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净宣读完泰康帝的圣旨就离开了,之后的朝堂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过气氛却是冷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处理着一些琐事。
直到巳时,朝会才散,贾理被明康帝留了下来,叫去了御书房。
自贾理进来后,明康帝就一直在翻看奏折,写写画画,过了好一会儿,明康帝幽幽地说道:“无殇,这次是朕无能,没有为你讨回公道!”
听闻此言,贾理眉头微蹙,在想明康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在警告自己?现在的明康帝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正是多疑的时候,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再说明康帝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自己之前在朝堂上的心思这位若是静下心来不难看出来的,随无伤大雅,但在他心里肯定会留下一个疙瘩,这不是现在的贾理愿意见到的。
御书房静悄悄的,明康帝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任何东西,继续翻起了堆在御案上的奏折。
贾理梳理了一下当下的情况,才缓缓说道:“多谢陛下关爱,面对千军万马臣尚且面不改色,何况是一帮子纨绔子弟,倒是理甚是惭愧,劳陛下为我出头,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明康帝听到贾理的话神色缓和了下来,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今日在朝堂之上表现让他着实惊艳了一把,面对勋臣那般逼迫,没有一丝慌张,善决断,若不是最后自己父皇插手,那朝堂上的那些人就被贾理一网打尽了。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今双圣临朝,皇权之间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有的只是冷血与算计,若是今日真的能将勋贵集团一网打尽,明康帝是不会手软的。
虽然贾理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他的做法并没有让明康帝反感,反而正对了他的心思,不得不说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原本贾理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到明康帝并没有一丝发难的意思,贾理一开始并没有理解,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当枪使,何况这位还是天下至尊。
当贾理将自己代入明康帝的角色之后,忽然有几分恍然大悟之觉,明康帝虽然是天下至尊,但是上头还有自己老子压着,再说这个老子还不是个老实的主,明着叫退位让贤,暗地里却想遥控整个朝堂,如今没有多少军权的他就如同像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
若是用哲学的话来讲,要分清主次矛盾,如今明康帝的主要矛盾不在他这里,而是在泰康帝那里,自己方才的小心思在这个主要矛盾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就算是明康帝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想到这里,贾理心思一转,关于站队的问题,在回京的时候仔细思考过,若是想脚踏两只船恐得不了好,他也没那精力在斡旋两方,要想在两方之间如鱼得水不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与他的实际情况不符,自己还有其他的谋划,不能一直束缚在神京。
朝会上既然已经将那些勋臣得罪死了,泰康帝那边是不用想了,眼下便只能选择明康帝了,在朝堂上混,屁股得做对,立场得坚定,其实说起来一开始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泰康帝掌军权,手底下将军不少,若想实施自己的谋划,这些人本身就是自己的障碍。
到最后贾理像是不经意间说道:“悔不该当初惠宾楼冲动,令手下打残了那几个小子,到现在还关在顺天府,现在是半分好处都没捞着,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让陛下难堪了!”
明康帝这几天被一帮勋贵闹得心里极不愉快,听到贾理的话,心里一动,不知什么原因看了贾理一眼,说了些安慰的话,就让他回去了。
就在贾理前后脚的功夫,一道道圣旨从大明宫传了出去,大体意思就是,“那些纨绔恶意中伤大康功臣,念太上皇仁慈,其祖上也为大康撒过血,便从轻处理,关在顺天府的纨绔,要想出去,就自个掏钱,最低十万两赎身银子,算是他们将功孰过,对九边将士的补偿。”
当消息传到贾理耳中时,他嘿嘿笑了两声,果然这些个皇帝深得厚黑学真传,自己只是点了几句,明康帝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这圣旨说的太好听了,安抚边关将士,勋臣一脉就算是想放弃那些不成器的子孙都不成了,这十万两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了,这笔烂账他们就算捏着鼻子都得忍下来。
再说这笔钱,用屁股想明康帝都不会交给九边将士手中的,用他们的钱替他们道歉,拉拢人心,明康帝没再去踩上一脚都算是有太上皇的缘故了,哪里又会做这种资敌的蠢事。
贾理归家之后,屁股都还没坐热乎,突然有种心血来潮之感,修行有成,他知道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是事出有因,于是就命人从清真观取来几枚供在三清祖师前的铜钱,算了起来。
王演周易,仲尼晚年研读后给出了一种世人可以看的明白的说法,后世之人,学以致用,三钱掷,正面为阳,反面作阴,两正一反为少阳,两反一正为少阴,全正则为变爻,老阳变阴,全反同理,则老阴作阳,掷六次得一卦,可问凶吉!
看完卦象,贾理换下了衣服,看上面细密的针脚,他猜测应该是出自晴雯之手。看着服侍自己穿衣的俏婢,表扬道:“晴雯,这云纹费了不少功夫吧,难为你绣的这般唯妙唯俏,以后爷的衣服就归你了,多加一个月的月钱。”
晴雯听完美滋滋的,他们这位爷表扬人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如今听闻贾理的赞美,不由得道:“谢谢爷,这话可是你说的,别等我七老八十了,到时候爷不要我了!”
贾理点了点她的鼻子,“才多大就想这些事情,再说爷是那种薄情寡恩之人吗?说不定爷还活不到那么大的岁数呢!”
晴雯听到这话一急,赶忙道:“呸呸呸,爷一定能活一百岁,不,是一千岁。”
听到她的话,贾理笑道:“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鳖,要是真的活那岁数,我不成了老王八了,爷可不想当王八,要我说这王八还是你来当吧!”
晴雯小脸一红,“奴婢也不想当,还是让秋椒姐姐来吧!”
贾理哈哈笑了起来,没事儿调戏一下自己的美婢也算是一种消遣了。
看今日阳光,倒是不错的一天,想起之前的卦象,贾理出了门就朝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贾理眉头一皱,这里是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荣国公府,不对,因该说是西府的一个小门附近,贾理突觉有几分不可思议,怎么会是这个地方,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有机缘的地方。
勋贵之家,墙里墙外可是两个天地,站在此地,他都能嗅到院里传来的一股浓浓香味,墙外的路上零零散散的几个路人,却都是面黄肌瘦,脸上不见人样,真是有些讥讽。
他记得杜子美还曾经说道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时若不亲身经历,感触也不会这般深刻,现在看来当真是字字带血,句句诛心,不愧是“诗圣”。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贾理在路边找了一个小摊子坐了下来,摊子是个卖馄饨的,摊主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大概有五六十岁的模样,已是满脸的皱纹,头发也花白了大半,女的年纪也差不多,不过应该是操心少的缘故,这头发倒是还是乌黑一片,模样比她家的汉子也好不少。
贾理要了份,不一会那个妇人端了一个大瓷碗过来,分量十足,碗里大概有二十几个大馅馄饨,汤上几滴油花散发着芝麻香气,还有一丝丝醋香,几粒嫩绿的葱花和香菜让这份小吃分外的诱人,碗刷的干干净净,就是碗边有个缺口。
贾理也没在意,这熟悉的小吃引得他食欲大开,拿起一旁的勺子吃了起来,馄饨馅大皮薄,十分的美味,最后汤也被他喝的一干二净,拿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舒畅。
“店家,结账了!”
“承惠,十!”
贾理掏出自己的荷包,伸手一摸,眉头微皱。
老汉看到贾理的模样嘿嘿一笑,说道:“客官要是忘了带钱,改天也行!我老张在宁荣府后街开这个馄饨摊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有空来了再付也行。”
他的婆娘听到后,没有去驳他的男人的面子,收拾完碗筷后,回到做饭的小灶旁,低声地鼓囊:“看他的打扮就不像是个有钱的,老胡又疯了,说什么下次再来付钱,从这走的,有哪个是回来付钱的,他这个倔驴,老娘晚上一定磋磨磋磨他,精力这么旺盛,跑过来跑过去的也不累,要是老娘管着收钱,说什么每天也能多挣个百八十。”
经过灵气的洗礼,贾理的五感变得十分的敏锐,不说是千里眼,顺风耳,但是这等距离这些话他是听的一清二楚,听到这话,贾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真一对有意思的两口子。
想了想,贾理掏出一块碎银子,方才一顿,并不是没带钱,而是带的钱都太大了,这两口子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而且这条街上的都不是善茬,万一有人见财起意,害了两口子可不是他的本意,所以才迟疑了。
如今听这老汉似乎是有自己的门道,所以才将银子拿出来。
“老汉,多的算是我存在这的,你这馄饨爷吃着香,以后还来。”
老头听了嘿嘿笑了两声,嘴里道:“那是,老张的馄饨别说您了,老汉自己吃着都香!!”
贾理摇了摇头离开了摊子,心里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贾理眼中,是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小豆丁,都是庄户人家的打扮,忽然贾理心里微微一动,意外的看着这对奶孙两。
“没想到居然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