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躯佝偻,浑浊的目光看着梧桐。
他见梧桐没有回应,继续说道“我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生劳累,起早贪黑拼命工作,供他们上学,到头来,我老了之后,五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照顾我,我老得走几步路就要喘气,却还是要靠捡垃圾来生活。你认为我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老者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人蛇白练的照片。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想投胎,我想一直待在鬼镇里面,这里没有伤痛与悔恨,虽然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但是随着鬼镇的发展,这些缺陷都会弥补,我在人世没有经历过的快乐说不定能够在这里找到。”
“小姑娘,你的做法与世人的偏见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认为正确的事情,一定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难道你们这还未过完的一生就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难道你们一生都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在别人的强迫下做事?”
老者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梧桐哑口无言。
梧桐目光闪烁,身为地狱电影演员的她,怎么可能没有经历过被强迫做事的感觉,她一直身处这种感觉当中,甚至包括现在。
钱仓一扫了一眼逐渐靠过来的怨鬼,他开口帮梧桐解围,“我曾经听鬼镇的一位居民说过,怨气积累过多会带来苦痛,而怨气散去以后,这些苦痛也会随着消逝。因此,我想这并非我们强迫你们做某件事。”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围着三人的鬼魂眼神中似乎出现愤怒的火焰,他们并没有冲过来将三人分尸,而是将烧给人蛇白练的纸钱扔向三人。
“如果不是人蛇白练说你们是《侥幸2》的演员,我们早已经将你们吃掉!”一名体重已经过100公斤的戴眼镜的男子从鬼群中走出,他的胖属于写在脸上的胖,圆润的面庞与圆滚滚的肚子都说明这一点。
这名男子左手拿着一个色彩鲜艳的萌系少女手办,右手则拿着一盒鸡腿,盒子包装的颜色是红白配色。
他没有等钱仓一回答,继续质问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类自以为是的人,我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放过我,我这身材走出去都会被异样的眼神对待,我买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被骂死肥宅,我花了他们的钱吗?我又不穿奇装异服出门,为什么一直歧视我?每个人都告诉我说我太胖,我只是喜欢吃油炸食品而已,难道他们不知道减肥有多痛苦吗?”
“我胖又有什么错?我是买东西没付钱还是违法犯罪?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那些辱骂却全部冲我而来,这些偏见,不正是你们这种人的想法吗?看见任何不符合自己期望的东西就试图让对方改变,而不是让自己去接受对方的不一样,自私自利。”
这名男子说着说着,嘴巴越来越大,甚至大到直接能够将钱仓一的头给一口吞下,完全超出了正常大小。
钱仓一瞥了一眼侯文耀,这名领路的恶鬼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钱仓一三人,他似乎早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一名面色铁青的女子走出,她对钱仓一说道“我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他却与别的女子有染,而且还向我下毒,他说的每句话我都相信,我喝了三个月的毒药,甚至连医生的话都不听,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怜悯。这样的人世,我还有继续去经历的必要么?”
“你认为我们遭受痛苦会极其难受,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在鬼镇中经历的痛苦与我们死前的绝望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女子的话刚说完,马上得到其余怨鬼的响起。
“没错!”
“对!”
“这些痛苦的确不算什么!”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向远方,更多的怨鬼注意到这边,赶了过来。
钱仓一眉头紧皱,他答道“我记得对你们来说,你们所经历的痛苦正是死前的所遭受的痛苦,按理来说,如果你们能够忍受怨念带来的痛苦,那么必定能够接受人世对你们造成的痛苦。”
这一点,钱仓一是从净化怨鬼的方法得知的。
“完全不一样。”女子摇头,她否决了钱仓一的说法,“我的确会经历人世的痛苦,但是此时我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我知道自己会遭受痛苦,这就像命中注定的磨难一般,我知道我最苦也只会有这么苦。”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只要我心中不再有期望,自然不会再遭受同等的折磨,同样的苦痛,在不同的人心上会刻出不同的伤痕,至少现在我非常满意自己在鬼镇的生活,远比我之前更加幸福。”
女子抬起头,看向侥幸纪念馆的方向,她的眼中仿佛带有感激。
如此诡异的一幕被钱仓一捕捉到,可是他却无法察觉出深意,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做的好事一转眼竟然变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道德与道义此时完全颠倒过来。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愿意永远待在痛苦当中,即使未来可期,也不愿意再经历任何预料之外的痛苦。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么?”皮影戏开口,她的目光从怨鬼脸上一一扫过。
钱仓一瞥了一眼侯文耀。
怨鬼的原理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但是关于恶鬼,为何杀人如麻的侯文耀能够成为恶鬼,能够待在鬼镇当中,恶鬼又该如何消除怨恨,这些事情钱仓一根本不清楚。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选择,如果不是我们的选择,我们又怎么会来到鬼镇?”一名小女孩用稚嫩的语气说道。
“鬼镇是我们的桃花源啊!”一名鬼魂喊道。
“我们待在鬼镇当中不可能再害人,对于你们活人而言,我们待在鬼镇当中反而更好不是吗?”
“希望你们不要再自以为是,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我还记得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如果你们也学他们一样,小心我把你们的脸咬烂。”
各种各样的劝告与威胁传入三人耳中,三人背靠背站立,双手握拳放在身前,他们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冷汗从额头流下,钱仓一向侯文耀投去求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