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听完贺啸天分析,叶秀芝才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多虑了。”叶秀芝说。
贺啸天欣然:“是因为夫君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绝对不可能变成舞阳伯那吗?”
叶秀芝摇头:“不是,我是说咱没那条件。舞阳伯有八个女儿,侄女、外甥女数,才几个?”
不说老侯爷那辈的老姑『奶』『奶』,就从贺啸天一辈算,邱氏拢共也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姑『奶』『奶』远嫁襄州,到平乐一辈就更是独苗苗,就算他想走舞阳伯的路都走不了啊,陛下不是多虑是什么?
贺啸天呆愣片刻,拥着叶秀芝说:
“我有几个,还不都是说了算。”
叶秀芝不接话茬欲起身,被贺啸天拉着:
“夫人,看咱人丁实在不旺,要不再受受累,咱……”
贺啸天的眉『毛』舞得飞起,叶秀芝横了他一眼:“都多年纪了,不知羞。”
“啧,我夫人貌如花,永远都是二八模。”贺啸天侧过身在叶秀芝脸上亲了一下:
“不过呀,种事要顺其然,我有平乐一个闺女,此生足矣。”
贺啸天觉得能寻回妻女已是老天眷顾,其他的不做多想。
“现在就担平乐,十七八的姑娘,我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准备着给她议亲了。”贺啸天说。
叶秀芝问:“侯爷想议个什么的?”
“人品为上,第次之,得细致考量。”贺啸天早就想过个问题,对答如流。
回答深得叶秀芝之,说:“还得叫平乐中意才行。”
贺啸天叹了声:“婚姻之事从父母之命,她才多,若识人不清、错付肠岂非抱憾终身,也不能全然依着她的喜好。”
叶秀芝问:“侯爷指的是……康平王?”
平乐对康平王的感情不一般,别人不知道,做父母的总看在眼里。
贺啸天点头承认。
叶秀芝说:“若是康平王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反对,他虽出身皇,却是皇叔,不在未来权力中,为人也可。”
三年前的元宵节,平乐被刺客绑架,刺客要康平王独身赴约,摆明了是个陷阱,但康平王义不容辞,只身冒险,就冲他份义气,江湖儿女出身的贺夫人就对他刮目相看。
贺啸天遗憾道:“可惜啊,可人未必可。”
叶秀芝不满:“怎么,我如花似玉的闺女配不上他?”
贺啸天失笑:“咱闺女配天王老子都绰绰有余,我是怕神女有意,襄王。再说了,别看康平王是皇叔,可他在满朝文武中的声望比太子还高,如今太子被圈禁式微,其他皇子还未显出资质,康平王又是陛下一手带的,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叶秀芝吃惊:“是说,将来康平王会……”
“只是一个可能。皇是非地,咱没必要让闺女去趟那浑水。”贺啸天说。
古皇是非多,真不如寻常人在。
“回头我去找平乐聊聊,开解开解她。”叶秀芝说完,忽觉不对:“咦,既知平乐思,昨日还邀康平王入府?”
“都没影儿的事,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若我对康平王横眉冷对,拒人千里,岂非此地银三百两?”贺啸天说:“就么静静的,谁也不惊动,将来各婚嫁,过些年见面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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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平乐缠上胸,换上一身按她身量裁剪的男装,又对着镜子了个黑妆,把完完全全打扮成一个男人,提着两坛邱氏私酒库里偷来的两坛四季酒,让碧溪掩护着从溜出侯府。
是她三年来的惯用伎俩,装扮起来出特别方便。
她沿着朱雀街一直往东走,来到白墙黑瓦的巡城衙东侧,里是衙内的官差走的,两个守卫拦住她问话:
“干什么的?”
贺平乐故意粗着嗓子说:“两位兄弟好,我是来找方衙司的。”
一般百姓走南,知道道的才会走处,两人将贺平乐上下打量了一遍,其中一个回道:
“是他什么人?”
贺平乐赶忙说:“朋友,我是他朋友,特地来给他送酒喝的。”
将手拎起,守卫看见酒坛,惊讶道:“哟,有间酒坊的四季酒。酒可稀罕。”
贺平乐点点头:“是是是,好不容易买的。”
说了几句话,两个守卫对贺平乐稍稍放下戒备,说道:
“来得不巧,方衙司刚出去巡街了,要不下午来看看。”
贺平乐得了话,了然点头:
“哦,啊。那好吧,有劳两位兄弟。”
“别客气。方衙司的朋友,就是咱朋友。”两个守卫也是爽快人。
贺平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将之递给其中一个守卫说:
“我下午还有事,要不酒劳烦二位兄弟帮忙交给方衙司吧。就说贺二郎送来的,说我谢他教导之恩,特来赠酒,他一听就明白的。”
守卫问:“么贵的酒,就不怕我偷喝了?”
贺平乐方道:“嗨,喝了就喝了,两坛酒的事儿。下回我来再给多带点。”
两守卫本就是开玩笑,接过酒说:
“放吧。酒一定给送到。”
谢过二人,贺平乐从东离开,从墙缝抠下一根杂草拿在手里把玩,犹豫着要不要趁机会玩一玩,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两匹马从巷口驶入,贺平乐随意看去一眼,顿时吓得转身,贴墙站着,等那两匹马从她身驶过良久才敢回头。
捂着口纳闷,秦砚怎么来了?
两匹马上的人分别是秦砚和韩幸之,好在贺平乐反应快,不然就要跟他打照面了。
她贴着墙快步往前走,走到一个转角赶紧闪身进去,蹑手蹑脚巴着墙边悄悄探头往巡城衙的方向看,从她个角度,正好看见秦砚和韩幸之两人在守卫的迎接簇拥下中而入。
切,竟然直接进去了,有权有势了不起啊。
贺平乐暗冲那个方向白了一眼,回头就看见她要找的人领兵从巷子口进入。
人叫方连胜,武状元出身,现任巡城衙东城总衙司,贺平乐的暗器功夫就是从他里学的。
昨晚因为一手暗器让贺平乐扳回一城,今天她就想拎两壶就来感谢感谢他。
方连胜二十来岁,面宽体健,皮肤黝黑,外形不太符合个朝的贵族审,但却意外合贺平乐个现人的眼缘,毕竟八块腹肌的滤镜还是很厚的。
贺平乐走出巷子,方连胜便看见了她,对身巡城官差说了几句话,官差便率先回去,他来到贺平乐面前,问道:
“贺老弟是来找我的?”
方连胜声若洪钟,中气十足,说话时眉眼具笑,牙齿雪白,衙司官服穿在身,笔挺端正,妥妥一枚阳光爽朗型帅哥。
他和贺平乐的相遇是偶然,时贺平乐便是种装扮溜出府,来相处也一直保持,因此方连胜至今不知贺平乐是女子。
两人在金水河畔相识,那时贺平乐在河边练习投掷功夫,被一个不开眼的盗贼撞到,方连胜那时正在追赶他,便远远对贺平乐喊,让她帮忙抓住盗贼。
贺平乐没多想,赶忙扔掉石子,一把揪住盗贼的发髻,把他从前面抛到面,让赶来的方连胜把人擒住。
来盗贼被抓回巡城衙,赃款也追回,可谓功一件,方连胜感激贺平乐,见她在河边投掷石头,问她是不是在学暗器……
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方连胜把暗器的窍一一告知贺平乐,才有了贺平乐回苦练的事儿。
“我近来暗器功夫有所小成,饮水思源,便拎了两坛酒来谢,酒在衙守卫处,回去别忘了拿。”贺平乐粗声说道。
方连胜摆手:
“贺老弟也太客气了,就为事儿来找我的?”
贺平乐点头:“对,没别的。方哥衙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贺平乐拱了拱手转身就走,那速度就差跑起来了。
方连胜看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纳闷言语:
“急什么呢?”
目送她离开,方连胜也转身回巡城衙。
从守卫处得知两件事,一件便是贺老弟说的送酒之事,方连胜拎着酒看了一眼,被酒坛上‘四季酒’三个字震惊到了,酒在市面上重金难求,贺老弟礼送得也太重了些。
不过没等他震惊完,第二个消息直接把他对件事的震惊给压了下去。
“说谁来找我?”方连胜难以置信问。
守卫说:“康平王!”
方连胜倒吸一口气,问:“人呢?”
“在堂吧。衙司您赶紧去吧,别叫王爷久等了。”守卫提醒。
方连胜哪敢耽搁,急急忙忙赶去堂,见到了正在院里喝茶的秦砚。
“卑职参见王爷,因公务在身,未能远迎,还望侯爷见谅。”方连胜把酒坛放在地上给秦砚行礼。
秦砚起身虚扶:“方衙司请起,是本王没打招呼不请来。”
方连胜起身,又赶紧弯腰把酒坛提起,秦砚请他到院中石桌旁坐下,酒坛便被放到桌上。
秦砚扫了一眼那酒坛,觉得酒坛的风格很眼熟,随口问了句:
“酒是……”
方连胜回:“城中有间酒坊的酒,名曰四季,是一个朋友先前送来的。”
秦砚没惊讶酒的名字,却有点惊讶方连胜说的那么朋友,因为他刚才路过巡城衙的巷子时,看到一个身形与平乐极为相似的背影。
时他特意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人转过身,是个黑面汉子,他才没在意,现在听了方连胜的话,秦砚忽然被点醒了。
会手提四季酒来送礼,身形与平乐相似的人,除了平乐本乐之外不做他想。
而平乐为何会拎酒来谢方连胜,秦砚已然知晓原因。
“不知王爷特意前来,有何吩咐?”方连胜问。
秦砚收敛神,想起正事没说,回道:
“哦,是的。本王前几年不在京中,如今回来,陛下叫本王接管禁军,本王思来想去想到了,不知可愿调离巡城,到本王麾下?”
“禁军处等级森严,初入未必能做统领,但四品带刀左领应该不成问题。等过几年资历够了再做晋升,不知意下如何?”
秦砚将来意说出,方连胜已然听得目瞪口呆。
他是开元三年的武状元,那年才十八岁,以为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被放到巡城衙,说起来叫巡城御,巡城衙司,可实际做的就是跟市井街道相关的事情,熬了么些年,也只是个五品衙司。
康平王承诺他的可是四品带刀左领啊,再说了,只要能入得了禁军,哪怕没有官职他也愿意。
“王爷,您说真的?”
秦砚道:“不是真的话,本王何必亲跑一趟?”
幸福来得太突然,方连胜有点不敢相信。
扑通跪地,给秦砚磕了几个头,说道:
“王爷的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秦砚让他起来,说:“若非本王之前染疾,凭的能力,多年前就该入禁军磨砺的。”
方连胜感激不已:
“王爷您染疾仍不忘关照卑职,亲授我暗器法,使我有一技之长傍身,此恩未报,又受新恩,卑职定鞠躬尽瘁,而已。”
秦砚亲将他扶起身,让他重新落座,目光又不禁落到石桌的酒坛上,问道:
“送酒的朋友,不知是何身份?”
方连胜还处于激动中,秦砚突然转换了话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直到秦砚指了指那两坛四季酒,方连胜才恍然悟:
“哦,王爷说的是贺老弟啊。”
秦砚『迷』『惑』不解:“贺……老弟?”
想起那张故意涂黑的脸,秦砚明白过来。又问了些关于位‘贺老弟’的事情。
方连胜虽然不知道康平王为何对贺老弟的事情那么感兴趣,但他依旧知不言言不尽。
问完些,方连胜送秦砚出,将两坛四季酒诚诚意送到秦砚手中:
“王爷,卑职不善饮酒,两坛酒还是王爷带回去喝吧。”
虽说将朋友赠与之转赠有点不厚道,但方连胜见康平王对酒相感兴趣,他也只好忍痛割爱。
“本王初回京城,常听人提起酒,确实还未尝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
秦砚边倒是没推辞,让韩幸之接过手,两人在方连胜的目送下,翻身上马。
送走命中贵人,方连胜一路吹着口哨回了堂,开始准备写调任申请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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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是舞阳伯夫人的生辰,邱早早就送来请帖。
虽说宣宁候府不常与舞阳伯府来往,但舅母生辰还是要出席的,邱氏收到请帖便叫人备下厚礼,舞阳伯夫人生辰日,一子前去祝寿。
舞阳伯府离内城有些距离,却也好找,沿着环城的护城河一直向前,看见一座花团锦簇的宅邸,就是舞阳伯府所在了。
据闻舞阳伯夫人喜欢花朵,嫁来舞阳伯府之,叫人将府邸周围的屋舍尽皆买入,种下花田,一年四季不论什么季节都有对应花朵绽放,豪奢程度在城算独一份。
她出身将军府,是已故太皇太的亲侄女,老将军战沙场,她和弟弟被太皇太接入宫中抚养,及笄那年,先帝念及老将军为国战之功,破格册封她为平安郡主,适龄婚配时先帝下旨满京城的世子弟任她挑选,她偏偏跌破众人眼镜,挑中了舞阳伯世子邱佑霖。
年的舞阳伯府受一桩案子牵连,道艰难,子孙没有出头之日,谁知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对舞阳伯府来说简直是久旱逢霖。
老伯爷欢欢喜喜张罗儿子和郡主的婚事,谁承想,离成亲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舞阳伯世子逃婚了,趁夜从马厩偷了匹马就跑,但他没出过远,才跑到城口就给抓了回去。
最是老伯爷亲押着他拜堂,才成就了亲事。
要说时深受皇室眷顾的平安郡主怎么就铁了要嫁给一个没有建树,没有特长的没落世子,还要从舞阳伯世子的容貌说起,年轻时那叫一个风流,俊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放眼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被迫娶亲的舞阳伯世子婚任『性』,新婚一个月不到就从外头领了两个外室回挑衅,吵着嚷着要抬妾,被老伯爷好一顿毒打也不改意,最还是平安郡主求情才罢休。
平安郡主知道丈夫中有怨,为了平息丈夫怨恨,便允了他的抬妾要求,舞阳伯世子没想到郡主么度,真让他抬妾的时候竟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把人送了回去,与郡主夫妻和睦了两年。
来舞阳伯去世,世子袭爵,中又偶发其他事情,舞阳伯世子一夜间像疯了般,连跟郡主商量都没商量,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外面把妾室抬回,儿女生了一堆。
世人都说平安郡主挑错了丈夫,可神奇的是,舞阳伯做得再怎么过分,平安郡主都跟没看见似的,正房夫人旗帜永不倒!
以上就是贺平乐听闻的舞阳伯事迹的全部。
怎么说呢,她对位舅爷的印象其实还可以。
概因为她都是听邱氏说的,她对舞阳伯个哥哥处处维护,反而每每提起舞阳伯夫人,不是冷哼就是翻白眼。
听邱氏形容的位舅爷,『性』子就跟贺平乐没见过的祖父老侯爷差不多,除了在女『色』方面略有不同之外,其他方面活脱就是贺平乐想象中的祖父模。
然了,她的祖父老侯爷之所以洁身好,更多的原因是邱氏敢豁出一切,她拼着得了个妒『妇』的名声,保住一夫一妻的婚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