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刺杀康平王的刺客供认不讳,幕后主谋林孝堂逍遥法外。
启帝下旨通缉全国通缉,将他的画像满京城内外张贴,布下天罗地网,一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捉拿归案的架势。
这段时间戒备森严,十六道城门关十二道,对出入行人车辆严查不待,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感受到城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而另一边,林孝堂已被定为罪首,但陛下并不着急判决这些人,似乎还林孝堂归案后再来一次对峙审理。
而林孝堂一直未曾归案,陛下日理万机,被朝堂他事情一打扰,渐渐的对这案子的关注度降许多,从一开始的每天询问,到几天问一次,如今十天半个月过,陛下竟一次都没再提起。
倒是天牢那边来问过,要不要把那些刺客转到刑部大牢待审讯,这件事被罗公公给直接拦下,没真正问到陛
那些指认林孝堂的刺客已没利价值,留他们『性』命将来总是祸害,这世谁的嘴和心都靠不住,只有死才最安全。
而他要对那些刺客动手的话,对他而言,在天牢可比在刑部大牢方便多。
又两日,陛下依旧没有提及那件刺杀案,更别提天牢中的刺客。
于是,罗公公觉时机成熟。
当天夜天牢放饭,几个小太监如往常那般拎着一桶桶饭菜进入牢房。
刺客们各自被关押在牢房中,像往常那样接过小太监递进来的饭食,正要开吃,就听见天牢走廊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几个官兵直接冲来将送饭的小太监尽数控制住,踢翻他们送饭的桶,饭食撒一地。
勤政殿中,启帝看着被跪压在地的罗公公,面『色』阴沉。
宫人抬着秦砚进殿,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林孝堂。
罗公公看见秦砚和林孝堂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彻底栽,可这怎么可?
“!!还活着!怎么可!”罗公公尖着嗓子质问。
林孝堂看着被制服的罗公公,冷哼道:“没到我的命会这么大吧!”
那日林孝堂也中毒,那毒只要服下,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的话必死无疑。
但罗公公不知道的是,那天林孝堂准备对公主出手时,被贺平乐举起的大佛砸出破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不知那一下重击反而让他把刚饮下没多久的毒|『药』全都吐出来,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后来的混『乱』中留下一条『性』命。
虽最终还是被康平王的人给找到,但他深谙留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人可以活躲躲藏藏,不死不不白。
他恨康平王杀他的二哥,尽管他二哥行刺在前,但并这并不妨碍林孝堂要为二哥报仇的决心,他这两年多来,尽心竭力地替人办事,到头来腹背受敌,他这把杀人的刀倒成罪魁祸首,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全都遭他们的毒手。
所以当他被康平王抓到,康平王问他要不要把事闹更大些,让他背后那些人也不安生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他和康平王合作,并不代表他放下对康平王的仇恨,只不过在眼前,他还有更迫切的仇要报。
于是,他在启帝面前交代一切,主要便是三回刺杀康平王之事。
三回都是他策划的,但凭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又怎么可做到,背后给他提供资金、情报、兵器和死士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利林孝堂的身份做文章,若他行刺成功,他们可以除掉康平王,若是他行刺失败,被康平王查到,他们也把林孝堂推出。
一如前些日子他们做的那般,杀人灭口之后把罪都加到林孝堂身。
可惜,林孝堂没死。
他没死,就断不叫他们置身事外。
启帝听林孝堂的供词,捏着白玉扳指的指甲都泛白,待他说完,启帝气极,将手边滚烫的茶杯砸到罗公公身,怒声质问:
“这吃扒外的狗东西,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罗公公闭口不语,此时殿外传来:
“太子驾到——”
秦砚挥手叫侍卫把林孝堂带下。
太子进殿后二话不说直接跪地请罪:
“父皇,罗公公是受儿臣指使,儿臣……认罪。”
尽管这段时间,启帝已查差不多,知道此事与太子脱不开干系,但他查到归查到,太子赶着来自爆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认罪?”启帝问他。
太子伏地叩首:“儿臣,认罪。”
启帝气从龙椅跳起,来到太子身前就是一踹,把太子踹倒到一旁,太子面『色』阴鸷,与他平日如沐春风的情判若两人。
“一句认罪就完?可知做么?他是的皇叔,是朕的弟弟,与他自小一同长大,他可曾害过?”启帝指着太子厉声质问。
太子从地爬起继续跪地,鼻眼观心,启帝大喝:
“朕问话!皇叔可曾害过?”
太子异常冷静的回句:“不曾。”
启帝又喝问:“那他可害过身边的人?”
太子再答:“不曾。”
启帝喝问:“既他不曾害过,也不曾害过身边的人,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叫人刺杀他?”
太子沉默不语,启帝再次前踢他一脚,痛彻心扉道:
“说话!朕让说话!自小朕便对寄予厚望,奈何文不成武不就,平庸至极!朕安慰自己,说好歹有一颗利国利民的仁心在,可谁知背地竟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三回!整整三回刺杀!朕就知道,皇叔究竟哪罪,要让对他下这般狠手?”
启帝怒不可遏,面『色』『潮』红,激烈质问着太子,连着踹他好几脚犹不解气,拿起龙案的砚台就要往太子砸,被秦砚眼手快的阻止。
“皇兄,冷静些。”秦砚说。
启帝看着秦砚,红眼眶,说:“他要杀!朕怎么冷静?他杀三回!三回!要朕怎么冷静!”
秦砚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将启帝手中的砚台夺走,放到一旁。
此时被踢倒在地的太子忽发出几声笑,开始只是哼笑,可笑着笑着他忽捧腹大笑起来。
启帝和秦砚对望一眼,不知太子为何突这般。
“笑么?”启帝大喝。
太子捧腹笑着翻过身,『露』|出怪异『色』,他对启帝比出四根手指,说:
“四回!哈哈哈,是四回啊父皇!”
太子说完,又看向秦砚,面带意的问:
“皇叔,不良于行的滋味如何?”
“不是文武双全吗?哈哈哈哈哈哈——文武双全!我让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太子站起身,揩嘴角的血迹,态癫狂。
启帝大为震惊,盯着太子看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见秦砚并不惊讶,启帝问:
“的腿……”
秦砚沉默。
启帝失魂落魄在原地转两圈后,忽冲到龙案后,抽出剑架的御剑就冲着太子而,太子惊惶后退,启帝高举长剑准备砍下,秦砚见状,赶忙打出一记暗器,将启帝手中长剑打落在地,启帝还捡,被秦砚制止:
“皇兄!”
启帝看着被秦砚的暗器打出老远的尚方宝剑,气直跺脚,指着太子怒骂:
“这逆子!朕这就废!”
说完,启帝往龙案后,拿起朱砂笔要写废太子的旨意,可气急攻心让他头脑发昏,竟不出这旨意该怎么写。
而反观另一边的太子,丝毫没有阻止启帝写圣旨的意思,还满不在乎的看着,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狞笑,启帝心定不下来,又见他这样,不禁把御笔往太子脚下一摔,头晕目眩,跌坐在龙椅,平静良久后才对太子问道:
“究竟为何?自小便是个仁心良善的孩子,为何会变成这样?皇叔与无冤无仇,究竟是为么!”
太子听到父亲评价自己‘仁心良善’,忽的红眼眶,他低声呢喃问自己:
“是啊,为么?皇叔与我无冤无仇,为么?”
他试图从回忆中找出答案,回忆告诉他:
【怎么这么笨,皇叔只半个时辰就背下这篇,回背,不背完不许吃饭!】
【武师说练拳不功,皇叔与一同习武,他的拳法已十分凌厉,怎么连一整套都没练会?不心!】
【皇叔都随陈将军到淮南剿匪,还成天稀糊涂,让朕怎么放心把太子之位交给?】
【儿啊,皇叔是陛下亲手带大的,他们兄弟感情比这个儿子要亲不知多少,定要赢过皇叔,的一切不被他抢。】
【康平王真是年少有为啊。】
【康平王乃真贤王也。】
【康平王比太子更适合监国……】
【康平王……康平王……皇叔……皇叔……】
太子脑中被这几个词语轮番轰炸,头疼欲裂,他生来就不如皇叔有天赋,所有人都觉皇叔比他更适合当太子,可偏偏那些觉皇叔更适合的人又不把他推太子之位,那些人把他推当太子,又说他处处不如皇叔。
他也当个人人称道的好储君,他也成为所有人的理太子,带领他们开创盛事,可他没这个力!
他的所有努力和皇叔的天赋比不值一提,他太焦虑,焦虑到天天在外面八面玲珑扮好人,夜辗转反侧睡不着,他煎熬啊。
于是,他渐渐生出个法——如果皇叔不在,那些困扰他的焦虑是不是也就没有。
“没有为么。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我天生坏种吧。”
太子癫狂的的情逐渐恢复平静,他面无表情的说。
“么天生坏种?少拿这种话敷衍朕,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不可!”启帝拍着龙案,饱含热泪吼道。
太子异常冷静,说出那句‘我天生坏种’之后,无论启帝再说么,他都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启帝怒不可遏,对外大喝一声:
“来人!将太子押回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他出宫一步!”
侍卫们推门而入,将沉默不语的太子押下。
而后启帝又唤来随侍太监,指着跪地不起的罗公公说:
“拖下。朕不再看见他!”
罗公公脸『色』大变,他在宫伺候多年的,当知道启帝这番话是何意。
皇帝没有叫侍卫把他押下,而是叫的太监,就是不让罗公公被过堂审理。
而被太监押下、陛下说再也不看见的人通常只有两条路,白绫或毒|酒。
白绫可以自己挂,也可以别人帮挂;毒|酒就可以自己喝,也可以别人喂喝;
总之结果就是一个死。
罗公公没到陛下这般决绝,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赐死。
他甚至都没来及攀扯后宫那位娘娘,他甚至没把那位娘娘如何美□□|『惑』自己犯错的事说出来,就被四个小太监捂住口鼻拖出大殿。
太子和罗公公被押下之后,勤政殿中只剩秦砚和启帝两人。
秦砚驱着四轮椅将地的砚台捡起放在大腿,又另一边捡起尚方宝剑,将它归拢入剑鞘。
他把两样东西放到启帝的龙案之,启帝看着缺一角的砚台,忽的头晕目眩,跌坐在龙椅之。
“皇兄。”
秦砚关切前查看启帝的状况。
只见启帝扶额长叹,眼仿佛瞬间苍老好几岁,调整片刻后,启帝才看向秦砚的双腿,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不是生病导致的吗?”
秦砚说:“是毒。三年前除夕,您赏给我的一道年菜中有种无『色』无味的毒。症状便如发病一般。”
启帝说:“我赏的菜……”
秦砚回忆当时:“在那之前,朝中就有人传我在淮南剿匪时深军心,不少南方的将领都支持我,还说陛下对我起防备之心。”
“怎么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谁防备也不可对啊。”启帝急道。
“便是在那些传闻之后,我吃您赏的年菜中毒,而前来为我诊治的太医,前太医院院正宋大人坚称我是时疾,若非师父亲自前来探脉,我也当是病,如此一折腾,我便以为那真是皇兄的意思。”秦砚说。
启帝急不:“糊涂。”
秦砚接着说:“后来我借口江南养病,当时着若您不召,我便在江南养老,当个闲王此一生,可您十二道圣旨唤我回京,我回来,半路遭遇刺杀,所幸遇见宣宁候,他相助捎我一程。”
当初吃的是皇帝赏赐的年菜才中毒,江南养病半年,突被召回京,可回京的路又遇到刺客,正常人都会觉是皇帝有意为之,不怪秦砚误会。
“我回京以后,皇兄对我依旧如昨,丝毫没变,我又疑『惑』究竟是不是您对我下手,便叫人查刺客的底细,半年前我就查到刺客的身份,也查到林孝堂背后的罗公公,可罗公公是您的贴身总管……”
秦砚说到这,启帝总算白究竟怎么回事,有人假借他的手离间他们兄弟间的关系,让小十九认为是他的皇兄忌惮他,要杀他。
所以后来小十九对他越来越冷漠,『性』情也越来越乖张,甚至对他派给他诊治的太医都非常抵触,开始只是把人赶出王府,后来他直接从王府搬走,连太医都不见。
“这些事情,来,确实只有太子做到。”启帝说。
宫出的年菜,防谁也不会防太子,安排林孝堂他们刺杀秦砚,够在京城来自如,甚至从军器监给林孝堂他们配备武器,这些都不是普通人够做到,更别说天衣无缝。
太子的这招移花接木的离间手段十分高。
启帝又问秦砚:
“那这回怎的就知道,元宵灯会的刺杀不是我命人做的?”
秦砚说:
“太子见前两回刺杀无果,便抓住平乐威胁我,为抓住平乐,他不惜利福鑫,他故意与福鑫说沈相在府中要考她功课,福鑫不愿被考校,自不会愿意沈府,福鑫与平乐做朋友,当时福鑫最有可的就是平乐家,果福鑫提出之后,平乐欣接受,两人便坐同一辆马车侯府。”
“他派人在侯府的路埋伏,成功抓走福鑫和平乐。”
“但正是因为这一,才让我确定一直以来是我误会皇兄。因为皇兄就算除掉我,也不可利最疼爱的女儿,让她涉险。”
这一细节让秦砚正式推翻之前的猜测,在收到刺客的字条后,他火速请宣宁候入宫将他之前的调查结果告知启帝,并对他诉说自己怀疑太子之事。
开始启帝还不相信,因为秦砚所说的一切跟他所解的太子完全不同,他不信太子会做那些事,觉定有么误会,直到启帝派人监视与太子有密切往来的罗公公后才不不信。
这件事启帝原本慢慢处理,暗地查清太子这么做的真实原因,没到不他查,太子就自己站出来承认一切。
启帝觉自己太失败,他一直都觉自己是个好皇帝、好父亲、好兄长,可到头来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
“身中何毒?两年都没找到解『药』吗?”启帝问。
秦砚摇头:“师父说,这毒是专门针对人双腿筋脉的。”
启帝说:“国师突闭关,便是为的毒吧?”
“是。”秦砚头,说:“不过……师父不是闭关,他是西域,那边为我找解『药』。”
启帝先是一愣,而后头:
“原来如此,怪不国师这回闭关一年半都未『露』面。原是不在京中。”
秦砚盯着自己双腿,垂首叹息:“是我不好,连累他老人家在外奔波。”
启帝拍拍他肩膀,说:
“国师回京后,朕赐他一车美酒。”
国师嗜酒如命,这件事知道的不多。
秦砚闻言不禁笑道:“那臣弟代师父先谢。”
兄弟俩会心一笑,总算解开这两年多的心结,只是心结解开,有些事情仍旧压在心头无法释怀。
启帝烦恼太子该如何处置;秦砚则担心双腿是否真的如太子所言那般,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