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公子似乎有伤在身,且伤得不轻。不过是从门口到门里的这段距离,他走得满头大汗。安琳琅见状都吓一跳,忍不住口:“这个模样是不是送去医馆更好?”
“无碍,”年轻公子抬头见一个清丽灵动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清澈如雨打桃花,少见的貌美。顿了顿,他连忙:“无碍的,不过是旧伤,休息一会儿便好。”
安琳琅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仆从,这两个仆从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她顿时放下了一颗。
大堂中那学子们还在,吵吵闹闹的,似乎双方都有不服。安琳琅怕这年轻人年轻盛闹起来撞到这病弱的公子,于是赶紧让小梨把人带上楼。
年轻的公子临走前多了安琳琅一眼,被两个仆从扶上二楼。
西风食肆菜『色』味的顶级,通过这一次给这学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怪不得林主簿那样的人会对西风食肆的东家这般推崇,这手艺指不都赶得上省城的名厨了。
酒足饭饱,学生们给隆安生等几个夫子行了礼,三三两两离。隆安生反倒是站在牌匾等人跟着老师仰头牌匾,原本没发现,这一发现顿时也有惊喜:“掌柜的,这牌匾是何人所书?”
“自然是我们东家所书。”杜宇也是识货之人,笑眯眯:“这食肆里挂的,都是我们东家所画。”
周攻玉闲暇时候画了几幅水墨,如今也作为装饰悬挂在食肆大堂。听杜宇这般说,他们这注意到食肆的墙壁上挂着的画作。梅兰竹菊栩栩如生,鸟兽虫鱼也惟妙惟肖,当是妙笔生辉。隆安生当下便推学生又踏入了食肆,口问:“不知你们东家如今在么?可否引荐一下?”
杜宇眨了眨眼睛,想到周攻玉除了安琳琅谁都不如眼睛的『性』子,不好一口答应也不好一口拒绝。当下有为难:“……怕是得问过东家方可回复您。”
隆安生眉头微微皱起,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结实别人,竟然被拒绝了。
杜宇没明确拒绝,但这种话在无往不利的隆安生眼中等同于拒绝。就没有见过架子比他还大的人,毕竟在武安县就连县令都不会将他拒之门外。隆安生着笑眯眯的杜宇,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尴尬:“你上去问问呢,我在这里等着。”
“您请稍坐片刻。”杜宇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让隆安生里将这家食肆更高了一眼。
周攻玉在二楼的书房,杜宇当时在布置酒肆之时。虽然采用了武原镇的布局,但在小处却有更方便的布置。二楼跟后院都设有书房,就是为了方便东家用。书房里不止笔墨纸砚齐全,还配备了几本书。杜宇然是大家族里当过管事的人,安排布置起来十分周到妥帖。
他嘟嘟敲响书房门之时,周攻玉正在翻一本记载晋州人文风俗的晋州志。本来他是随手翻,没想到杜宇竟然找到了一本好书。这本书没有署名,关于晋州人文却记载的很详实。
不仅如此,除了描写了晋州各百姓的衣食住行和语言特征。这本书的惊奇之处在于这人给配了图。一张关于晋州各山脉村庄形势等等十分详实的图。周攻玉在军营之时是有大齐和晋州边疆的图的,山脉和村庄标注得清楚,却也没有这本志画的详细。
周攻玉的记忆力惊人是毋庸置疑的。他曾多次过大齐的图和晋州边缘带的图,边疆的形貌早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这个图的内容完全对得上,仿佛亲自用脚丈量过一般。
他的呼吸当下就轻了,盯着那一小页纸的图仔细。听到有人敲门也只是了一句:“进来。”
杜宇多精的一个人,听着这声儿就知里头主子有事儿。进来了也不磨蹭,言简意赅将楼下隆安生想见他的事说了。
周攻玉对这个隆安生并不是很感兴趣。方楼下的辩论他了,对于隆安生的高见他并不是很赞同。他勉强从图里抬起头,眉头微微一蹙:“可说找我何事?”
“隆安生了挂在墙壁上的画作,十分欣赏。”
周攻玉听到这话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说起来,他的书画在京城算是颇有名。
少年时候年少盛,曾用山海生的花名在一场合出过大风头。几次下来名声大噪,闹出了一个书画双绝的名头。不过后来周攻玉年纪渐长,事务繁忙以后便没有再作过画。他的画作极少,名声响亮也只在京城周边几个州府,外面人是不知他的。
过了风花雪月诗书画的年纪,倒是没有人论画的闲。
略一索,周攻玉复又低下头去:“知了,且说我有事走不,有机会下次再见。”
杜宇余光见他取了笔架上一支细笔,铺了一张纸。垂眸神『色』郑重描画起什么,当下不敢打搅。应了声‘是’,便带上门出去了。
楼下等了一会儿的隆安生没等来西风食肆东家的身影,大失所望。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带着一言不发跟在他身侧的学生走了。
夏日里昼长夜短,到了下午炎热不减,树上的知了仿佛不知疲惫叫唤个不停。
安琳琅热得有慌,不知从那儿『摸』了一把大蒲扇端了个竹椅坐在院子里就疯狂扇。楼上那位中午住进来的年轻公子睡到这会儿醒过来,手拿着一把折扇慢悠悠晃悠到了后院。一眼到叉着腿坐在椅子上,扇风扇的头发『乱』飞的安琳琅。
清丽得仿佛月下梨花的姑娘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竟也不叫人反感,反而显得率『性』可爱。年轻公子眼底涌起了一丝笑意,缓缓靠过来。
“掌柜的,”年轻公子嗓音低沉,轻轻一声差点给安琳琅吓一跳,“对不住,吓到你了?”
安琳琅啪嗒一声放了蒲扇,扯着裙子盖下去:“怎么了?饿了?”
年轻公子自从受伤以后身子十分虚弱,颇有食欲不振。虽然一整日没进食,实并没有觉得饿。但是听安琳琅这么说却还是点了点头:“有什么吃的么?”
安琳琅打量了他许久,想着病人身子脾胃虚弱也吃不了太重口味不好克化的食物。事实上,灶台上正煨着一罐山『药』粥。这东西是煨给周攻玉喝的。玉哥儿身体被邹无老头儿拆穿以后,安琳琅对他的饮食就多有苛刻。虽然也能跟着安琳琅吃一吃食,但更多时候就喝养身子的山『药』粥南瓜粥。
“山『药』粥来一碗?”安琳琅利落放下裙子就转身回了后厨,“或者你吃鸡汤面?”
这个时辰,五娘跟方婆子去采买明日用的食材了。后厨就安琳琅一个人在。
那公子站在后厨边上,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就听到身后一声清淡悦耳的男声骤然响起。男声是一口标准的京城官话,瞬间止住了年轻公子企图迈进后厨的腿。
年轻公子,实也就是晋州刺史柳毅的次子柳豫章缓缓偏过头,就到不远处的阳光下站着一个俊美得不似人的年轻公子。这公子身量笔直,一身青布长袍。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笼上一层金边儿,十分刺目。虽瞧不见面目,但身段度端的是好一个芝兰玉树:“琳琅,府中有饥饿……”
等周攻玉缓缓走到近前,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周攻玉没什么特别感触,倒是这个柳豫章震惊得瞪大了眼。
周攻玉微微扬起一边眉头,还没问怎么,里头安琳琅端着两碗山『药』粥出来。
眼睛第一个向柳豫章,将粥碗递给他:“这是我给家人单独炖的粥食。我观客人身子有恙,吃不得太重口味的东西,吃粥食垫垫肚子吧。”
柳豫章猝不及防接过一碗粥,烫得他差点摔了碗。
笨手笨脚捧稳了,他后知后觉有哭笑不得。这少女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这样招待客人。不过,柳豫章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乖巧接过安琳琅手中滚烫的碗一声不吭去后院的石桌坐下的周攻玉,里翻起了滔天巨浪:我的个天啊!这该不会是他们智多近妖英年早逝的世子爷吧?
虽说周攻玉在军营是有三品武官的职位,但是将士们他生得如天仙都唤他‘世子爷’。柳豫章不听家中长辈劝告,独子跑到军营历练,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周临川。
离得远,他得也不是很清楚。着周攻玉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中却不敢确。毕竟世子爷命陨璜泾的事众所周知。周家人亲自去璜泾战场收得尸。这个人长得再像,也不能是一个早已死了的人。柳豫章端着滚烫的粥碗小翼翼坐在了周攻玉的身边,近处打量。
“不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柳豫章实在是好奇,也确实中惊奇,“说你长得很想一个人。”
周攻玉喝了一口咸香软糯的山『药』粥,抬眸向他。
事实上,柳豫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怎么可以在一个陌生的食肆东家面前这般说话,口风如此不严。他于是立即住了嘴,见周攻玉着他,他顿时尴尬笑笑。一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吃进嘴里。本是为了掩饰尴尬,结一口下去,眼睛都瞪圆了。
“这,什么『药』粥?”柳豫章没听全,只听到安琳琅说什么『药』粥,“味怪不错的。”
周攻玉目光扫向他的腰腹,那个位置,那个形状,明显是刀伤。
这个方会受刀伤,么是打仗,么就是劫匪。周攻玉点点头,不疾不徐将一碗山『药』粥喝完。淡淡了一句:“你慢吃,失陪。”
说着,端着空碗回到后厨。
他毫不避讳拉着里头清丽少女的手,站到一边低低嘀咕了几句。就到那少女从灶台又端出一叠什么东西交给他。柳豫章难得胃口大吃着『药』粥,想可能是错了。不,应该确实是弄错了。世子爷虽然貌若潘安,『性』子却冷如冰霜。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亲近,这样温和的人根本不是周临川。
“唉,不能小了任何方,大齐每一个方都有可能卧虎藏龙啊……”
此同时,快马加鞭赶回荆州处理事的老爷子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信是从皇宫里寄来的,密件。小皇帝拜托老师为他差一件事,他怀疑周攻玉没有死。周家运送回京城的衣冠冢根本就是唬人的东西。小皇帝恳请老师,秘密探查此案。若是周攻玉确实没死,务必找回。
大齐忌惮周家的势力,但周家在现任家主的约束下十分老实。再说,大齐也需栋梁之材,明透的周临川活着比野膨胀的周临凛有价值得多。
老爷子对这个惊绝艳的安南王世子神.交许久,虽不曾见过面,他里是十分喜欢这个天的。
当下便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