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恨都很沉重

贺颜深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为什么不能?”

“不喜欢就要离开吗?不喜欢就离开,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喜欢的,都能离开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所以你不愿意?”

纪绍棠点点头,扭过头不再看他。

贺颜深磨砂着自己的手心,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他说:“好,你不想走,可以,那搬家吧,换手机号,从此以后不要再见他们,不要打电话。”

纪绍棠犹豫了。

在贺颜深没有告诉她真相之前,赵兰对她再双标,她还是在心底里默认她为自己的母亲。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颠覆,尽管她真的杀了人,可是她除了难过好像再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这对她来说有些残忍,十二年了,她一直坚信她没有杀人,信任赵兰,可是贺颜深仅仅一个小时就让她对赵兰产生怀疑。

即使她们真的只是在争执过程中失手杀人,可是那又怎样?

杀了人,就必须负责任。

赵兰是负责任了的,她坐了牢,整整十一年,一个女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一年?不仅如此,她还丢了自己的家庭。

纪绍棠九岁的时候就知道大人们之间的腌臜事儿,这对她有些不公平。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又懂得什么呢,上帝不偏不倚选中了她,让她在九岁的时候就对这种事情产生了恶心。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拿到那封信的第一时间就将她交给赵兰,或者,她看完之后告诉赵兰,后来的那些事儿会不会不发生?甚至,赵兰根本不需要再和纪国航浪费六年?

没有这六年,她可以再找一个丈夫,然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六年没有,后来的十一年就更不会有了。

她时常怀疑,是不是自己没做好,导致连锁效应,一桩桩,一件件,他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她讨厌这些。

所以,连带着讨厌强迫她的贺颜深。

纪绍棠对贺颜深的情感很复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将他当榜样,是她爱慕的人,做梦梦到都激动。

可是去年,贺颜深将她当成纪绍柳和她发生关系,直接强迫了她。

多重感情冲突,她不知道是爱会赢还是怨恨会占优势,但是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太沉重了,都不去平平淡淡,把他当个陌生人来的好。

偏偏她决定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时候,贺颜深半夜拉着行李箱敲开她家门求收养。

像只可怜的小狗,令人不忍心拒绝。

后来日复一日的接触,她好像对他的感情又变了,变得她自己都不认识。

是什么呢?

爱?谈不上。

恨?不至于。

夹杂在这两者之间,想要成为陌生人又总是狠不下心。

兜兜转转,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将过去画零。

她好像徘徊在岔路口,左边是爱,右边是恨,她现在原地,选择不出方向,只能兜兜转转。

纪绍棠犹豫了好久,说:“不必要。你放心吧,很快我就会彻底离开了。”

不需要贺颜深帮她选择,她会自己找到要走的那条路。

贺颜深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彻底离开这么敏感的词让他心跳加快,忙问:“什么是彻底离开?”

纪绍棠没有回答她,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一整天,中午只吃了半碗粥,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但是并不是很想吃饭。

既然如此,那就睡吧。等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贺颜深不让她睡。

“纪绍棠,你把话说清楚,彻底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纪绍棠被他缠的烦了,睁开眼睛看着他,淡淡地开口:“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贺颜深卡壳了,她根本就是在曲解他的意思,简直像是在无理取闹。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说。

这个解释可真苍白,纪绍棠嘲讽地笑了一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贺颜深终于还是妥协了,他也沉默了下来。

杨修送饭过来,仍然逃得飞快,贺颜深想要安排他做事儿都没找到人,不得已只能发短信。

纪绍棠被贺颜深拍醒,有些不快,冷眼看着他,问:“又怎么了?”

贺颜深一脸委屈:“吃饭。”

纪绍棠凶巴巴的样子有些吓人。

纪绍棠懊恼的闭了一下眼:“我知道了。”

贺颜深没再留下,转身走出病房。

反正谁都不想看到谁,分开一下总是好的。

纪绍棠洗漱了一下,坐在床头柜前扒拉着杨修送来的饭,有些心累。

她不知道自己病的有多严重,除了乏力其他的也没什么感觉,依照她的经验,她这种程度不可能让住院,但是她今晚大概不能回去。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昨天贺颜深去找了赵兰,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赵兰会用威胁她的方法同样威胁贺颜深吗?

如果赵兰说的都是真的,贺颜深现在是不是在忙着洗脱罪责呢?

如果他没办法独善其身,他会判几年刑呢?

纪绍棠觉得自己这一生可真奇怪,刚把赵兰从监狱里接出来,又要将贺颜深送进去了。

鳗鱼饭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强忍着吃了一半,放在一边,找自己的手机。

不在,这里除了贺颜深用过的那台电脑,没有任何别的电子产品。

纪绍棠拿过贺颜深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手随意在触控板上摁了一下,屏幕亮了,告诉她要输入密码。

她以前用贺颜深的电脑看过熊猫崽崽的视频,但是是贺颜深打开之后她才能看的,密码什么的,她不知道。

她松开手,不想输入错误的密码尝试。

贺颜深再没有回来,她在沙发上坐到后半夜才上了床。

贺颜深坐在会所包间里,和杨修紧挨着,一个人拿着一个酒杯。

“贺总,够了,真够了,再喝不下去了。”杨修面色红润,两抹腮红红的非常均匀,一边拿着酒杯,一边推辞。

贺颜深觑了他一眼:“你这不像是喝不下去了的样子。”

欲拒还迎,好他妈绿茶,茶出天际。

杨修被看破了,嘿嘿一笑,蹭酒喝,还喝这么贵的洋酒,总归是很不错的。

贺颜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杨修看出了他的苦闷和难过,放下酒杯,正色道:“贺总,遇到什么事儿了?”

总裁他病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