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平乐是胎穿来的现代人。
是在豆腐渣工程上开挖掘机的时候不幸跌落,连人带机被废墟掩埋,明明记得自己死了,可眼睛一睁就到了个特别舒服的地方。
在那舒服的环境里待了些时候,被生出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她妈叫叶秀芝,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人,亲爹不详。
叶平乐是在离扬州府五里开外的会宁县出生的,后来待不下去了,她妈只好带着她来到扬州府,所幸运气不错,在长威镖局找到一份镖师的工作。
在叶平乐的印象中,她家从没来过什么客人,更别说是排场比县老爷还大的客人了,她得赶紧回去看看才行。
抱着春喜给的咸菜坛子,叶平乐马不停蹄回家去。
还没到巷子口,就看见有好多围观的百姓。
扬州府是礼朝的准一线城市,城里的百姓都见过世面,‘事不大不围观’是原则,能让准一线城市老百姓都围观的事情肯定很大。
叶平乐猫着腰从人缝钻到最前排,顿时双目圆睁,暗自发出一声‘哇哦’。
这整齐划一排出巷子的护卫队什么来头?
乖乖里个乖乖,难怪这么多人围观,这排场别说县老爷了,就是知府老爷也摆不出来吧。
护卫队一水儿英挺健硕的年轻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腰上佩剑,鞍上挂弓,连马都是同一品种,这精气神看着就不像是地方兵。
叶平乐要回镖局,就势必从他们中间经过。
她鼓起勇气,抱着咸菜坛子踏入巷子,不出意外所有护卫都对她递来关注目光,但只是盯着,却未阻止,叶平乐非常顺利的走过,来到长威镖局门前。
然后她又傻眼了。
只见一个穿着知府官袍和五六个穿着知县官袍的人,他们垂首肃立,鸦雀无声。
难怪小虎和胖妞咋呼,小老百姓别说知府大人了,就连知县大人的面也不常见,更别说这样的人物一排站六个。
叶平乐从知府大人身边经过,见他扭头看自己,像是认出她,毕竟前两天才见过。
李老爹的鸡冲撞了他的宝贝闺女,这知府就把李老爹抓到衙门里去打了十棍子,叶平乐和她妈妈一起去衙门把李老爹保释出来的时候见过。
“看什么看?走开!”
知府刘大人以为叶平乐是看热闹的百姓,眉头立刻蹙起,压低声音对叶平乐斥道。
叶平乐指着长威镖局的大门,说:“大人,我住这儿。”
刘大人正身心极度紧张,一时没反应过来叶平乐的意思,不耐烦的加重语气:
“去!”
要不是宣宁候贺啸天突然来了扬州府,他堂堂一个知府大人又何须在这镖局外站岗,偏这臭丫头没一点眼头见识在他眼前晃荡,越看越心烦。
叶平乐无奈,把咸菜坛子抱紧,正要转身往后门去,就被在长威镖局前守卫的年长护卫唤住:
“小姐留步。”
叶平乐顿了顿,有点不太确定这句文绉绉的‘小姐’是喊她,只见那年长护卫自台阶走下,来到叶平乐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后问道:
“敢问小姐可是叶镖师之女?”
叶平乐点了点头。
那年长护卫忽的面色一凛,对叶平乐恭谨拱手作礼,退让到一侧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请。”
这明显的态度转变不仅让叶平乐愣住了,就连先前斥责叶平乐的知府大人也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但在那年轻护卫的冷淡对应下没敢问出口,眼睁睁的看着叶平乐被请入长威镖局大门。
长威镖局大堂来了个华服男子,他身份高贵,连总镖头和副总镖头都只能远远站在门外,叶平乐的亲妈叶秀芝侧身坐在椅子上,后背不时耸动,看样子是在哭,华服男人就半跪在她身前,仰着头,噙着泪,低声细语说着什么。
这画面带来的信息量把叶平乐惊到了。
什么情况?
放叶平乐进门的年轻护卫在那华服男子耳旁说了几句后,只见那华服男子迅速转过身来,与抱着咸菜坛子站在门边的叶平乐四目相对。
片刻后,华服男子双眼噙泪,异常感动的扑向叶平乐,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激动万分的在她耳边吼出了句:
“我是你爹!”
这句现代人听来颇具挑衅意味的句子让叶平乐蹙起眉头,正想把人推开,就见一道靓丽身影从大堂冲出,把叶平乐从男人怀抱中抢回,并冲着男人怒骂:
“贺啸天,你混蛋,放开我女儿!”
被骂了也不敢生气,贺啸天态度卑微道:
“秀芝,她也是我女儿。”
叶秀芝哼了一声,贺啸天见状立刻陪了个笑脸,对叶平乐重新正式自我介绍:
“孩子,我真的是你爹。”
叶平乐作为一个拥有现代记忆的胎穿人士,精明的目光从妈妈的表情中就看出两人肯定有一段故事,一段不用听就知道非常狗血的故事!
那些带球跑的文学作品咱也不是没看过。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那颗球。
就说几十年穿越频道的排面怎么可能丢,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想当年,还在襁褓里的叶平乐看着家徒四壁的环境,心里悄悄纳闷好几回,为啥别人穿越都是公主王妃世家女,到她这里抛锚熄火,原来是因为主线剧情还没触发!
不过认爹这种事,关键还是得看亲妈的意思,毕竟叶平乐并不知道他们从前发生的事,为什么会分别,如果是因为亲爹太渣,她贸然认爹岂不是让亲妈难受。
她不能代替亲妈做决定,于是叶平乐很认真问道:
“你怎么证明?”
“证明什么?”贺啸天不解。
“证明你是我爹啊。”叶平乐秉承宁可错过也不错认的严谨原则。
“你是说滴血认亲?”贺啸天疑问:
“书上说那不准。”叶平乐很讲科学。
“那,呃……”贺啸天沉默了。
“证明不了,就不是咯!”叶平乐摊手转身。
“等等。”贺啸天唤住她,低头沉思片刻后,用同样严谨的语气回了句:
“你长得很像我娘!算吗?”
“……”
凭这段对话,叶平乐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基因来源,没点血缘关系,这么奇葩的对话都不可能出现。
叶秀芝被这俩二货给气到叉腰痛骂:
“算什么算?你俩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秀芝。”贺啸天欲上前握叶秀芝的手,被叶秀芝无情甩开。
叶平乐从善如流问:“那他是我爹吗?”
“不是!”叶秀芝没好气:“你爹早死了。”
“哦。”叶平乐爽快接受。
“我是!别听你娘说气话。”贺啸天着急解释。
两人目光交集,风云际会,此时无声胜有声,贺啸天忽然抓住叶秀芝的手腕,在叶秀芝象征性的挣扎和拒绝之下,不由分说将她直接横抱入后堂。
他们在后堂干什么说什么,叶平乐都看不见听不见,她只能抱着咸菜坛子坐在大堂的门槛上发呆,心情惆怅。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在后堂说话的两人走出,叶秀芝双眼通红,显然哭得不轻,不过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她任由贺啸天牵着她的手走到叶平乐面前。
贺啸天温和的对叶平乐伸出另一只手,说:
“平乐,阿爹接你和你阿娘回家。”
叶平乐看着亲爹的手,迟疑的看向自己亲妈,只见叶秀芝对女儿点了点头,说:
“回家。”
这就……同意了?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追妻火葬场……怎么跟某些文学作品里写的不一样!
不过,原不原谅这件事原本就和叶平乐没什么关系,只要亲妈觉得好,那对叶平乐而言,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没什么两样。
两天后。
叶平乐改头换面,轻纱薄裙穿在身,美貌值噌噌噌噌长了好几度,就是稍稍感觉有点别扭。
她坐在回京的豪华马车里,刚才已经和亲妈一起向这些年给她们娘儿俩诸多照顾的镖师们告别,告别后亲妈让叶平乐先上马车,她还有些话和总镖头他们交代。
马车外护卫林立,扬州府的大小官员们纷纷站在道路两侧相送,为首的知府刘大人自从得知叶秀芝和宣宁候的关系后,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此刻憔悴不堪,失魂落魄。
只因前几天叶秀芝去给那卖鸡的老汉作保时,刘大人曾收了叶秀芝五十两银子才肯放人的,如今知道叶秀芝竟然是宣宁候寻了好些年的侯夫人,刘大人后悔的想死,他这知府怕是要做到头了,但那都是后话。
叶平乐撑着下巴在车窗前无聊的观望着,从前认识的小伙伴们得知她要和亲爹回家,纷纷前来送别,叶平乐又欢喜得从马车下来。
小伙伴们有的从家里拿了两个鸡蛋,有的摘了两把小菜,有的给了一支笔,有的绣了块帕子,不识字的胖妞最大方,这年头书很值钱,于是为了给小伙伴临别赠礼,她把她娘给她快出嫁的姐姐准备的枕边书给偷了出来,说是武功秘籍,还仔仔细细用布裹好塞给叶平乐。
当叶平乐打开布裹,看到封面上赫然写着‘春阁十八式’五个大字时,心情是复杂的,好一本‘武功秘籍’,希望胖妞回去不要被她姐姐打死。
但不管临别礼物多少,都是小伙伴们对她的一片心意,叶平乐感激收下。
此时叶秀芝和总镖头他们说完话也上来马车,贺啸天利落的翻身上马,像迎亲的新郎官般喜气洋洋,在本地官员和百姓们的围观目送下,带着久别重逢的妻女往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