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闹事的农民

江坡

邬家

下飞鹤宗逃难的第三个月

打牌。

其实老是打牌,云凡也有点腻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玩久了就想干正事,

正事干久了就想打牌。

云凡现在就想做点什么。

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不论什么时候做都不晚的事——做教育,

如今也遇上了空前的阻力:

那几个学馆的小孩,

满脑子只想赚钱。

人怎么可以这么庸俗、这么肤浅?

云凡很苦恼。

要不……

还是直接填鸭式教育,把他们培养成工具人算了?

正当云凡坐在空空荡荡的偏院,

暗暗在心里打着大逆不道的主意,

偏院门口忽然出现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

“云仙长。”

邬语彤轻移莲步,

走了过来,

在他身旁坐下,

身子微侧,

任三千青丝挥洒,

笑颜如花:

“云仙长,你最近好像有些不开心?”

云凡一愣,

转头朝邬语彤望去,

目光越过那快被撑破的青色薄衫,

望见她怀中似乎抱着一部有些厚重的册子,

册子上写着他的亲笔字迹:

《数学》。

“咦?这书怎么会在你这里?”

云凡望着邬语彤怀中的数学书说道。

“这个……

“是我和秀秀借的。”

邬语彤将怀中的书抽出,

在云凡面前晃了晃,

连带着她快被撑破的薄袍下那两条活蹦乱跳的大白鱼也跟着晃起来:

“我觉得上面的知识很有趣,

“如果云仙长有空,

“可不可以教我?”

“这,当然可以!”

云凡大喜,

虽然邬语彤年纪比那几个小屁孩大得多,

但学习这种事是不分年龄的,

顶多就是邬语彤平时比较忙,

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学习上——

这总好过完全不想学习只想赚钱的态度了。

“云仙长是在为什么事担忧呢?

“或许我可为仙长分担一二。”

邬语彤又说道。

“还不是学馆那几个孩子……唉!”

云凡叹了口气:

“本来想说把那些孩子从永州接过来,

“我又离了飞鹤宗、离了永州,

“我可以将心思放在好好教导那些孩子学文化,

“没成想他们一个个只想挣钱!

“如此肤浅……

“果然,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或许学习这件事也是讲天赋的,

“没天赋的人只会半途而废吧。”

“云仙长,

“我有一些不同的意见。”

邬语彤正襟危坐,

俊俏的瓜子脸上浮出几缕笑意:

“请问云仙长,

“如果一个人在沙漠,

“快要渴死了,

“结果发现了一口井——

“你跟他说再走百里就有绿洲,

“但必须离开这口井,

“你觉得他会冒着在路上渴死的风险,

“离开这口井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绿洲吗?”

“……或许不会吧。”

云凡摇了摇头:

“但,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满足于眼前……

“如果那口井枯干了怎么办?

“不拼命走出沙漠,这一辈子都毁了。”

“可是云仙长,

“您终究不是他们的父母,

“他们对您也没有来自于血浓于水的信心,

“所以他们面临着两大难题。”

邬语彤指着手中的数学书,

冲着云凡轻轻笑了笑:

“他们不敢确信你能陪他们走到最后,

“也看不到这些知识是否有真实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您手中有水壶,

“可以保障在接下来的路上的生存需求,

“也确切看得到绿洲,

“而他们一无所有,

“也不敢相信虚无缥缈的未来,

“所以他们只能拼命的抓住眼前。”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来,

指着她胸前几乎要将青色薄衫撑破的宏伟:

“而我,之所以对这些知识有兴趣,

“除了我本身背靠邬家,

“不会因衣食住行而惶惶不安;

“还有亲眼目睹了云仙长制作的神奇的机器,以及云仙长明明没有修为,当日却凭着一件物事击杀了一名凝脉的邪修——

“我有水壶,也看得到绿洲,

“所以我有兴趣到沙漠的另一边看一看,

“那些孩子一无所有,

“又如何敢离开那口井呢?”

“……”

云凡怅然良久,

叹了口气:“原来问题出在这。”

“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

邬语彤将数学书埋在胸前:

“经义诗集,那些做人处事的道理对快要渴死的人又有什么作用呢?

“但贫困潦倒之人也不乏用功读书者,

“为的可不就是出人头地?

“其实云仙长只需强迫他们学这些知识,

“待他们学有所成,

“体会到这些知识的好处,

“他们自然就会学下去了。”

“……有道理。”

(看来我还是要先用填鸭式教育填好基础……)

经过邬语彤一番劝导,

云凡心中大逆不道的主意不但没有打消,反而越演越烈,

宛若星星之火,逐渐燎原。

蹲在云凡身后正为云凡轻轻捶背的花莺莺眼中,

也悄然跃动起了小火苗。

(主人喜欢有人学这些东西……)

(我也要学!)

(我……我偷偷和邬姐姐学,给主人一个惊喜!)

解决了心障,

云凡自回自己的房间不提,

邬语彤留在偏院中,

正翻着手中的《数学》课本,

却听到邬家之外开始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邬语彤皱了皱眉,

正要挥手遣一名家丁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却看到另一名家丁跑了进来,

面色苍白:

“家主,不好了,

“大门口忽然围起来一大群农民,

“手持镰刀短棍,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他们喊什么,有听得清楚么?”

邬语彤秀眉微皱,

望着那家丁说道。

“听不大清楚……”

家丁犹豫着说道:

“不过,漱老爷子已经出面……”

“嗯,知道了。”

邬语彤点了点头,

合上了手中的数学课本,

朝偏院外走去。

一小时后。

“你说……

“那些农民因为粮食增产,

“被收购粮食的粮商压低粮价,

“日子过不下去,

“却来找我们讨一个说法?”

邬语彤愕然望着漱老爷子说道。

“嗯。”

漱老爷子点了点头:

“大概估计,

“这些闹事的农民背后,

“除了那几个粮商,

“一定还有那几家被我们挤压了生存空间的布商的怂恿,

“不仅如此,

“应该还藏有别的影子,

“不然不敢这么大胆的。”

“……上面的人?”

“或许。”

“……”

邬语彤叹了口气:

“应该是了,

“我们的背后是飞鹤宗,

“除了上面的人,还有谁敢影响我邬家的利益?

“恐怕我们是无法请官府出面了,

“如今之计,

“也只有满足了他们的胃口,

“再徐徐图之……”

我师傅他又要摸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