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摄政王是看不起那本荒唐话本的。
柳迟砚不知道那话本出自谁之手,他却了解得一清二楚,那是个柳迟砚默认留在柳家的野种,每次来看柳迟砚的时候都会用敬慕的目光望着柳迟砚。
这小子自从到了京城,就总是偷偷窥探柳迟砚的生活起居,动笔写话本后更是把事实都再三扭曲。比如当初只是他和柳迟砚在寺庙中初遇,这家伙却添了个人进去,说是柳迟砚叫他去救人,从此三个人纠缠不清。
柳迟砚并不知道在野种庶弟的笔下,他过完了晦暗而愤懑的一生,最后还被这个不知哪来的野小子抱着葬身火海。
摄政王读完全程,只觉无一字不荒唐。柳迟砚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即使落入同等境遇,柳迟砚也不会那样怨天尤人,他会好好地活下去,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生活。
柳家那场大火来得很突然。
大半个柳家被没入火海中。
柳迟砚近来夜里无法安睡,找太医开过助眠的方子,这天夜里他喝过药才入睡,是以睡得格外沉。眼看柳迟砚马上要被大火吞噬,他顾不得对那本荒唐话本的嫌弃,抱着柳迟砚的魂魄进入书中。
代价是他险些魂飞魄散。
这没什么要紧。
他总归是把柳迟砚救下来了。
只可惜他最后只够把柳迟砚安安稳稳地送入那个与他极为相近的身体里,自己却没有余力再完全掌控那具理应属于自己的身躯。
那具身躯只剩下七零八落的记忆以及见到柳迟砚后便无法压抑的可怕占有欲。
那本来是他用尽所有办法抑制住的东西。
那一半的“自己”,疯狂到令人畏惧。
他从前见不得柳迟砚与窦延交好,只是允诺窦延会替他父亲洗清冤屈,便把窦延争取到自己这边,叫窦延与柳迟砚背道而驰。可那个从小在杀戮与黑暗中长大的“自己”,却是半分都不会忍耐,完完全全把所有的欲念倾斜到柳迟砚身上。
柳迟砚那么能忍耐的一个人,每次都被折腾得眼底洇起水雾。他既心疼又忍不住……被这样的柳迟砚吸引。
他必须得承认,若是他遇到柳迟砚的时候身体康健,能活得长长久久,必然不会像过去那般隐忍。
他对柳迟砚早就……思之如狂。
有好几回他短暂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安抚般给了几个柳迟砚极轻的吻。
眼看“自己”对柳迟砚的独占欲越来越过分,一次次地羞辱折磨柳迟砚、逼着柳迟砚完完全全剖开鲜血淋漓的旧创,他只得一退再退,将那本来不愿让“自己”分享的记忆匀了出去,好叫“自己”收敛一些。
这样的沟通还是有效的。
“自己”渐渐就不再叫柳乘舟来弹那镇压邪祟的曲子。
两份记忆正不断交融。
柳迟砚眼中也渐渐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不知道柳迟砚猜出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到足以掌控身体,只得默默地注视着柳迟砚身着浅青色官袍,再一次成了风流出尘的柳翰林。
一切似乎都没变,只皇帝换成了“自己”。
转眼来到三月底,正好是柳迟砚的生辰。这日“自己”照常去早朝,只是早朝后把柳迟砚留了下来,带柳迟砚去宫中宝库自挑生辰礼,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来直去。
柳迟砚没有客气,挑了一方好砚,还取了一包名墨。
在“自己”要脱口说什么“怎么净挑些不值钱的玩意”时,他当即把那砚和那墨的由来展示给对方看,不想这莽人扫了柳迟砚的兴。
“自己”闭了嘴,一直有些怏怏不乐。
柳迟砚许是看出他面色不对,也笑着将那砚台和那墨锭的由来给讲了,表示自己不是在客气,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辰礼。
“自己”更加低落了,抱着柳迟砚上了龙床。两人都已经维系这种关系大半年,对彼此的身体都熟悉得很,两具身躯交缠在一起后便如野火燎原。
不想两人情到浓时,摄政王忽然感觉“自己”把身体让给了他。
「只一次。」
两人惯常用来交流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不甘不愿。
摄政王没想到“自己”竟大方了这么一次,想来是想到今儿是柳迟砚的生辰,想要柳迟砚快活一些。他们本就近乎一体,自然知道做出这样的退让有多不容易。
就像他一开始不愿“自己”窥见太多他们之间的记忆那样。
若非着实无计可施,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这么一大步。
摄政王伸手抱住柳迟砚,没急着占有恋慕已久的人,而是先凑上去亲柳迟砚的唇舌。
过去“自己”吻柳迟砚时总是少了几分温存,他即使同样能感知到身体上的快/感,却始终感觉没能真正餍足。
有些事并不是越强横越好。
摄政王把人紧拢在自己怀中,边在柳迟砚唇舌间温柔索取边摩挲着那窄瘦的腰线。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指腹间带着习武练出来的厚茧,只轻轻抚触到柳迟砚腰间温热的肌肤便叫他头皮微微发麻,只觉两人交缠的气息都变得分外灼热。
柳迟砚微微仰头,对上摄政王专注而幽深的瞳眸。
他呼吸一滞。
摄政王结束了一吻,揽着柳迟砚的腰,亲着他的耳朵喊了声“阿砚”。不等柳迟砚反应过来,他便又继续吻了上去,似乎怎么吻都吻不够似的,分明不是过去那种掠夺式的亲法,却莫名让柳迟砚觉得自己要被他活活吞了去。
因着“自己”说了「只一次」,摄政王便分外珍惜这次机会,毫不含糊地把柳迟砚身上每一寸都尝了个遍。连柳迟砚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多旁人碰不得的地方,一碰便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只能乖乖任对方摆布。哪怕他早已习惯做这种事,终归还是有些扛不住摄政王花样百出的手段,忍不住把脸埋入摄政王颈边软语求饶。
摄政王知他承受力不强,时常会累得昏迷过去,便也没再逗弄他,只攫着柳迟砚的腰肆意侵占那早已濡软一片的地方。知晓柳迟砚脸皮薄,他俯身亲上柳迟砚的唇,把他低低的呜咽藏在温情脉脉的亲吻间。
柳迟砚一时不知身上这人到底是更温柔还是更残酷,掌心都被渗出的汗水濡湿了。
摄政王似有所察,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柳迟砚眼底水雾朦胧,只觉眼前的人也是朦朦胧胧的,瞧不清与自己十指交扣的人到底是谁。
摄政王又俯身吻了上来。
这样温柔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柳迟砚才感觉身上这人终于尽了兴。他感觉浑身乏力,比平时被折腾半宿还累。
偏这人又在他眉心落下极轻的一吻。
没等柳迟砚缓过劲来,身体又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这凶狠的家伙像极了刚学到了新东西的小孩儿,非得一样样亲自用一遍才罢休,弄得柳迟砚根本无法招架。
最后柳迟砚一觉睡到傍晚才得以清清爽爽地下床。
肩颈处被咬出来的印记光靠单薄的春衫根本遮不住。
明日去翰林院时少不得要想办法遮掩一二。
柳迟砚慢腾腾地吃完宫人给他端上来的长寿面,看着坐在对面看着他吃东西的新皇说道:“陛下不吃吗?”
新皇说道:“不饿。”他心里郁闷不已,以前他觉得自己在床上也算是一等一的厉害人,不想今日见了那恶灵的手段,才知晓自己错过了那么多妙处。他对那恶灵的观感很复杂,既觉得自己与那恶灵绝不是一个人,偏又想把另一份记忆也据为己有。现在更糟糕了,他还想从那恶灵身上学些手段,叫自己和柳迟砚都能更快活些。新皇一脸憋闷地凑近问柳迟砚,“你更喜欢白天的前一次还是后一次?”
柳迟砚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水氤氲的热气掩去了他眼底的情绪。若说一开始只是有些猜疑,如今听这家伙明明白白地问出口,他便知道白天是怎么回事了。柳迟砚微微地笑了起来:“自然是前一次。”
新皇脸色更不好看了。
殿中只有彼此二人,柳迟砚谈起床上之事也不害臊,理所当然地说道:“后一次我都累了,哪还有什么兴致。”
新皇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当即和那“恶灵”商量起来:「下次我先来。」
换他先来,肯定就没这“恶灵”什么发挥余地了!
摄政王:「……」
摄政王借着“自己”的眼睛看向坐在身旁悠然饮茶的柳迟砚。
这时候的柳迟砚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比之从前纤瘦了几分,那份通透与慧黠却从未改变。
下次吗?
他轻轻地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