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宋訾的速度很快,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是一阵风,直接从审刑司消失。回到七略书局,他立马点出两个性格稳重的账房,把任务三言两语安排下去:“不用担心,审刑司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你们只管教,把人教会了就回来,就按照正常轮值,该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

他知道在某些人眼中,审刑司这地方就跟魔窟似的,老百姓嘛,不管犯事不犯事,对这种人专门审重案,而且手段非常残忍的地方,总归是畏惧的。

“多谢东家。”

到底是在他手下办事的账房,突然接过这么一个听上去就压力很重的担子,神色仍是从容淡定。

“等一下。”宋訾把人喊住,问的确实和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干的事,“你们二位当初成亲的时候,是怎么安排的?”这两个账房招进来的时候,都是拖家带口,早早就成了亲的,大家都是文化人,应该比普通人更加讲究。

说到婚姻大事,年长些的账房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替我相看人家,交换了庚贴,就直接上门提亲。”

另外一个年轻些的也差不多,但是因为媳妇认识,提起来更兴奋一些:“上门的时候提两只大雁,然后送了聘礼,没多久之后就把贱内娶回家中。”

宋訾问:“这就成了,定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

年轻些的账房道:“三媒六聘,交换婚书,算是定亲吧。我们寻常人家,不好把婚事耽搁太久的,是要准备迎娶了,才会上门求亲。”

他们不比大户人家,早早就相看,定下婚事,再把疼爱的姑娘在家中多留两年。其实小户人家也有这么安排的,但那是少数。也不用担心姑娘家没准备好嫁妆之类的,正常人家,基本是在女儿出生没多久,就开始为小囡囡攒嫁妆了。

这听上去未免也太无趣了吧,一点都不够浪漫,宋訾失望的摆摆手:“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他自己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主意,问了书局一圈人,给他做饭的厨子眼睛笑成一条缝,表情特别得意:“俺家婆娘特别好,当年我递了一根鸡腿过去,她就看上我了,后来我们两个人逃难,就顺带结成了夫妻。”

小老百姓在一起的人理由特别接地气,同甘苦,共患难,听起来其实还不错。可不适合他和阿言,他这小半年来,何止是给阿言带了一只鸡腿,饭都做了不止一次。

宋訾摇摇头,胖乎乎很有福相的大厨道:“东家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想要娶亲?真要这样的话,您去问张先生啊,张先生以前不是大儒吗?他肯定知礼。”

好主意,宋訾眼前一亮:“记你一功,你今晚多添一个大鸡腿。”

“谢谢东家。”厨子憨厚笑了笑,等宋訾走了,才觉得有点不对,他就是当厨子的,真要做大鸡腿,哪能少得了他的油水,主子赏个鸡腿,还不如给他赏点银钱呢,

去问了白发苍苍,很有阅历的张伯,嫁娶的隆重礼节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可这也不是宋訾要的。阿言不是女子,不能完全寻常人娶妻的流程来生搬硬套。

而且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条件安排的那么隆重。不过宋訾还是把这些信息都记了下来,日后等阿言出了宫,多隆重的礼节都可以给安排上。阿言自带几个箱子的金子做嫁妆,他的聘礼怎么这都不能比这嫁妆少吧。

一圈问下来,耽搁了他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乱七八糟的信息攒了不少,宋訾理了理,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人选:“给我备马车,我要回一趟相府。”

他回去赶的正巧,宋菁和明安郡主的院子里热闹的很,马车拖到了院子门口,明安郡主的贴身丫鬟正指挥着身强力壮的护卫把箱子往车上抬。

宋訾到的时候吃了一惊:“娘,您这是做什么?逃难吗?”

他把所谓的预言梦讲完的那天,也没见他娘动离开的心思,他爹的左相还做的好好的,暂时没有要跑的理由。而且一家四口一个都不能少,真要跑路,好歹给他这个做儿子的知会一声。

明安郡主瞪了他一眼:“什么逃难,我和你阿姊要去探亲,天天待在这京城,多好看的风景不也得看厌了。”

宋菁自是不好当着丫鬟的面说此次出行是为了她的婚事,只含笑道:“母亲同姨母手足情深,很是想念姨母,此次是去南江城小住一段时间。”

对了,他的姨母是嫁到了南江城,而且亲娘的母族一派在南江城还算得上名门望族,京城在天子脚下,的确繁华奢靡,可南江是本家,对出嫁女来说,大多时间都是在宅院里打转,嫁到有兄弟族人庇护的地方,自然比京城更好。

宋訾忽然想起什么来:“非要这个时候走不可吗。”

明安郡主轻咳了一声:“你们好好收拾,阿放,小菁,你们两个跟娘进内院。”

等进了里屋,明安郡主才道:“不去南江城,你阿姊婚事怎么办,过几个月就要大选,你爹说了,咱们一家避避风头,他再安排自己的学生写写文章,吹吹风,把注意力转到别家去。”

宋訾道:“可是天子没多久就要下江南,若是无意外,避暑山庄就是安在南江城,您让阿姊这个时候去南江城,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他不怕别人误会,就怕天子和阿姊撞上了,他阿姊还是走了老路,被皇帝看上了,然后钦点入宫为后。就算是他爹,也不能忤逆皇帝的意见。

而且说句实在话,他爹虽为左丞,可给朝堂立下的功劳真不够,比起那种在丞相位置上待了几十年,势力根深蒂固的真权臣,那还是差一个档次的,他爹这些年为朝廷的贡献说不上太高。

况且当今皇帝喜怒无常,圣心难测,就算是真权臣,皇帝也不一定肯给面子。万一到时候一个不高兴,砚台砸下来,他就得比书里更早时间没爹了。知道这主意是他爹出的,宋訾不悦道,“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要去南江城,他阿姊也要去南江城,让人不得不多想。

明安郡主不得不替丈夫说一句好话了:“什么怎么想的,现在陛下不是没成亲吗。我去南江城,还不是为了早些定下阿姊的婚事。再说了,避暑山庄和你姨母的住处,离了小半个城,她又不胡乱走动,怎么会和陛下撞见。而且真要是有那缘分,现在陛下在京城,你阿姊一直在京城待着,他不得早就召你阿姊入宫了。”

她道:“阿放,我知道你被梦境影响,对你爹有些偏见,可你阿爹是真心为了这个家着想的,就算不信你爹,你总得信你娘我吧。而且真按照你说的那个梦,那也是你不争气,你阿爹和阿姊给你擦屁股,才会走向不归路。”

这话说的着实是有些重了,宋菁忙道:“父亲平日里忙碌,可能没想到避暑山庄的事情,瓜田李下,不能怪小弟想歪。”

她道:“是得谢谢小弟提醒,若是陛下同大臣去南江城,我就在家中待着便是。”若是忘了这一点,她频繁外出见客,的确是增加了见到皇帝风险性,还怕有些人自作主张,算计到她头上。

原本轻轻松松的南江城之行,因为这个消息,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命运的镰刀在高空隐隐约约悬挂着,似乎随时都会落地。

宋菁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还打起精神来处理家事:“不过小弟,你是该给阿父道个歉,阿父这些年为家中付出良多,他平日里对你寄予厚望,才会多有苛责,他若是对你完全不管不顾,没有尺度的纵容,那才是恶父所为。”

“我知道爹好,只是……”只是他爹看起来,就没那么重视他说的那些话。大人总是这样,仿佛小孩子是在过家家。他年幼的时候,隐瞒不说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没人会信。人总是这样,常常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来后悔。

明安郡主拍拍儿子的脑袋:“小孩子家家,想这么多干什么,你才多大年纪,不要操心这么多,天塌下来,有我和你爹在前面担着呢。”

“您说的对,是我操心太过。”他爹能够做到左相之位,本事自然不俗,都和家里说了这么多,他也该多给他爹一点信任。横竖他都做了最坏的准备,万一书里的事情发生了,那就假死脱身呗。有他之前的铺垫,到时候都不用他强行把父母打晕带走,有家里人好好配合,他们到时候离开只会更顺利。

“娘,你和阿姊好好游玩,我近日忙碌,不能陪阿姊和娘亲去南江城,先在这里提前祝阿姊找个如意郎君。”宋訾说服了自己,他长舒一口气,总算想起来自己为何要突然回家,“娘,那我可来的正巧,您给阿姊准备了那么多嫁妆,不会没给我准备媳妇本吧。”

宋訾记得他娘在他小时候就叨叨过:“您是不是有个镯子,是您说祖母传给您,是给老宋家的儿媳来的。”宋家的底蕴,自然是比不上明安郡主府上,但这镯子的意义就不一样。

他娘和爹的故事比厨子的鸡腿还没参考价值,不就是他爹是被榜下捉婿,他娘亲主动,庚帖定了没多久,怕生什么变故,就直接嫁过来了。

但有些东西,还是得他娘这里拿,才能算是诚心诚意:“那镯子,您提前给我吧,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还缺份婚书,还有我的生辰八字,您给我写一份。”

别人有的,他的阿言自然也要有。婚礼等孩子生了再补办,正儿八经的求婚仪式得先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