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一声令下,身后人高马大的护卫立即就走上来。那人站出来至少比温长富高出半个头,腰间还配了刀。杀气腾腾地往他跟前一杵,温长富长辈的脸就绷不住了。
只见护卫一手拎起他的后脖子,他两只脚都腾了空。
温长富有些慌,衣裳勒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做什么?安家小姑娘,我如今可不是你手下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你可不能对我怎么样!”
温长富温长贵兄弟俩虽然是林家的家生子,但跟来京城以后。温长富就花钱赎了身。安侍郎对林氏陪嫁来的这些人素来宽宥得很,当初温长富要赎身走,他没细究原因就放了身契。但温长富虽是良民,温长贵却因着管理林氏的嫁妆铺子,有钱也不敢赎身。
再说,安琳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走了?谁晓得他们兄弟这些年有没有联手贪墨东家的钱财?
有句话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温长富的独子都用得起小厮,这些年他们扒拉到口袋里的银两就不可能少。
事实上,安家就没管过溢香楼的经营。安侍郎初期虽然经常过问,但他那人就不是个精通庶务的人。整日里只知雪月风花,钱财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是阿堵物,生怕连累了他染上铜臭味。温长贵在他跟前汇报经营状况跟走过场似的,糊弄起来别提多容易。
安老太太又因为避嫌不沾手儿媳妇的嫁妆,更不能过问。上面没有个主子盯着,奴婢比主子还像主子。按安琳琅查出来的近几年的状况来看,至少贪墨了一半以上。
安琳琅的目光冷冷地瞥向这三人的衣着:苏绣、湖绸随意就穿在身上,那曹氏藏在手腕里的翡翠镯子。以及这温长富半口的金牙。不得不说,家底子很丰厚。想当初在回京之前,安琳琅连最普通的丝绸都得斟酌之后才买。她到如今还留着自己那几身粗布麻衣。
温长贵人悬在半空中踢踢打打,脸色涨得青紫,手指抠着领口,透不过气来。
一旁温长贵眼看着温长贵都要翻白眼了,连忙跪下来请求安琳琅的宽恕:“东家,东家!兄长他知错了。兄长他真的知错了!不该口无遮拦冒犯东家,奴才们给主子办事本就是应当,做得好是本分,哪里值当骄傲自满?我们知错了,还请东家宽宏大量绕他一次吧!”
说着,他咚咚地磕起了头。
曹氏也吓坏了。她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这身苏绣的湖绸给脱下来藏起来。原以为这小丫头是个不识货的,是她狭隘了。人家天生的贵人,见惯了好东西,哪里就不识货?
她身子抖得如筛糠,额头鬓角都被冷汗濡湿了。也不敢装聋作哑,跪在地上就咚咚地磕头。
安琳琅虽然生气,但还是受不了一群人在她面前磕头。烦躁地一挥手,护卫就松了手。
温长富咚地一声砸地上,疼得他头皮发麻。
十几年在外面逍遥自在的日子让他忘了警醒。主子年纪再小,那也是主子,不是他们能轻易爬到头上去作威作福的。安琳琅今儿一举,让他十分深刻地回想起来。他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才把这口气给喘匀了,跪爬着到一边低着脑袋,倒是半句话不敢再说。
厢房里鸦雀无声,一旁的曾账房和邢师傅低着脑袋,心里也直打鼓。
安琳琅端坐在窗边,半身落下了光,神情淡漠得看不出心思。
温长贵小心地瞥着她,被酒肉迷昏了的头总算是清醒了些。他心里盘算着能挽回多少,账簿的事情能拖几日。毕竟他们一家跟温长富不同,他们是家生子,卖身契还捏在小主子的手中。届时小主子就是将他们一家老小发卖都是天经地义的。
账本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安琳琅即便是要处置他们也得有证据。
再说,安琳琅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些人的命,也不是来逞威风。查清账务,追回财产才是首要。不过先给这些养野了心的人一个下马威,威慑一二她也很乐意。安琳琅装作没看见他们眉眼官司的模样,给他们一段时日查缺补漏。识相地该补的钱财补回来,她会视情况放他们一马。
“给你们一个月。”安琳琅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长贵夫妇,“一个月后我要看到能说服我的账簿。至于曾账房的账簿,先送去安府。至于这个温账房,高腾。”
安琳琅身后一个健硕的护卫站出来,立即走到温长富的面前,一只手把他给死死按在地上。
“先带回安家去。”既然是良民,那就不能轻易放他离开了。毕竟要是趁她不注意卷铺盖跑了,到时候找谁要钱去?
温长富脸色剧变,挣扎着就要喊:“我是良民,你不能私自扣押我!”
“谁说我扣押你?我这是请你回府中喝茶。”安琳琅拍拍衣袖站起身,“另外,明儿也该去其他几间铺子看看。听说我还有一间胭脂铺子和一间成衣铺子在你手中捏着?”
说着,安琳琅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曹氏,“如何?你何时把账簿给我送过来?”
曹氏身体剧烈一抖,翕了翕嘴角,张口说不出话。
“该不会你的账簿也走水被烧了?”安琳琅似笑非笑,“还是说你也找了个不会做账的账房?”
“没,没有。”曹氏此时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渗人的厉害,一字一句像刀,刮得人心口疼,“奴婢的账务做的很清楚。主子要账簿,奴婢过一个月,不,半个月就能给主子送过去。”
安琳琅笑了笑,也不为难她:“那好,给你半个月时间。胭脂铺子和成衣铺子十几年的账簿全部送去安家。听着,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账簿凌乱需要整理,对内对外两套账这种说法。你的帐到我的手里,那就必须是完全正确的,听明白了么?若是不明白……”
“明白的明白的,”话还没说完,曹氏立即道,“主子您放心,奴婢办事你千万放心。”
安琳琅点点头,整理了衣裳转身离开了厢房。
护卫拖着温长富紧随其后。也不管温长富哭天抢地,拽着人就出了溢香楼。温长贵硬着头皮不敢抬头,直到安琳琅一行人的脚步声在走廊消失,他们夫妻才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头大汗。
“你胭脂铺子和成衣铺子那边收拾得干净么?”温长贵太清楚自己这婆娘。心比他还贪,做事儿也擦不干净屁股。东家那个成衣铺子都快被她当成自家的衣橱用了,那顶好的料子弄回家当门帘使,“那些料子你要是解释不清楚,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什么叫我解释不清楚?我拿回家那些料子你没用?”曹氏被他这话说的不高兴,“你身上穿的,鞋上绣的,哪一个不是我拿回来的?差一点的料子你们爷俩还不乐意穿,现在倒是想起来怪我了?”
“哪里是怪你!”温长贵赶紧捂住她的嘴,眼睛往窗户外面看,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反正你尽快把东西给补齐,我瞧着这个小主子心硬着呢。别想着偷奸耍滑糊弄。”
“我晓得!用得着你说!”
“大哥那边……”
“谁管他啊!”曹氏没好气,“这些年仗着你在酒楼里吃香的喝辣的,连吃带拿,还整日怪你不照顾兄弟。大嫂见天儿酸我日子过得好,这下好了,可叫她再酸!”
……
夫妻俩压低了声音吵了一场,灰头土脸地回去收拾了。
高腾扭着温长富去安府,安琳琅则再去了曾账房家后,又去了趟松阳巷子。松阳巷子也算京城有名的商业街,只是这条巷子大多卖衣裳料子胭脂水粉,都是些女人家的玩意儿。所以马车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女儿家。安琳琅干脆就没戴帷帽,下了马车就在里面逛起来。
天气还不算暖和,但这巷子这个点儿十分热闹。安琳琅走走停停的,在一家绣庄门口停下。
这绣庄在松阳巷子不算特别红火,店铺不大。进去走一个来回就逛完了。成套成套的衣裳挂在墙上,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孩子的。绣线和料子则搁在另一边。最里头坐着三四个正埋头刺绣的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十分的静谧。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安琳琅一进来,她就赶紧绕出来招待:“姑娘来看成衣么?”
“对,”安琳琅点点头,目光在成衣上扫了一圈。这些做工还算不错,款式和花样就算是安琳琅的后世审美看了也觉得雅致。只不过绣面再好,这料子还是差了一些:“这些都是全部了?还有没有别的?”
“有,有,自然是有的。”看店的姑娘听到这话立即笑了,热情地把她往后面迎,“姑娘,这外头挂着的是卖给寻常百姓和普通商贾的。姑娘若是嫌这些料子不够好,本店后面还有好的。湖绸的,云锦的,贵重的料子都有些。姑娘不如随我过来。我姓元,姑娘可以唤我小元。”
“小元姑娘。”
前庭的店面不大,后面倒是别有洞天。
安琳琅不得不说这店铺设置的有意思又累赘。有意思的是别有洞天的内店,有贵客来,确实可以避免外面嘈杂,能安静地在里面挑选,不受打扰。累赘的是成衣铺子买衣裳不将最好的东西摆在前面让人看见,反而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对买卖很不实用。
毕竟真正的贵人府中都养着绣娘的,衣裳自有人做。或者家中底子差一些的,也会请手艺好的绣娘上门去量体裁衣。大家闺秀是轻易不会抛头露面的,谁还会特意来外面买成衣?
“这铺子设置的别致,不知是谁设计的?”安琳琅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
“啊,这个啊,”小元姑娘似乎是第一回听客人夸赞商铺的内部结构,有些懵,“这个铺子是我们老板娘布置的。老板娘年轻的时候在官家大院做活儿,很懂那些贵族的心思。这才把商铺装饰城这般。”
“哦?倒是挺有意思的。”
安琳琅让姑娘将墙上挂着的衣裳拿下来给她比了比,衣裳是按一般姑娘都能穿的码数制的。穿在安琳琅身上估计有些大,但这样式确实是不错:“不知你们家老板娘是哪位?在外面刺绣么?”
“不在呢,”小元姑娘笑笑,“我们老板娘喜欢打叶子牌,每日都要打上半日的。今儿上午不在,去找几个老姐妹打叶子牌了。”
“这样啊,那可真遗憾。”安琳琅把衣裳递给她,转身就要走。
小元见她看了半日没买,忍不住追在她身后聊起来:“姑娘不再多看看了?这里的衣裳若是不喜欢,你也可以来瞧瞧料子啊。我们这儿有不少好料子,色泽做工都十分不错。姑娘可以在这量个尺寸,店里有手艺好的绣娘能做姑娘你喜欢的花样儿。”
“不了,”安琳琅笑笑,“小元姑娘,只听你说老板娘老板娘,不知你们东家姓什么?”
“东家?”小元愣了一下,“东家姓什么不晓得,老板娘倒是夫家姓温。”
“多谢了。”安琳琅点了点头,带着仆从离开。
安琳琅是笑眯眯地进了成衣铺子,出来的时候就已然冷了脸。几个护卫看主子这模样,立即猜到怕是里面的情况跟溢香楼差不多。奴大欺主,明晃晃地骑到了主子的脑袋上。兰香有些担心看着小主子,生怕安琳琅气坏了:“主子,这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胭脂铺子还去么?”
“去!”总共才七间好铺子,这夫妻俩给她占了最好的两间。安琳琅倒是看看,这胭脂铺子还会怎样。
胭脂铺子离得成衣铺子不远,从这里走过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
安琳琅过去的时候,胭脂铺子里头人满为患。还别说,生意这般红火是安琳琅没想到的。来买东西的都是些布衣少女,招待的跑堂则都是半大少年。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一张嘴说话跟唱歌似的好听。安琳琅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眼看着姑娘们被跑堂少年哄得眉开眼笑,火气顿时就平息了下来。
看来这曹氏虽然讨厌了点,确实有点做生意的本事。
先不说那边的成衣铺子,绣娘和招待选的不错,接人待物还算不错。铺子的氛围设计得有些画蛇添足,但多少是用了些巧思的。这胭脂铺子也会选人,算是把看碟下菜这本事用到了实际。
安琳琅也没进去,就这么在外头看着。兰香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心里越发的担心了:“主子,忙活了一上午该饿了,你到现在都没用午膳。不如先回去附近的酒楼食肆用个午膳,歇息歇息?”
“不必了,”安琳琅上了马车,“走吧,回府。”
兰香忙不迭地怕上马车,外面车夫一甩马鞭,刚准备启程。就听到吱呀一声,车厢剧烈一抖,安琳琅主仆差点没被震出车厢。兰香连忙掀了车帘子看出去:“怎么回事?”
只见马车的旁边是另一匹马,正好斜插着停在的前方。
原来是刚才这马车从旁边的巷子冲出来,走得太急,车厢尾部刮到了安琳琅的马车。兰香刚想斥责两句,就看到那马车的主人下来了,正快步走到安家的马车这边。是个稍稍成熟的姑娘家,柳叶眉,一双明亮的凤眸。她站到马车旁边就鞠了一礼,道了歉:“对不住,方才走太急刮到你的马车,没吓着吧?”
听着声儿有些低沉,十分悦耳。安琳琅没办法,也下了马车。
这一个照面,安琳琅眼睛就瞪大了。不为其他,虽然古代的画像写实能力有待商榷,但标志性的特征还是能迅速叫安琳琅认出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婉。
果然,那姑娘见是个小姑娘就立即自报了家门:“我乃武夷候府二房的独女,秦婉。不知姑娘是?”
安琳琅瞥了一眼马车,这次出门用的马车是周攻玉的。没有安家的家徽。她于是上下打量了秦婉,不得不说,秦婉本人十分漂亮。那张画像不及秦婉本人十分之一的美貌。她的身高在古代女子来看有些偏高,大约有一米七三七四的样子。消薄的背,修长的腿。凤眸红唇,眼角一颗泪痣,眼神清澈而锐利。
漂亮的人谁不喜欢?安琳琅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秦姑娘,我姓安,是安和山安侍郎的嫡女,安琳琅。”
“哦?”秦婉没想到意外刮到人,居然就刮到了安家姑娘。她一边的眉头扬起来:“安琳琅?”
秦婉给安家送过自己的画像,自然是打听过安家情况的。对于安和山唯一的嫡女,她重点打听过。听说是个阴沉孤僻的少女,性子不算讨喜,但还算听话老实。安家比较麻烦的是前头那个庶长女,十分得宠爱。不过一个月之前突然被京兆尹抓了,判刑得非常快。母女都被流放,如今不在京中。
此时她看着眼前雪肤香腮的小姑娘,可算明白传言不可信。
“刮了你的马车,不如请你去茗香楼饮一杯茶?”估计是在外走动的缘故,秦婉说话有种男子的爽快,“算是给你的赔罪,今日莽撞之举吓着你了。”
“无事,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安琳琅本身对她就挺有好感,闻言自然是却之不恭,“茗香楼就不必了。太远,不如咱们在附近的茶馆喝杯茶?”
“也可。”两个一眼看对眼的人一拍即合,秦婉发现这小姑娘性子还挺对胃口,“走吧,坐我马车。”
安琳琅笑了一声,不知为何,秦婉这口吻莫名地让人想到后世二世祖泡妞。
两人相携去了茶馆,与此同时,一只车队马车队伍从南边缓缓进入了京城。韩丹拖着车队去了南边一趟,依旧没有找到耶律溯椤,只能带着人马无功而返。他是在想不通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是怎么跑这么远的?一出金国皇宫,就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消失得无声无息。
到处找不到人,连一点音信都没有。但既然领了旨出来找人,该交代的事情还是得交代。
不过再回国之前,韩丹作为金国的王室还是得进宫觐见大齐皇帝。否则他们明目张胆地在大齐走这一趟,是要被一些人怀疑别有用心了。
马车吱呀吱呀地进了驿站,韩丹就丢下队伍出来觅食。
大齐别的先不说,大齐光一个吃食的味道就足够让韩丹羡慕。若是能将这些食谱搬到金国,他指不定能赚的盆满钵满。韩丹砸了咂嘴,想到晋州那个烤肉的小丫头,眼睛不由眯了起来。要是能把那个丫头哄到手,说不定就是个金袋子。
他一想眼光狠毒,那丫头一手做饭的本事能把金国人的口袋都给掏空。可惜,可惜啊……
韩丹左思右想,总觉得这棵摇钱树不能放。心里琢磨着京城一行结束后再去一趟那个小镇。就算不能把那个小丫头忽悠走,她手里的方子多少弄走一个。
安琳琅还不知韩丹已经进了城,她跟秦婉不知不觉聊了一下午,十分的尽兴。
难得在这京城还能遇上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性子也很合得来。跟秦婉说起话来就仿佛回到现代,她的一言一行太像个现代女性。委实有趣。除此之外,原来秦婉也喜欢做生意,且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她在父母还在世时就开始捣鼓她的胭脂铺子。在胭脂水粉的基础上,将生意扩大到玉石和古董。一个摊子铺开,可谓家财万贯。如今主要的生意反而偏向于玉石,京城最大的玉石铺子琅嬛玉楼就是她的。
“既然生意做的这么大,那你还成什么婚?”安琳琅瞠目结舌,忍不住吐槽出声儿,“是怕将来自己的遗产没人惦记?还是嫌日子过得不够忙,找点事儿做?实在闲得慌,养几个小白脸不好么?”
秦婉冷不丁一愣,她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不然呢?”安琳琅也眨了眨眼睛,“我是随便跟人走的么?”
“哈哈,你这小姑娘性子合我胃口。小白脸这种话都敢挂在嘴边说,也不怕你祖母打你板子。”被人当面拆穿了,秦婉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睨了安琳琅一眼,坏坏笑道,“怎么?怕我给你当后娘抢了你爹的宠爱?”
“我爹宠爱我?”安琳琅也笑了,对这话嗤之以鼻,“你怕是认错人了。”
“倒也是。”
安琳琅这么直接,秦婉说话就更直白了:“你爹眼还挺瞎的。”
“……那你还找冰人给安府递画像。”
秦婉啧了一声,身体软软地靠到椅子的扶手上,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这懒懒散散的样子比安琳琅还像个现代人。安琳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她扭头看了一眼安琳琅,努了努嘴。尴尬了半天,才一脸认命地开了口:“我要是说,我对你爹一见钟情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更瞎?”
安琳琅:“!!!!!”
不仅是眼瞎,这特么是被雷劈了吧?
“啧,就知道会这样。”
秦婉抓了抓脑袋,漂亮的脸上难得染上一抹薄红,“你这小姑娘懂什么?男人就是该三十岁最有味道。年纪太轻的那都不是男人是男孩儿,跟男孩儿待一块儿有什么意思。我呢,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到这个年岁,太清楚跟太精明的人打交道心累。我喜欢蠢点儿的,听话就行。再说,你爹也不丑吧?”
……确实是不丑,不仅不丑,论相貌,他在男人当中算的上十分俊俏。桃花眼,白皮肤,身高腿长,还自带一股文人的风雅。换句现代化说,非常有艺术家的气质。
只是吧,安侍郎今年三十有二,在现代是个年轻健壮的中青年。但在古代,她孩子若生得早的话,他就是个祖父辈儿的人。秦婉才二十有二,比玉哥儿还小两岁。长得又如此美丽,年纪大一些又何妨?愿意娶她的人不会少。再说差了十岁的两个人,怎么都是安侍郎老牛吃嫩草吧?
“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秦婉很干脆,“看上了就去争取,成了就是我赚了。”
安琳琅:“……虽然但是,好像很有道理。”
“对吧?”秦婉爽快得不像话,她一手搭在安琳琅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有我给你当后娘,你不仅不用担心被后娘欺负,还多一个人护着。就你安府那点家产我也看不上,这些年我赚的银子够坐吃山空了,还能匀出一些来给你花。怎么样?跟你祖母帮我说说好话?”
“……”安琳琅不知道为啥脑子有点嗡嗡的,“……你不嫌我爹老啊?”
“老什么?才三十岁。”秦婉破罐子破摔,“看他一把年纪还活得那么天真,还挺好玩儿的。”
安琳琅:“……”
“成不成一句话!”秦婉沉声。
“行吧,”安琳琅觉得她这喜好还挺特别的,但不管怎么样,秦婉不是被逼的就好。各花入各眼,安琳琅本人不觉得安侍郎是个好相公人选,但秦婉愿意就行,“祖母偏向于知书达理的姑娘,不过找个能管得住我爹的,她或许也会答应。”
安琳琅也不保证自己一定能说服安老太太。另外,就算安老太太答应了,安侍郎那边怎么样也说不准。
“无事。”秦婉摆摆手,“你尽力就好。你爹那边你且安心,我跟你爹早就认识。”
说着,她脸上浮现一股古怪的笑:“只要你祖母松口,他一定会答应。”
安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