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马车中,安玲珑咬着红艳艳的嘴儿脸色十分难看。她的身边,自幼伺候的贴身婢女芍药脸色煞白,握着帕子的两只手不停地颤。
昏暗的车厢里,主仆二人贴在一处,面上都是惊疑不定。
许久,芍药才犹豫地开了口道:“……兴许是认错人呢?那么远,那人包得跟个狗熊似的。光一双眼睛哪里就能看出是二姑娘?”
安玲珑松开揉的发皱的一角,扬起脸也笑起来:“可不是?那村妇蹲在牛车上毫无仪态可言,可不是二妹妹那等精细人……”
主仆二人说这话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话音一落,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脸色更苍白了。
他们可不是旁人,他们是安家的人。安玲珑主仆贴着安琳琅长大,十几年,别说包的只剩一双眼睛,就是化成灰主仆都认识。何况安琳琅的眼睛可跟旁人不一样,她这个嫡妹有着一双形状极为惊艳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眼尾却仿佛自带胭脂似的泛着微红。眼波流转时水光潋滟,按理说如此媚的眼睛总归显得风流。但她却不同,眼神澄澈如被雨水洗过,不见一丝阴霾。
安玲珑上辈子就厌恶她,厌恶这双眼睛,尤其是同情地看着的她悲惨一生之时。
安玲珑永远记得,上辈子自己赤身裸体被周临城拽着头发从床榻上拽下来扇巴掌,安琳琅赶来撞见那一瞬间震惊的眼神。那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同情,成了安玲珑两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一直恨,恨得不得了。若非含着金钥匙出世,又活在花团锦簇之中,安琳琅能如此天真?仿佛见不得腌臜阴司,那么的高高在上。但是,凭什么都是安家的女儿,安琳琅可以衣冠楚楚地同情同样是安家女儿的自己?
所以这一辈子,安玲珑自打重生回来便处处打压安琳琅,她要让她再没办法高高在上。
但安琳琅这人不知是迟钝还是真的蠢,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就像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孩童。这成了安玲珑心口拔都拔不掉的刺。而身为贴身奴婢,芍药自然知晓安玲珑的心思。
留心得多自然认得。那个人,绝对就是安琳琅。
马车里鸦雀无声,晃晃悠悠地又折回了客栈。
这会儿已经停了雪。客栈四周的积雪被铲除干净,马车悠悠停下来。车夫从后头取出马镫,芍药搀扶着脸色发白的安玲珑下了马车。二人抿嘴神色不快的样子,迎头就撞上准备出门的路嘉怡。路嘉怡一眼看见安玲珑脸色不对,眉头顿时蹙起:“怎么出去一趟脸色这般难看?出了何事?”
安玲珑主仆二人的脸一僵。
芍药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这西北边儿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天又冷的厉害。主子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金尊玉贵,从来就没吃过苦。到了这苦寒之地,实在是身子受不住。这不马车走到半路就身子不适。胭脂不够便不够了,先回来歇一歇。”
路嘉怡小心地打量了安玲珑,见她脸色惨白。握着帕子的手不停地颤,以为是冷的。于是赶紧脱下大麾批到她肩上,叹了口气:“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吩咐人去买。”
安玲珑闻着大麾上男子松柏一般的清香气息,微微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这小地方的商铺早已经关门。似胭脂铺子这等店面,兴许不到腊月便关门回乡过年。但姑娘家平日里总少不了胭脂水粉妆点,这一路上玲珑没提,倒是他疏忽了。路嘉怡于是从丫鬟手中接过冻得瑟瑟发抖的安玲珑,亲自送她回房中歇息。
与此同时,安琳琅看着突然空出来的马路也没多想。谁知道那大马车里什么人,突然掉头兴许是想起什么急事。左右这也跟她们无关,既然路空了,她们只需尽早到王员外的府上去便是了。毕竟大年三十儿出来赚个辛苦钱,完事了还得赶回去一家人做年夜饭。
驾车的老汉一甩牛鞭,牛车吱呀吱呀地便往镇子南边儿走去。
牛车在王家的后门停下。安琳琅穿得厚实,却不妨碍四肢灵活。她先跳下去,然后搀扶着方婆子下来,后头给张妈妈搭了一把手。到了厨房,刚好巳时。
桌案上摆满了食材,鸡鸭鱼猪羊肉都有。安琳琅放眼一扫,居然还看到牛肉!
这年头杀牛是犯法的。除了病死意外死去的牛能吃,大多时候都是不见牛肉的。安琳琅欢喜地拿起来颠了颠,至少三斤。这王员外也不知做的什么买卖,竟然能弄到这些好东西。扭头再仔细地扫一圈,新鲜瓜果也不少。更令安琳琅惊喜的是,王家居然有桂皮香叶孜然这等配料!
若她匮乏的历史知识没错,这个时代桂皮香叶应当还没传入中原。王家该不会跟西域的商旅有往来吧?
来这一趟没白来,叫她发现这么大的惊喜!安琳琅看着这些个香料不禁动了心思,若当真王家能弄到西域的香料,那往后她的食肆是不是也能?不然跟王家主人打好交道,是不是也能弄到这些东西?
心里盘算着,安琳琅与方婆子便利落地收拾起来。
食材很多,有的已经处理过,有的还得两人来收拾。好在管家怕两人忙不过来,安排了四个婆子过来帮忙。方婆子自己做习惯了,倒是安琳琅对安排人干活很得心应手。四个婆子,两个去烫鸡拔鸡毛,一个去摘菜洗菜,一个则负责烧锅烧水。
后厨一忙起来,堆积在桌案上的食材很快就被收拾的妥妥当当。这三斤新鲜的牛肉,安琳琅打算做椒盐牛肉。这等后世的街边盛行的菜,这年头还没人吃过。
但安琳琅从来不小看能在街头盛行的菜色,没有那过硬的好滋味儿,绝对卖不出这等销量。
不过椒盐牛肉南北做法不一,安琳琅有自己的做法。
这年头没有高压锅,想把牛肉煮的软烂,得多花些功夫。安琳琅让人去取了个深口吊罐,先将牛肉切成大块,放桂皮八角花椒姜葱等调料一起小火煮。
说是煮,其实也是在卤。卤到味道都渗进去,肉软烂再捞上来。待到沥干,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到油锅里炸。炸的两边发焦,最后再捞出来沥干油。将花椒孜然盐粒子等东西干炒,磨成粉筛到上面。叫每一块牛肉都粘上粉末,吃起来才好吃。
大块牛肉这时候已经香气扑鼻。既然安琳琅的做法是偏干些的,自然得将牛肉拣出来。拿双筷子将牛肉放到一旁的托盘上悬空沥干。
先不说安琳琅揭开吊罐那一刻的香味叫人口水泛滥,王家的厨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盯着安琳琅那吊罐没倒的卤汤眼睛发亮。
“这些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刘厨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些东西王家弄过来好些时候。他一直不晓得这些东西怎么吃,原来是当配料用。
安琳琅忙里抽空瞥过去一眼:“那是西域的香料,作香头的。”
刘厨子没想到安琳琅这么忙还搭理他,惊讶之下有点受宠若惊。他本是背着手在这里东张西望,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管婆子们打量的眼神,凑到安琳琅身边就问了一句:“可需要我帮忙的?别看我粗手粗脚,案头上砍大骨头可是又一把好力气。”
安琳琅来了两回却不认得他,见他这般殷勤,大约猜到这人是在后厨干活的。
眼睛盯着她受伤的动作,一眨不眨的样子,用脚趾头想都猜到这人是想偷师。安琳琅眨了眨眼睛,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本人没有厨艺绝学不能传人的忌讳,再说这些食谱后世都烂大街。这人若真想学,看两眼也没什么。川菜第一的人向来有这个自信,菜谱虽一样,但天资分人。
“那感情好,能用菜刀吗?”有人手不用是浪费,安琳琅很干脆。
刘厨子见安琳琅不反感,心里更高兴了:“能用!我在灶头上忙活了三十多年,切菜也是一把好手。”
“那行。”安琳琅点点头,“你先给那边的山药削皮。”
这一句话说出口,安琳琅没觉得有什么,旁边忙着切菜的方婆子眼睛斜过来。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地连连看向安琳琅。这年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是正经徒弟教导都会藏一手。
安琳琅笑了一声,只道:“娘你把这些菌子给泡一泡吧。”
方婆子叹了一口气,端起那盘干菇去后头泡。
一顿年夜饭,安琳琅也没做太精致的菜。似那等雕花,她会,但没那个闲工夫。大多数菜都是搭配好了便能做的。兴许是上回鱼头豆腐的味道给王员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回后厨里是明明白白放着四条新鲜的活鱼。鱼头豆腐冬日里吃是不错,但一样菜不能老是吃。
安琳琅于是问了刘厨子:“可有酸菜?”
刘厨子一边手脚利落地切菜配菜,一边眼睛不停地往安琳琅那边瞄。闻言立即接话:“酸菜?咸菜?”
“对,”安琳琅点头,“就腌渍的那种。”
……有是有。但这等东西通常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吃,没摆在后厨。
“去拿些过来,要味道够酸的。”
刘厨子有些疑惑,但想想,转头折回自己的屋里从床底下搬来了半坛子酸菜。他今日也算得了安琳琅一两句的指点,这会儿也不吝啬安琳琅王家人的喜好。边拣出一根来给安琳琅尝尝味儿边提了一句:“这东西都是给下人吃的,大过年的不好摆上主人家的桌子。大奶奶是个要牌面的性子,怕是不好……”
安琳琅尝了一口,笑着夸了一句:“这是谁腌的?手艺不错。”
刘厨子能搬出来自然是他,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爱吃一口咸菜,下饭。”
这个酸菜捞出来,色泽极为好看。味道也是酸咸够味儿,至少比安琳琅在方家吃的好。原本她是打算做酸菜鱼的,不过刘厨子既然说了王家人讲究牌面。那就还做上回的鱼头豆腐汤。但是这半坛子咸菜,安琳琅实在舍不得,于是问刘厨子:“这半坛子酸菜能卖给我么?”
刘厨子一愣:“就是腌来喝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喜欢这个味儿。”
刘厨子没想到自己腌着自己吃的东西被安琳琅给赏识了,顿时又惊喜又意外。想着自己今儿偷学的东西,安琳琅发现了也不说,还顺口指点他两句。他连忙摆摆手:“喜欢拿走就是。若是不够,我屋里还有好几坛子,赶明儿得了闲给你送去。”
安琳琅没回绝这个话,她既然要开食肆,有些东西自然得早做打算。酸菜鱼是她的菜单备选主菜之一。
“等忙完了再说。”
虽然是给人送东西,刘厨子却跟捡了银子一样高兴。后头切菜做饭都乐呵呵的,就差哼小调了。安琳琅看得啧啧称奇,本还想说什么的方婆子这会儿到不说话了。
儿媳妇比她会做人,儿媳妇儿聪明得很。
一个年夜饭十二道菜。一道椒盐牛肉,一道鱼头豆腐汤。加一道香菇鸡汤,两道红烧的大荤。四个素炒,再来两道凉拌菜。安琳琅还记得张妈妈腊月二十八特地上门嘱咐贵客想吃香肠。想了想,干脆蒸了煲仔饭。蒸煲仔饭讲究火候。但上回刘厨子误打误撞蒸饭做得不错。
安琳琅于是出手给调了个酱汁,煲仔饭就交给刘厨子来做:“等吃的时候再淋上去。淋早了味道不好。”
刘厨子知晓香肠是安琳琅做的,只盯着酱汁跟瞧什么大宝贝似的。他虽然偷瞧了两眼安琳琅做菜,但好歹还知道脸皮,没有追问安琳琅这酱汁是怎么调的。
拿筷子沾了一点放舌头上,眼睛蹭地一亮,味道竟鲜甜的不得了!
一个上午,十二道菜忙得明明白白。
菜自然是新鲜出锅的好吃。好在王家过年吃的是中午饭,倒是省得安琳琅想法子保持菜色的味道不流失。菜品一样一样端出去,安琳琅扭了扭脖子,跟方婆子在后厨等消息。
王家是真的出手大方,说给银子半点不含糊。十两银子的辛苦钱半点不少,另外多加五两银子的红封。那边的王家大奶奶吃着牛肉觉得好,还让特地自己身边的妈妈过来这边请安琳琅过去给她瞧瞧。
安琳琅点点头,跟着那婆子就去了后院。
王家的宅子不小,得有五进五出。安琳琅跟着婆子往里头走,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大奶奶的居处。
此时屋里人不少,王家几个奶奶和姑娘都聚在一处。为首的一个脸微胖的妇人放下筷子,扭头看到安琳琅就说了一句:“上回的席面也是你做的吧?”
安琳琅瞧着这一屋子女子,一眼看到靠主桌旁边坐着的十分娇憨的圆脸姑娘。那姑娘相貌并不算极美,但身上这似乎有那么一股奇特的吸引人目光的能力。安琳琅不知不觉打量了几眼,那姑娘笑着问一句:“你这小姑娘这么瞧我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王家的大姑娘,就是王家举家巴着林主簿要送去选秀女的大女儿。
安琳琅本是无意,听着就回了一句:“大姑娘瞧着有福气。”
可不是有福气?林家那边拖拖拉拉不给准话,她二弟出去转一圈弄回来个贵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直接一封信去到江南,说是可以将王大姑娘的名字加到江南秀女的花名册里头去。
那大姑娘听到安琳琅脱口一句话,眼睛都笑弯了。
不仅她,她身边的王家大奶奶乐得脸皮子都一颤一颤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大奶奶原本叫安琳琅过来是让想给赏的,她可是听下人说了。这一家子老实人,上回那方婆子就是因为来王家做差事被人推搡的差点丢了一条命。见安琳琅这么会说话,大手一挥,又给她的红封里头填了二两。
安琳琅没想到,做一顿饭,得了二十一两赏银。
跟方婆子两人被送回方家村的路上,两人怀揣着二十一两银子回到家。方婆子眉开眼笑的,走路都带风。方老汉不晓得其中缘由,但看两人这红光满面的模样,知晓是遇着好事儿了。
忙了一上午,回到家还得忙自家的年夜饭。
家里的食材不多,方老汉和周攻玉两人也能打打下手。安琳琅想着桂花婶子那性子,不让她干点活怕是不好意思来方家吃年夜饭,于是让方婆子去后院喊她一声。
桂花婶子确实就在等着呢,一上午就没敢出门。原先说好的,她生怕方家人来找她找不着。这会儿听到方婆子的声音,忙不迭擦了擦手就过来了。
就在方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忙起年夜饭,镇子的客栈安玲珑看着满桌子粗糙的饭食,食不下咽。
路嘉怡其实也吃不惯,但客栈的食材就是这等劣等货。他们随行带的东西早就吃光,到了西北这边也没买到什么好的东西。但是米再剌嗓子,还得吃。总不能饿着肚子。
路嘉怡吃吃停停,他对面的安玲珑却又无声无息地掉起了眼泪。似乎到了西北以后,她就格外容易哭。来了才两天,就已经哭了四五回。路嘉怡知晓她是觉得委屈,好好的官家千金不在闺阁里娇养着,为了找人千里跋涉风餐露宿,自然是觉得苦。
“再等个几日,”路嘉怡也是娇生惯养的,但他大男人不好叫苦,“那个人牙子不在镇子上。等个几日,找到那个拐了你二妹妹的人牙子,问清楚状况,咱们就回去了。”
提到安琳琅安玲珑心里倏地一紧,但面上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可要是找不到,那可怎么办?”
“那就是你二妹妹的命了。”
路嘉怡说这话,神色格外的冷漠。其实也并非冷漠,他这人素来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人,旁人又与他何干?安琳琅虽然是林家的表姑娘,但与他又没有半分情分。再来,这姑娘骄纵歹毒的很,在江南这一年多的时日,时常害他的心上人。他没出手搅局,已经是仁至义尽。
“别往坏处想,指不定她运道好,如今在好人家待着呢?”
“怎么可能!”
安玲珑嗓音突然拔高,吓了路嘉怡一跳。
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过分激动,安玲珑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二妹妹生的那副好模样,就是女儿家看了都觉得可爱堪怜,那些个坏心眼的人贩子如何能放得过她?”
路嘉怡闻言叹息:“……那也是她的命。”
安玲珑似乎悲从中来,不知该说什么。偏过头去,用帕子遮着脸呜呜地哭。哭了好半晌,她才瓮声瓮气的问:“嘉怡哥哥,你说若是咱们找到了二妹妹。她若是早已遭遇不测,带回林家的话,是不是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
这自然是肯定的。不管有没有被糟蹋,一个人流落在外这么久,回去也是要受人指指点点的。路嘉怡看着为妹妹伤怀的少女只觉得心里软成一团。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旁人。这个傻丫头啊,不晓得这人找回去,第一个损害的就是她的名声。
以他看来,这安琳琅,不如死在外头对谁都好。
想到此,路嘉怡不由地开始担心。若是安琳琅回去坏了安家姑娘的名声,他跟安玲珑还能有结果么?
显然,这事儿就是安玲珑的想问的。
哭了这么一通,她可算是问到了主题:“那嘉怡哥哥,你好心带着我北上找二妹妹,我往后,还能……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蠢!冲动之下就不管不顾!”
后头的话她没说,但彼此都懂。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神摇摇欲坠地看向路嘉怡。
路嘉怡本就是舍不得她哭,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眼神。他顿时放下筷子,起身坐到安玲珑的身边,不顾规矩地将人搂进怀里,心软得都化成一团水:“傻丫头!这哪里能怪你?你出来寻人若不是我捅破,旁人哪里晓得你不在?再说你都走了四五日,是我风雨兼程追上来。要说也是我做错。”
“那路家长辈岂不是……”
路嘉怡拍拍她的后背,只觉得怀里人又怜又爱:“是我不顾礼法坏你名声,我家里的长辈都是讲究道理之人。我有错在先,自然是我来承担后果。你放心,回到江南。我便请求母亲去京城安家提亲。”
安玲珑心口剧震,双手环住他的腰突然嚎啕大哭。
“嘉怡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一个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让你去求娶!”
“傻丫头。”路嘉怡说出那等话,心里本来还有些膈应。毕竟以他的身份,路大学士的嫡长孙,将来娶妻是要成为路家总妇的,一个庶女实在困难。但听安玲珑这么说,他又觉得自己能行,“你嘉怡哥哥何时说假话骗你?说了娶你过门,就会娶你过门。可千万别哭了。”
孤男寡女的一番互诉心肠,可算是等到路嘉怡亲口承诺娶她,安玲珑回到屋里心中大定。但想到今日在镇子东边遇到的那个人,她心中不安。
思来想去,让芍药把车夫叫来。
车夫是安家的车夫,也是安玲珑用了十几年的心腹。她别的话也不好说,只让车夫去查查看:“若当真是安琳琅,可千万不能让她撞到嘉怡哥哥跟前去。另外,去查查看林五在哪儿。大表哥的信里也没说林五在哪儿,可别叫他给找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