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兵，忠于上级忠于朝廷是他毕生的追求。
但这份追求一旦与家里人的命运相连，那就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忠孝难两全。
然而此刻，彪形大汉沉默了。
他放弃了对上级的忠诚和对朝廷的忠诚，选择了小家。
对不知情的百姓而言，他这种选择肯定是错误的。
但对于左修远这种知情人来说，他这样做反而是做了好事。
阉党残害忠良，替他们做事，说白了就是挖掉国家的根基。
“谁的命令？虎贲营千户陆离！”彪形大汉小声说道，而后目光中又出现了一丝丝乞求：
“我只是个当兵的，上头有命令，只能照做。
屠杀陈家之人，并非我本意！”
“陈演，记下来，这些懂事证据！
锦绣！随我去趟锦衣卫，不知道那些老长官和老部下还会不会给我面子！”
既然彪形大汉已经招供，左修远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直接有了下一步打算。
......
锦衣卫，卢星远百户所。
乘着夜色，左修远三人踏空而行，径直到了卢星远的百户所。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左修远一阵感慨。
这里曾经是自己入锦衣卫的第一站。
百户所门口有两名力士站岗，看起来精神抖擞，但修为却连武道都没有踏入。
“两位官爷，找卢星远卢达人！”
“卢大人！你是来找死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力士听了左修远的话，原本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丝丝愤怒。
很显然，左修远的话刺激到了他们的泪点。
难道卢星远.......
“你不知道卢大人已经为国捐躯死在妖魔手中了！”
另一名力士道。
听到这，左修远心里一痛。
刚到锦衣卫之时，卢星远对他还算照顾，这份恩情左修远也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没想到这卢百户这么短命。
锦衣卫长期与妖物纠缠，死人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所以平均寿命都很低。
“那沈炼总在吧！”
既然卢星远已经死了，那左修远只能找总旗沈炼。
这些都是大哥左修毅的老部下，想必会给些面子。
此话一出，力士的脸再次一沉;
“也死了，和卢百户一起阵亡的！”
“.......这.........不好意思，离开锦衣卫太久了，我也不知道锦衣卫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听到这声道歉，两名力士心里也稍稍好过一点。
看在他曾经也是锦衣卫的份上，点了点头。
左修远从胸口拿出五十两白银交给了一名力士，而后道：
“这些钱请兄弟们喝酒吧，大家都不容易。
我问你，现在谁在这个百户所管事？”
看到手上这沉甸甸的银子，力士惊讶的同时又深深感动，因为眼前之人也曾经是锦衣卫，搞不好还是这四合院中走出去的锦衣卫。
“刘一手！”力士如实回答道。
“是不是第十百户的那个刘一手？”左修远问道。
“刘大人确实在第十百户干过副百户.......”
力士疑惑的回答道，他没想到的是新百户的底细眼前之人都知道，脸上也出现一丝丝惊讶，看来眼前这人来头不小。
“你进去禀报，左修远前来求见！”
见力士如此肯定的回答，左修远爽朗一笑。
这刘一手可是当初自己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找他反而比找卢星远和沈炼好得多，毕竟老领导的面子他不会不给。
只是卢星远和沈炼死了，左修远也感觉有些可惜，心里涌出一丝丝伤悲。
力士进去不多时，里面就传来叫嚷声：
“给我将左大人请进来，你们这群人，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左大人都不认识，他可是道篆司国师的弟子......”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左修远一乐，大步朝着百户所而去，这回，门口的力士也不再阻拦。
刘一手见到左修远，“噗通”一声跪下：
“小人刘一手拜见恩人，拜见左大哥！”
百户大人见面就跪，周围的力士和校尉看傻了眼，这人是什么来头？
“恭喜啊，刘大人！”
“恩公又取笑我！
若是没有恩公替我祛除了妖毒，刘一手岂能有今天，您的大恩，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刘一手道。
听到这话，左修远稍稍欣慰，心中一暖，看来这好事还得多做，善有善报。
“不瞒你说，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咱们先进屋说，这里人多耳杂，不方便!”
既然是老部下，左修远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明了来意。
来到刘一手的公房，左修远将大门一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锦绣公主和陈演，吓得刘一手差点三拜九叩。
“陈家发生了命案，这事本来可以向地方报官，但因为牵扯到的是虎贲营的千户，所以此事只能找锦衣卫。
毕竟，锦衣卫有特权，哪怕是百户抓千户。
.......”
左修远将陈家之事详详细细的陈述，刘一手完全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大怒，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看到刘一手有这份忠义仁孝，左修远心中一暖，当年教给他的东西看来他没有忘记。
在刘一手的建议之下，陈演先是将地宫中的四人送到了锦衣卫，而后刘一手亲自带领锦衣卫连夜前往虎贲营，当着虎贲营数千将士的面直接将千户陆离抓到了百户所审问。
百户抓千户确实有些高调，不过也幸亏虎贲营之人都是些怂包软蛋，并没有激起兵变，一旦兵变一起，事情便麻烦了。
陆离一路叫嚷，嘴中口吐芬芳，扬言此事要是查不出什么结果，定要上报朝廷，把刘一手碎尸万段。
当然，这些刘一手都没有在乎，因为他身后有道篆司、翰林院外加一个皇族公主坐阵，怕甚？
一到百户所，陆离坚决不跪，称自己是朝廷命官，官职比他低的审他岂能行跪拜之礼，差点激发矛盾。
不过，刘一手介绍完锦绣公主之后，陆离整个人身子都瘫了下来，他知道，这回碰到硬茬了。
一般的琐事，皇家之人岂会出面。
的确，杀了陈家三十几人，这事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他还抱了一丝侥幸，因为陈家没有证据，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事他就判不了。
此案如果再兜兜转转移交给刑部，那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陆离，你为何派人乔装打扮去杀害陈家码头上的壮丁？”
“这........”
然而，让陆离没有想到的是，刘一手出门就是王炸。
“大人，冤枉啊！
这杀人之事可栽赃陷害不得，至少得有确凿的证据！”
刘一手哈哈一笑，锦衣卫上门抓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岂会乱抓？
老领导已经帮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他要做的仅仅是走个过场。
由于怕出变故，左修远一直在百户所的天牢中守着几个犯人，他知道，越是关键时候便越会出问题。
虎贲营的千户被抓，消息肯定会不胫而走，而且很快便会传到魏忠贤的耳朵之中。
如果魏忠贤知道此事，肯定会立马派人干涉，一旦案子移交到刑部，这案子怎么判，说白了还是阉党说了算。
大堂一提审犯人，左修远跟随着锦衣卫立即将人带到，陆离顿时瞳孔一缩。
三个探风的竟然全部被抓，而且还外带了自己一个小旗，如果他们招了，那他再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证人不止一个人，他有口难辩。
典史简单的念了一下彪形大汉等四人签字画押的证文，这一回，陆离低下了头。
见状，刘一手一声大喝：
“陆离！你招不招！”
此刻，陆离招不招其实都意义不大，因为铁证如山，现在他思考的是保自己还是保上头。
如果招了，他难逃一死.......
“不招是吧！
来人，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刘一手一声令下，锦衣卫立马抬上了刑具。
反正是一死，招了肯定会祸及家人，与其这样，不如一死。
他只是官场中的一个小人物，阉党，他得罪不起。
“皮肉之苦就算了，我招，一切都是我指挥的。
我与陈家的私仇不共戴天，我要灭了陈家！
这就是理由！”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但左修远和陈演却不信。
陈家祖祖辈辈都与陆离没有交集，何来的深仇大恨，这作案动机明显太假！
他是在替人揽罪！
正当众人想到这个点之时，陆离突然起身，拔出了其中一名陪身锦衣卫的绣春刀，直接自刎而亡，速度极快。
武道三品的高手，想要自杀谁都阻止不了。
这一刻，现场再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