惧发软的双腿,在万众瞩目之中,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台上。
对面的谢秋痕神情桀骜,他若有似无地看了眼台上的程蓁蓁,右手随意挽了个剑花,未曾入鞘的剑刃上,还附着上一名败者的血珠。
他眉眼笑吟吟,两指拭去剑上血痕,吊儿郎当地开口:“‘师——娘——’,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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