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渠,大码头。
左修远勒紧缰绳,“吁”的一声将马儿锁死在了原地。
这里是码头集市,也是渔民、商贩、平民的聚集之地。
在大明,水路是最重要的货运方式。
两千多里的路程,踏空飞行太过吃力,也不太现实。
最重要的是途中如果遇到妖物,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被踏空飞行消耗了七七八八,更别谈打斗。
所以,前往武义县,左修远最终还是选择了走水路。
大运河连接南北,而且经过后人的不断努力,连接南北的大运河再也不是当初那条京杭大运河了。
后建的隋唐大运河和浙东大运河,极大的缓解了运河的压力,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也缩减了行程。
相比于走陆路,水路反而方便一些。
再说,对左修远而言,游山玩水的生活也比较惬意。
码头的商贸街人流熙熙攘攘,但大部分都是卖鱼的商贩。
渔民们将河中的鱼打捞上船就直接贩卖,十分新鲜。
相比于京城中心,这里的鱼价还是便宜几个铜钱一斤。
但越往河边码头走,人流量反而越少,甚至连商贩都少了,这一点让左修远不解。
渔民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多走半里到远离河流的地方卖鱼?
在大明,鱼这种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是主流肉食,属于供不应求的品类,按理来说渔民一捕获就马上会被售卖,压根不需要跑这么远贩卖,毕竟猪牛羊这种东西生产周期太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码头之上,本以为这码头上会船舶林立,但一到码头才发现,这运河之上仅仅只有几艘跑货运的大船,小船几乎不见踪影,这是何故?
左修远再一次不解。
刚停留一会,几个拉皮条的船夫立马迎了上来,甚是殷勤。
很明显,他们有竞争。
这几个船夫大部分是中年汉子,但中间也有一个年轻的伢子,这伢子只有十五六岁,身体瘦弱。
这么小出来讨生活,肯定是因为家境不好。
在刚才拥挤抢活的过程中,伢子很快被这些中年壮汉挤在了外头。
“客官去哪?我们的船前往通州、天津、沧州、德州,下午发船,十两银子即可。”
“客官,我们的船可以直接前往台儿庄和徐州,二十两银子,有法师坐阵........”
“我去杭州!”
一听说左修远要去杭州,原本那些热情的皮条客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一个个转身离开,而这时,那十五六岁的伢子却满脸的开心。
“客官,我们去杭州,只不过要八十两银子,贵是贵了些,但路程毕竟有这么远。”
“八十两!”
对于这个数目,左修远也比较惊讶,要知道八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是买鱼,八十两完全可以买下几箩筐。
见左修远有些犹豫,伢子着急的解释道:
“如果客官真愿意乘坐,我去给你开个后门,少你一两银子。
但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能再少了,因为我拉一个客的回扣也才一两五钱银子。”
伢子急的满头大汗,双颊通红。
回扣都如实告知,很显然,他没有撒谎。
讨生活不容易,为了碎银几两,这些底层之人生活其实很苦。
左修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说句实话,他喜欢这伢子的实诚。
“好,就坐你的船!何时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听左修远答应坐船,伢子十分激动,满脸的喜悦难以掩饰。
“客官,一个时辰难等,你可以先去那边的茶楼喝茶,那里面不仅能喝茶而且还能快活........”
左修远一愣,听到“快活”这两个字,他又一次打量了伢子一眼:
“小小年纪,知道快活是啥吗?张嘴乱说。”
伢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说道:
“那些老船夫都这么说,我也是跟他们学的。”
左修远摸了摸伢子的脑袋,而后道:
“...........算你老实。
我问你,你到这河边干了多少年了?这船上之事可清楚?”
左修远见这些货船和客船上都贴满了黄符,猜测这江中肯定有妖物,这些黄符也必定是用来防范妖物的。
再加之刚才那些船夫知道他是去杭州之后,热情瞬间降温,很显然,杭州这地方不仅远而且危险,一般没人去。
伢子在这江边谋生活,对江中之事肯定了解,提前找他了解一二,万一有江怪,也能提起防范。
见左修远问起,伢子立马爽朗回答道:
“客官是要问事情吧!
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小的我从小便跟着父母在码头边讨生活,码头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伢子机灵的很,一眼便看出左修远是要打探消息,拍着胸脯大声说道,看他那挺起胸脯的样子,自信的很。
左修远一笑,点了点头,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走,随我去茶楼!
我们慢慢聊!”
左修远指着刚才伢子告诉自己的茶楼,笑着道。
“客官,这........
小的还要在这里拉客,爷有什么事情您直接问,小的告诉您就是。”
“你一天能拉多少人?”
“这可说不定,搞不好一月一个也拉不到,搞不搞一天能拉四五个.......”
伢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船一个时辰后到,这里是十两银子,买你一个时辰。
一个人出门闷得慌,恰好找你了解点江中趣事。”
看到左修远手中那块满身气孔黑不溜秋的银子,伢子吞了一口口水,心都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干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好事。
“行,爷大气!”
说罢,伢子大摇大摆在前方带路,左修远紧跟其后。
定下一间房后,左修远又点了一桌吃食,全是鸡鸭鱼肉。
通过与伢子的闲聊,左修远也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原来这运河上确实有江怪,而且要数长江以南的江怪最多。
这也是那些中年船夫为何不去长江以南的原因,哪怕是淮安扬州这样的地方他们的船都不敢去。
“不过爷放心,我们的船上不仅有黄符镇压妖物,而且请了法师压船。
只是这法师的价钱不低,跑一趟至少两三百两银子。”
“那法师修为高吗?”
左修远问道。
“那是自然,那法师能轻易打死几十斤的大鱼,你说他修为高不高。
不瞒你说,寻常妖物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遇到鱼妖蟹怪上船吃人,只要法师在,保证能够保乘客的安全。”
伢子骄傲的说道。
根据伢子的话,左修远很容易便猜测出了大概,也差点被他那句“徒手杀死几十斤的大鱼”逗成猪叫。
杀一条几十斤的大鱼,压根不需要法师出手,武道九品的人就可以轻松斩杀,当然,凡人还是吃力了一些。
在左修远看来,这所谓的压船法师或许就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而已,而且还是刚进入炼气期不久的修士。
既然江中都是些未化形的小妖,左修远还是放心了些许。
伢子见自己说完左修远没有打害怕,高悬的心也终于放下。
他还害怕左修远打退堂鼓,这年头,怕死的人还是居多。
当然,若不是左修远给了他十两银子,他也一般不会跟乘客乱说,一旦乘客被这些江怪吓住而不坐船,损失的可是自己。
不多时,鸡鸭鱼肉便被摆上了桌子,摆了一满桌,但伢子只是一个劲的吞口水,压根不敢上手,甚至还主动站起来:
“客官慢用,我在门外等你!”
左修远一怔,猜测到了伢子的心思,于是道:
“这些吃食我早已经付了钱,你与我一同吃,这么一大桌子食物,我一个人如何吃的完?”
“这......爷,这不好吧!
小的懂规矩,爷放心大胆的吃便是!
.......”
“费什么话,吃!不吃连我那十两银子也退了,去江边继续拉客去!”
左修远脸色微变,言语中带了几分怒意,说道。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伢子不是不吃,是不好意思吃。
既然左修远都这么说了,他扯下一个鸡腿便开始猛吃。
这生活,大户人家过年都不一定有。
“好吃吧?”左修远笑着问道。
伢子一个劲点头,已经消灭了一只鸡腿。
酒足饭饱之后,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但去杭州的船却迟迟没到。
伢子也担心极了,毕竟收了人家的钱又吃了人家的饭,如果船不来,那就麻烦了,眼前这人一看就是大人物。
一瞬间,伢子满头大汗。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又半个时辰,江面上终于出现一只淡绿色的船,船上插满了旌旗。
伢子眼前一亮,甚是开心,对着左修远大叫道:
“这就是我们的船,爷,您看看,多大气!
不过不好意思,船没有准时到,耽误您时辰了。”
见船渐渐走近,左修远没有耽搁,结账走人。
来到江边,他也看清楚了大船的全貌。
船长二十来米,高两层,一层运货,二层运人,在这运河之上已经算是大船。
当然,这船和长江与黄河上的大船还是比不得,最主要还是吃水的缘故。
但仅仅观这一条船,就知道大明的造船工艺十分先进。
大船抛锚,十几个乘客陆续上船,伢子一路上帮左修远打理,选了个靠窗的好房间。
左修远进房之后,甚至满意,这十两银子一顿饭,花的值,毕竟到杭州可得要一个月的时间,房间的舒适度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