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贺啸天收到邱氏肩骨脱臼的消息就从西大营赶回家中,得知妻女因此被关在祠堂,赶忙亲自去把人带了出来。
寿安堂院子里,叶秀芝和贺平乐在外候着,贺啸天在里面安慰邱氏。
片刻后,贺啸天出来,对妻女说:
“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从寿安堂到主院要经过一片花园,贺啸天和叶秀芝并肩而行,贺平乐不远不近的坠在后面。
贺啸天说:“又让你们娘儿俩受委屈了。”
叶秀芝摇头:“没受委屈,我在祠堂坐了一天,经都是让别人帮我抄的。倒是平乐,她力气自小就比常人大,她为老夫人捏肩时没控制好力道,伤了老夫人,她很是愧疚。”
贺啸天回头看了一眼坠在后面的女儿,说:
“我娘年轻时坠过马,肩膀本就有旧疾,今日脱臼不过是赶巧了,你和平乐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不用愧疚,以后捏肩的事让丫鬟去做就好。”
叶秀芝点了点头。
贺啸天又说:
“平乐自小随你在外,你怎的不教她些武功?这世道对女子多苛刻,有武艺傍身总好些的。”
叶秀芝笑了笑:
“不是我不教她,是教不了,没法教。”
贺啸天不解:“为何?”
叶秀芝说:“我不是与你说了,她力气太大,什么都不教我还怕她伤人,更别说再教她功夫了。”
贺啸天不以为意的笑了:
“一个小姑娘家,力气能有多大?”
叶秀芝:……
“夫君若是不信,明日可自行试过。”留下句话,叶秀芝率先回院。
贺啸天当然不信,对坠在后面的贺平乐招手,贺平乐以为亲爹要问她把老夫人肩膀捏脱臼的事,心虚着小跑上前,乖巧轻唤了声:
“爹。”
贺啸天将她从头看到脚,只觉女儿无一处不是美人胚子,肤白貌美,纤细柔弱,跟‘力气大’三个字完全搭不上边啊。
亲切问贺平乐:“平乐想学武吗?”
贺平乐眼前一亮:“想啊。可我娘不教我!”
贺啸天说:“爹教你好不好?明日早些起床,爹在演武场等你。”
贺平乐高兴点头:“好,我一定早起。”
看见女儿的笑颜,贺啸天无比满足,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父女俩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日,贺啸天早早就到演武场,想在女儿来之前先热热身,谁知到演武场一看,贺平乐已经换好一身劲装等候在内。
“阿爹,早。”贺平乐精神十足的打招呼。
从小她就有个武学梦,每每看别人耍出那么帅气的动作就羡慕不已,可惜自己力气太大,亲妈试着教过她两回就放弃了,所以昨晚听亲爹问她想不想学武,贺平乐简直惊喜,一夜都兴奋的没怎么睡着,就等着天亮赴演武场之约。
而贺啸天见女儿这么积极,可见是真的想学武。
不管女儿最终的学武天赋如何,就冲着她这份热情与兴趣,贺啸天也觉得有必要好好教她。
“武学之道,无非拳脚、兵刃、轻功、暗器,我自幼拜在前总兵万良师父门下,学了一□□法和一身外家功夫,其他兵器虽不如枪法精湛,却都略有涉猎,小有所成;你娘的师门是当年盛极一时的青云派,最擅长的兵器是长剑。”
“但不管学哪种武艺,打好下盘基本功都是最关键的,只有下盘稳,出拳、出剑才能稳!明白吗?”
贺平乐认真点头:“明白。”
“那先练习扎马步,跟着我做。”贺啸天将两拳放在腰侧,两腿张开下蹲,亲自示范扎了个马步。
这动作贺平乐学过,很快摆得很规范,贺啸天见状暗自点头:闺女这不学得挺好,有什么难教的。
“爹,我要练这个动作到什么程度才算稳?”贺平乐问。
贺啸天围着女儿转圈,看她的动作是否规范,回道:“为外力侵袭而不倒就算稳了。”
贺平乐说:“那我现在就很稳了。”
“哈哈哈哈。”贺啸天仰天朗笑:“还没练到一刻钟就敢说这话,以为你爹我舍不得打你吗?”
贺啸天绕到闺女身旁,想用现实好好教一教女儿循序渐进和脚踏实地的道理,他估算着力道,在不至于伤着闺女的前提下,出脚如电,利用拐脚的动作,想把闺女绊倒。
然而预料之中的摔倒并没有发生,周围空气突然安静。
贺平乐稳如泰山扭头看了一眼搞偷袭的亲爹,无辜眼神中透出的‘就这’,深深的伤害到一个老父亲的心。
于是贺啸天维持原来的动作继续加力,腿力加上腰力,身子都为之一震,这样的力道,就是绊倒头牛也该足够了,但是,他的闺女却纹丝不动。
反倒是贺啸天屈腿拐脚不得力而差点闪着腰。
“你这——”贺啸天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平乐问他:“爹,我下盘稳吗?”
“呃……”贺啸天语塞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贺平乐起身,对贺啸天问:“那爹,我可以学其他的了吗?”
“啊?”贺啸天的教学节奏被打乱,胡乱点了点头,问:
“可,可以。你想学其他什么?”
贺平乐指着演武场西南角的兵器架问:“学兵器,可以吗?”
贺啸天努力调整,重整旗鼓:“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来,爹带你挑件趁手兵器。”
父女俩来到兵器架前,贺啸天拿起一对轻便的双刀递给贺平乐,说:
“这双刀刃长一尺,轻便贴身,女子学来防身再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只听‘叮’一声清脆的声响,双刀断裂,贺平乐只是试着用右手的刀轻轻砍了一下左手的刀而已。
贺啸天盯着女儿手上两把断刀看了片刻,收敛心神,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坚韧长剑,指尖轻弹剑刃,剑锋铮鸣,是把好剑。
他把剑递给女儿,说道:“学剑法,也挺好。”
“嗯!”
贺平乐不挑兵器,只要能学都可以,她接过长剑,对着空气随便舞动两下,‘歘歘歘’的声音听起来很威风,她很喜欢。
贺啸天见女儿喜欢,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转身打算另寻一把长剑来做示范,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当’,贺啸天心道不妙,猛然转身,为时已晚,剑身稀碎。
“你干什么了?”贺啸天平静问。
贺平乐拿着一根孤零零的剑柄,无奈回道:“只是弹了它一下。”
贺啸天一掌拍在脑门上,周身被一种叫做‘无力’的感觉笼罩。
他努力振作,又从兵器架上拿起最重的一杆乌金枪抛给女儿:“用这个!”
乌金枪倒是没那么容易被折断,可当他带着女儿练习一刻钟枪法后,原本坚硬笔直的乌金枪竟变成不规则波浪型,钢筋锻造的枪杆上还留有几个深浅不一的五指印……
能轻易凿壁穿墙的乌金枪都是这下场,除非是用天外陨石来做武器,其他的兵器只怕在闺女手中都活不过半个时辰。
贺啸天现在似乎、也许、可能知道妻子说的‘没法教,教不了’是什么意思了。
但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军候,贺啸天体内那股不服输的斗志可不是这么容易熄灭的。
兵器学不了,那就学外家拳!
又过了一刻钟。
贺啸天崩溃的蹲在一堆碎石块前失去灵魂。
能劈石裂土的拳风,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一出手就是灭人满门的节奏,这还学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