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秦砚突然出现让事情发生转机,潘凉兄妹被白马寺僧人擒住,扭送到罗汉堂等候处置。

“没事吧?”秦砚问贺平乐,不等她回答,关切的目光早已巡视过她周身,除了脸上沾了些灰,发髻稍微有点乱之外,没别的外伤。

“没事。你怎么会来的?”贺平乐欣喜问。

秦砚伸手为她抹去脸颊上的灰尘,再将她的珍珠簪抽出,不会梳云髻,秦砚干脆给她挽了个男子髻,可束好髻后再用她的珍珠簪总觉得有些怪异,秦砚便将自己头上的青玉簪取下,簪到贺平乐头上,若非穿着女装,俨然一个俊俏小郎君。

秦砚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从容得仿佛原本就该如此般。

贺平乐见到他,接连阴翳了好几天的心情都晴朗起来,眼里只有他,哪里还顾得上两人动作合适不合适。

“咳咳。”

一声咳嗽传来,碧池和碧溪凑上前来。

贺平乐惊讶看了看她们,问道:“咦,你们怎么也在?”

碧溪看了一眼秦砚,说:

“先前您和秦公子走了,老夫人叫奴婢跟着你们,见小姐遇到危险,奴婢便去回禀夫人,谁知在禅房那边遇到王爷……”

碧溪没说的是,王爷听见小姐遇险,那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

贺平乐闻言,看向秦砚,语气酸道:

“你还有心思出来赏花?”

自从画舫表白后就接连消失好几天,以为他是有什么公务在忙,才冷落了自己,没想到还有心思来逛白马寺,赏后山花。

秦砚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满,想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却被贺平乐向后闪开,一副不想配合的架势。

无奈摇头笑了笑,秦砚说:

“此间事有我来处理,你先回禅房休息会儿。”

贺平乐果断拉住秦砚衣袖,紧张问:“那你呢?”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这就像打发她了?贺平乐很不高兴。

秦砚沉稳解释:“处理完事,我过去找你。”

贺平乐半信半疑:“真的?”

秦砚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保证道:“真的。”

说完,趁贺平乐不注意,秦砚还是成功拍到了她的脑袋,并附赠一个‘乖’字。

在贺平乐发愣时,秦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好无情一男子!

贺平乐暗自吐槽,用手背蹭了蹭脑袋上被秦砚拍过的地方,嘴角忍不住上扬,谁知一回头,就对上几双疑惑的眼睛。

尤其是沈馨雅,眼里的惊讶都快要蹦出眼球了。

被这样盯着,贺平乐多少有点难为情,毕竟她和秦砚还处于地下情的阶段。

为了缓解尴尬,贺平乐环顾一圈后问:

“对了,那个……呃,你表哥去哪儿了?”

沈馨雅愣住,回头看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秦照的身影,忽的又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就算心里对贺平乐和秦砚的关系再怎么疑惑,也提不起任何心情去八卦了。

今日之后,她欠潘暖钱的事情定然是要被家中知晓了,父亲那样严厉的人,又岂会容她此等恶行,届时责骂责打,名声尽毁什么的就算了,万一父亲以行为不端为由把她逐出家门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沈馨雅就颓然不已。

“小姐,老夫人现在应该已经去禅房了,咱们也去吧。”碧溪从旁提醒。

贺平乐点头,她是要去禅房的,秦砚刚才说要去找她来着。

敢放她鸽子的话,,她一定会杀到他康平王府去,闹得他不得安宁!

要是秦砚没主动招惹,借贺平乐十个胆子也不敢跟他闹去,可他既然招惹了,那就别想再轻易甩掉!

贺平乐愤愤心想。

经过沈馨雅身边,见她衣衫有些乱,发髻也略微松动,又是只身一人,遂邀请道:

“沈小姐随我一同去吧。”

沈馨雅已经失神想到自己被赶出家门流落他乡的悲惨生活了,心情郁郁,被贺平乐的声音拉回神来,第一次真心的给贺平乐行了一礼:

“多谢。”

贺平乐见她神色颓然,知道她定是被吓坏了,便主动伸手牵她,两人跟随引路的碧溪一同前往白马寺禅房。

**

叶秀芝站在禅房外的回廊上,这是白马寺中位置最好,视野最佳的独院禅房,与其他间间相连的禅房比,这里可清幽太多了。

她之所以住到这来还有一段插曲。

原本贺家定的禅房在后山东厢左数第一、二、三间,在来的路上,老夫人曾向她们描述过,虽然只是小小的三间禅房,但却是她托了好多关系,费了很大力才定下的,因为白马寺的法事只做三天,赏景之人也唯有这三天能来白马寺。

而禅房只有几十间,要的人多了,自然就房源紧张,亏得老夫人平时的人缘还不错,才得了三间,挤是挤了点,但相比那些订不到的还是好很多。

但让叶秀芝没想到的是,她带着婆子丫鬟到产房外才知她们的房间被人占了,对方是信国公府的人,是什么三房的姨奶奶。

不管她们是谁,占了她们的房总要上前争辩,谁知对方得知叶秀芝身份,竟仍无所顾忌,说什么都不离开。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鸠占鹊巢的,白马寺的沙弥来了也没用,两边都是各有来头的贵客,他们谁也得罪不起,便希望哪一方主动退让。

叶秀芝这些年的脾气好了很多,要是往年,她早冲进去把人踢出去了,现在只是让丫鬟婆子去理论。

对方报出信国公府的名头,想仗势欺人,料定了只要他们不离开,就算对方是什么侯夫人也不敢把他们如何,更别说争执期间,这姨奶奶听说了叶秀芝半路归家的事,觉得这夫人来路不正,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

情势焦灼之际,秦砚及时出现。

他与叶秀芝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后,才命人直接动手把抢占禅房的人给揪了出来,刚开始那什么姨奶奶还叫嚣着要找他们算账,秦砚自报家门,让他们回去告诉信国公,说想算账的话就去康平王府。

那劳什子姨奶奶没想到这俊俏后生居然是个王爷,哪里还敢叫嚣,灰溜溜的走了。

把鸠占鹊巢的人赶走后,叶秀芝与秦砚道谢,说:

“禅房都是女眷,就不请王爷进去了。今日之事,幸好王爷恰巧路过,出手相助,回去之后定会将此番恩情告知侯爷。”

谁知秦砚却说:“侯夫人言重,我并非恰巧路过,我是特地来此等候夫人的。”

叶秀芝愣住不解,秦砚又说:

“此间禅房狭小,恐夫人与老夫人住不惯,我另外安排了后山别院,请夫人移步。”

若是旁人,叶秀芝定会拒绝,可对方是康平王,他是自家闺女的师父,又刚刚施以援手,若是直接拒绝,未免不近人情。

正犹豫时,秦砚又说:“请夫人移步别院,其实也是因为我有事与您和老夫人回禀,事关平乐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又事关女儿,叶秀芝再无拒绝的道理,只得应允下来,命人去寻老夫人与平乐。

叶秀芝看着眼前的翠绿青竹出神,心中忐忑,她拿不准康平王究竟有何意图,事关平乐……难道是……

“夫人,从北边的窗户看出去满山红,您快来看看吧。”

丫鬟出来请叶秀芝去观景,可她现在哪里有这心思,抚着才微微隆起的小腹,叶秀芝长叹一声。

罢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还是顺其自然吧。

正要随丫鬟入内,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叶秀芝赶忙迎到门边,见是邱氏,上前搀扶。

邱氏摆手,翻过来拖着叶秀芝的手,说:

“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两人走入院门,邱氏问叶秀芝:“康平王何在?”

看着平乐跟承王离开后,邱氏叫两个丫鬟跟去伺候,一直没回来,她拜完佛,捐了香油,给那丫头求了支姻缘签,刚解完签,就有康平王的人来请她上后山别院。

她来白马寺多年,只听说过白马寺中有别院,却从未上去过,只因这地方并不是有钱就能进的,没想到今天会托康平王的福进来一回。

“平乐那儿好像有点事,他随碧溪碧池去照看了。”叶秀芝回道。

先前听说平乐出事,她本来是想自己亲自去的,但一旁康平王却立刻过来保证,说一定会将平乐安全带回,让她在此好生歇息。

邱氏了然,进房观景时听丫鬟们说起信国公的亲戚仗势欺人的事,邱氏愤然道:

“什么狗屁倒灶的亲戚也敢仗势欺人?这事儿我记下,总不会就这样算了。”

叶秀芝劝道:“算了吧,就是几个不懂事的,何必跟他们置气。”

邱氏说:“这气都不置,那信国公府还真当我们宣宁候府好欺负呢。”

见叶秀芝还想劝,邱氏说:“好了好了,这事儿我有分寸,你来处理。”说完,邱氏将叶秀芝唤道窗前坐好,叫丫鬟们去院子里玩耍,叶秀芝便知她有话说,待丫鬟离开后问:

“母亲有事与我说?”

邱氏点头,将来时一直捏着的签纸递给叶秀芝,趁着叶秀芝看的时候,邱氏从旁解释:

“上上签!签文的意思是:姻缘就在眼前!”

叶秀芝笑问:“娘您不是不信这些?”

邱氏说:“我原本是不信的,老大个姑娘,这么多年都没找着合适的,怎么就近在眼前了?可我刚拿着签文出来,迎面就撞见了康平王的人。”

叶秀芝明白邱氏的意思,说:“这都是巧合,康平王是平乐的师父,他要有那心思,不是早就……何必等到现在?”

邱氏摆手:“有些男人心思晚,师父什么的,我倒觉得不算事。”

叶秀芝将签文折好放在桌上,说:“我还是觉得不太像。”

邱氏啧了一声,问她:“那你觉得康平王为什么突然对咱们示好?”

“王爷与侯爷交好?”叶秀芝说。

邱氏直摇头说叶秀芝不开窍,两人正说话,就听外面丫鬟来报:

“老夫人、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邱氏说:“是也不是,咱审审你闺女就一清二楚了。”

片刻后,贺平乐牵着沈馨雅的手入房,邱氏原是想让丫鬟把人押到跟前‘审问’,没想到看见垂头丧气的沈馨雅,邱氏又生生把问话给憋了回去。

贺平乐让丫鬟给沈馨雅打谁梳洗,一番整理后,沈馨雅才恢复成往昔的端庄整洁,怯生生来到邱氏她们面前。

她梳洗的时候,贺平乐已经把她带沈馨雅回来的原因简短说了一遍,避开了沈馨雅欠潘凉兄妹钱的事,只说沈馨雅识人不淑,中了潘暖的计,被骗到白马寺来的。

“可怜见的,那潘家人如今都快成泼皮无赖了,你怎的还敢与他们家的姑娘来往,下回交朋友可要注意了。”

邱氏对沈馨雅善意提点。

“多谢老夫人提醒,晚辈以后定会注意的。”

沈馨雅知道贺平乐与长辈们说的有所保留,暗暗对她递去一抹感激。

就算今天的事情瞒不过,秦照肯定会告诉她爹知晓,但沈馨雅自然不希望闹得天下皆知。

“你与平乐年岁相仿,不用拘束。”

叶秀芝看出沈馨雅的紧张,给她递了块糕点说。

沈馨雅确实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早早被潘暖骗来此地,又经历一番惊忧坎坷,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叶秀芝,沈馨雅接过糕点道谢:

“多谢侯夫人。”

叶秀芝将糕点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又拿起茶壶亲自给她倒茶,说:

“不必客气,我与你父亲是旧相识,若你不嫌弃,便唤我姑姑也是可以的。”

沈馨雅确实听父亲说过宣宁候夫人早年救过他性命的事情,但当时她因为看贺平乐不顺眼,连带对贺家的人都有成见,经历事情后才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行。

就好像她之前不敢相信贺平乐会出手相救,扪心自问,若是贺平乐遇险,自己大概不会救得这么尽心和爽快吧。

“那潘家兄妹如今在何处?做出此等恶事,绝不能善罢甘休。”邱氏说。

贺平乐回道:“我师父在处理呢,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提起秦砚,邱氏来了精神,碍于沈馨雅在场,不好‘审问’得太过明显,只得旁敲侧击:

“你师父今日怎会来此?你与他约好的?”

贺平乐摇头表示:“我可没有,谁知道他怎会来此,说不得是约会哪个大和尚的。他师父是道士,他却来寺庙,回去我告诉他师父去!”

“口没遮拦,没点规矩!”叶秀芝警告般拍了一掌女儿后背,提醒她要尊师重道。

贺平乐欲言又止,小声嘀咕:“规什么矩?他自己不也没规矩。”

“你说什么?”叶秀芝蹙眉高声,俨然要跟贺平乐算账的样子。

贺平乐现在哪里敢气她,就算亲妈没事,回去也肯定要被亲爹数落的,能够让亲爹数落自己的人只有亲妈,可不能招惹。

赶忙卖乖打趣:“没什么没什么,心平气和,弟弟在肚子里要有样学样的。”

说完,贺平乐想伸手去摸叶秀芝的肚子,又被叶秀芝一掌拍开:“去。”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丫鬟来问:

“老夫人、夫人,承王殿下问他的表妹是否在此?”

邱氏看了一眼沈馨雅,对外回道:“在,请殿下进来饮杯茶水。”

传话丫鬟领命而去,过会儿就回来了,没带回承王,又带回来句话:

“殿下说,多谢老夫人好意,茶就不喝了,请表妹出去,他要送她回家。”

邱氏了然:“哦。那……”

众人看向沈馨雅,问她的意思,沈馨雅眉头紧促,神情看起来有些沉重,但她还是站起了身,对邱氏和叶秀芝福身告辞。

抬眼看了看贺平乐,不知怎的,贺平乐与她突然生出些许默契,起身道:

“我送你。”

沈馨雅微微松了口气,对贺平乐点了点头。

两个姑娘走出房间,来到别院的拱门前,承王秦照就站在门外,听见脚步声才回过身来。

他转身的那一刻,沈馨雅有些害怕,试图往贺平乐身后躲,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就想通逃避不是办法。

秦照看见她们,先看了一眼贺平乐,与她点头致谢后才将注意力放到沈馨雅身上。

与他印象中,端庄冷傲的沈馨雅有些不同,今天的她全身都写着无助和害怕,这样的沈馨雅看起来竟比平常的她可爱多了。

秦照说:

“本来说要与你一起去上香的,谁知突然有事,我就先带她回去了,改日再会。”

贺平乐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沈馨雅,用眼神询问她愿不愿意随秦照离去,沈馨雅深吸一口气,对贺平乐说:

“今日大恩,馨雅没齿难忘,前路茫茫,若今后还有再见之期,馨雅定好生报答。”

说完这些,不等贺平乐反应过来,沈馨雅便放开她的手,毅然决然的对秦照说了句:

“走吧!”

然后,也不等秦照,沈馨雅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平乐和秦照对望一眼,纷纷对沈馨雅这种马上就要上断头台的架势表示不解。

秦照对贺平乐拱手告辞:“我就不等皇叔了,贺小姐帮我与他说一声,回头我去他府上请罪。”

贺平乐点头回道:“好。”

她在原地看着秦照追着沈馨雅身后而去,暗自为沈馨雅祈祷。

今天的事潘家兄妹没有得逞,因此也算对沈馨雅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想想会后怕,心理创伤估计是免不了的。

看着沈馨雅和秦照往山下走,贺平乐正要回去,就远远看见山下另一条山道走来一人,不是去处置潘家兄妹的秦砚又会是谁。

贺平乐站在上山的石阶尽头处等待,秦砚看见她,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来到贺平乐面前,问:

“等急了吧?”

贺平乐摇头:“不急。刚送沈小姐离开,承王殿下说他不等你了,改日去你府上。”

“嗯,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秦砚说完,便要去牵贺平乐的手,贺平乐见状,慌忙将手背到身后,对秦砚比了比别院的方向,意思是说:

疯了吗?我祖母和亲妈都在里面,你还来牵我手?

读懂了贺平乐的眼神示意后,秦砚弯起一抹浅笑,把贺平乐的手从背后拖出,大掌包裹住她的,牢牢握住,堂堂正正与她一同走入别院。

贺平乐跟在他身后,入目所及皆是他,秦砚仿佛有一种让人不问缘由就追随他的魔力。

先前被邱氏遣到院中的丫鬟婆子们看见康平王牵着自家小姐的手走进院子,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目光一路追随,直到两人走动侯夫人她们所在的房间门外……

康平王和大小姐?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