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压在石头下的灯盏,拼好了四分五裂的药箱,骷髅自告奋勇的背上,姜之带着一猫一骷髅爬出了地洞。
日照西斜,高远的苍穹染上一分灿金,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枯枝碎叶,落下一地斑驳,平添了几分暖意。
姜之总觉得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狻猊从帕子里拿出它的小罗盘继续摆弄,这是主人送的它格外宝贝。
注入法力,上面的指针飞快的转动,和先前不同,这回指针稳当当定在了一个方向,亮起了红光。
“灵了灵了!”狻猊举起罗盘激动的亲了亲,又热烈抱住,“呜呜呜,我差点就误会主人了,还以为他又送了个破烂。”
“红光是什么意思?”姜之问。
“当然是好东西的意思啦!”狻猊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又补充了句,“这罗盘和藏宝图是相对应的,蓝色代表圈圈,黄色代表三角,红色代表星星,彩光代表天斩。”
“星星级别最高。”姜之一下子领悟,“务必拿到。”
狻猊激动地搓手手,它索性从药箱里跳出,跳上了骷髅宽阔的肩膀,指挥方向。
它和骷髅大哥相处的还挺融洽的。
姜之低头看了眼还被牵着的手,小心翼翼的迅速往外一抽,她想趁骷髅不注意的时候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失败了。
骷髅不会说话,他歪了歪头,黑洞洞的眼窝看向姜之,握得更紧了。
一人一猫一骷髅在荆棘漫草的荒林里穿行,虽然很怪,但很无奈。
如狻猊所说,困住他们的荒林并不大,不费多少功夫便走了出去,顺着罗盘的指引,在山顶之巅,层峦叠嶂之上,远远就瞧见了一处金顶,殿角金乌,昂首睥睨,似是有灵。
一串音律声响,悠扬缥缈,山间回荡不散。
“音律魅惑心智,快捂上耳朵。”狻猊微微蹙眉,猫耳往下一折堵住耳洞,它催促,“有人擅闯。快,我们从小道绕上山去。”
姜之揉了两团棉花球堵上耳朵,跟在狻猊后头,一路曲折攀援,很快就到了一处宫殿前。
台基五尺,朱漆红墙,琉璃金瓦,檐下用绿松青金绘制富贵的图案,只是正门上的金丝黑木牌匾,空无一字。
正红大门被剑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缝隙,只容一人通过。
而门口已围了好些许人,只是那些人并非站着,而是双目空洞,或歪七扭八躺着,或以扭曲姿势向着大门匍匐,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被困在音律中了。”狻猊道,“修为越高越容易被困,除非音律停止,被困之人终生无法逃脱。”
姜之听不见它说话,但能看懂它的唇语,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她朝大门走去,这道剑痕,她一眼就看出是洛砚礼所为,上面还有其它武器杂乱无章的劈砍痕迹,她还瞧出了白少屿的血夜戟,青云宗的枪法,天机宗的羽扇。
估计里面熟人还不少。
姜之犹豫片刻,从药箱里翻出药盒,取一枚绿色的丹药服下。
“你吃了什么?”狻猊疑惑,但就在它抬头再看到姜之时,眼中的疑惑变为了不理解,“变丑丹?”
少女白皙的肤色骤然黄黑几分,眉毛快速生长浓黑发亮,眼下的两颊浮现粒粒深棕暗斑,骨相不变,但却就像换了个人,实在不符合当下修仙界的审美。
“随机百变丹。里面熟人太多,被认出恐会遭来不必要麻烦。”姜之解释,她的声音也变得浑厚了几分,“时效五日,因为只是暂时表面上粗浅的修饰,所以就算仙人来了也看不出。”
“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伤害我的眼睛。”狻猊双爪捂眼,不忍直视。
姜之转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下意识问;“有很丑吗?”
骷髅摇头。
“还是骷髅大哥审美高雅。”姜之给他点赞,心里已经默认骷髅是他们的一员。
“走,进去。”狻猊迫不及待。
姜之小心警惕的穿过剑缝,怕有机关不敢轻易落脚,一眼望去,大殿内空无一物,地上是杂乱无章的脚印,最后遇到个分叉口,一串脚印朝左,一串朝右。
“被搬空了?”她不觉得这么大一个正殿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不会有东西。”狻猊沉思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敲定,“往右走。”
姜之信它,照着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脚步很浅,生怕惊动了什么。
骷髅也学着她的动作,高大的身姿猫着个身子,踮起脚尖迈起小步,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不必如此谨慎,这里没有危险。”狻猊实在看不下去,举爪向前作出冲刺的姿势,“走,骷髅大哥我们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骷髅转头看向姜之,似乎询问她的意思。
姜之试探性的大步一迈,忽有动静自头顶传来,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深绿蛇瞳,一条黑绿花蛇伸长蛇杏子朝她扑来。
她抽出腰间匕首,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在眼前闪过。
姜之握着匕首停滞在上刺姿势,她缓缓转头,看见骷髅一手就将花蛇捏爆,粘腻的血液从他指缝低落。
“好暴力。”狻猊发出惊叹。
“擦擦。”姜之丢给骷髅一块白净帕子。
“不应该呀,这里不应该会有蛇才对。”狻猊感到困惑。
“那有血疯毒蚁属于正常范围吗?”姜之话落,握着匕首就朝前冲,凶残的锃锃锃朝毒蚁要害刺去。
骷髅配合默契,一脚踩爆毒蚁腹部,毒囊炸开,浓绿色液体像花洒喷开。
姜之迅速转身,毒液才没溅到皮肤,倒是衣服被灼烧破了几个小洞。
狻猊掀开盖住脑袋的花布,从药箱中探出脑袋:“要不是老子躲得快就要遭殃了。”
“过于暴力了。”姜之总结。
骷髅歪了歪脑袋,随后点了下头,像是觉得暴力是在夸他,一路更加斗志昂扬,手捏小怪脚踩大怪,所过之处,尸怪遍地,死状惨烈,令人作呕。
越往里走,墙体碎裂,野草自断裂的宫柱中抽出,断壁残桓掩埋在风沙里,景象越发的萧条衰败。
或许这才是这座宫殿的真实面目,外表的琉璃金檐只是浮光假象。
妖兽毒物的等级也越来越高,已不是普通匕首所能对付,姜之只能灵活走位避过攻击,一路蹑手蹑脚。
远处传来阵阵打斗声,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姜之拉着骷髅穿梭躲避,最终藏身在石柱后。
这是一处宽阔的荒地,宫殿残墙湮没在杂草里,正中是巨大的雕花玉台,时光荏苒,上面的雕花纹路依旧清晰,静静的沐浴在月色的光华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流淌出悠扬仙乐随着晚风缓缓入耳。
雕花玉台下,围了好几派的弟子,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妖兽的尸体,显然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这些妖兽,应该就是这宝物的守护兽。”姜之猜测。
“非也,金乌幻钟并无守护兽,这些妖兽只是被它操纵了。”狻猊道,“方才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宫阙殿宇也是它制造的幻术,故意吸引众人前来,它以迷惑心智为乐,尤其喜欢……”
它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指着前方,示意姜之看去。
疾风仙乐中,打斗声渐起,刀光剑影,利箭如雨,身影忽隐忽现,眸底倒映着渗人的血色。
姜之明白了,道:“尤其喜欢看人自相残杀。”
狻猊道:“在殿外躺着那些人,金乌幻钟觉得他们不配入内,紧接着一路走来地上躺着的那些,也被淘汰,最后剩下的这些,才是金乌幻钟觉得最有趣的。”
“听你这么一说,金乌幻钟开了灵智?”
“只是仙器,未有灵智。”狻猊仰起头来,抬爪往天空一指,“它喜高,享受俯视众生的快感,就在上头,要想破幻象,必须取下。”
姜之抬头望去,雕花玉台高不见顶,她反倒看到了月亮。
“好高呀。”她惊叹。
“是呀,好高呀。”
有一道声音忽的自她身侧响起,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姜之戒备的望去,看到是个女修。
一身红色劲衣,身量高挑,长辫绑于脑后,用一玄月珍珠发簪固定,看起来干净利落。
女修唇角弯起,对她笑了一下,道:“一切飞行法宝在这里失灵,也无法使用飞行法术。要想上去,只能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