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
血海之下吗?
白瀚文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片猩红,时不时会有鱼儿一样的扭曲身形在面前游过。
还在下沉,这片血海到底有多深?
入眼是一片猩红,耳朵也被血海堵住,呼吸也完全停止,但他的思维居然没有停下来,他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感知到四肢的存在,只是无法操控它们,就像是一具有意识的尸体。
终于眼前不再是一片猩红,而是一座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山峰,上面好像还长有枯死的树枝,光秃秃的看不到树叶,因为在血海之下没有光线的缘故,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
为什么血海之下还有一座山?这是一座什么山?
白瀚文很是疑惑不解,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拼命瞟着,随后便放弃了这种无用的举动,即使知道这座山是什么,自己依旧还是逃不出去。
他认命地将视线摆正,却惊讶的发现有一点仿佛萤火虫的微弱亮光也在随着自己下沉,是无边猩红之中唯一一点光亮,那是自己的花灯?
花灯带来的光亮沿着山峰下沉,也将山峰的真实面目映照出来,这座山赫然是一具具扭曲身形堆叠出来的!
不止是人形,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破损的玩偶,已经发黄的笔记本,被烧掉一半的照片,身高三米的枯瘦巨人,长有八只手仿佛蜘蛛一样的女人......
一双双睁得浑圆的空洞眼睛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即使是花灯在它们面前落下,它们也无动于衷,完全就是一副尸体的模样。
眼神刚和它们的眼睛接触,就感觉浑身冰冷,被挥之不去的怨恨和痛苦所缠绕着,原本寂静无声的耳边也响起了窃窃私语和啜泣声。
是它们在哭,在诅咒,在悲鸣。
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在白瀚文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一具具尸体层层叠叠,那看起来像是枯死树枝的东西居然就是它们从尸体缝隙中探出来的四肢。
白瀚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有多少具尸体?一眼望去,根本数都数不清,而且现在他还在下沉,随着越往下沉,尸山也越来越粗,尸体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杀掉的吗?还是什么原因?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灵体,但秦安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一个个冒出来的疑惑让见多识广,早就见怪不怪的白瀚文都无从思考。
那是?
白瀚文惊讶的发现在光亮的照射下,尸山中有着一张熟悉的脸,是一个小男孩。
这个人他认识,是小时候的玩伴。
当时乐园小镇还没有兴建起来,那里依旧是云雾迷林,这个小男孩因为贪玩跑入了森林中,然后就再也回来。
只是偶尔听到有大人说,他触犯了山灵被抓走了,时不时还是能在云雾迷林的边缘看到他的身影,现在想起应该是死去后变成灵体了。
可是为什么十几年前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仅如此,随着他下沉得越来越深,尸山中尸体的服饰也越来越久远。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落地了,至于尸山的顶峰早就看不见了。
自己接下来也会变成这尸山中的一部分吗?永远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它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着思维?
花灯也落地了,顶上再无光亮,但花灯的到来似乎也唤醒了什么。
可以看到一具尸体从尸山上滚落下来,好像被什么人推下来了,接着便是一道幼小的身影,先是站立起来张望了一下,待注意到海底的花灯之后便蹦蹦跳跳的从尸山跑下来。
一双赤裸着的小脚丫映入白瀚文眼帘,上面是卷到脚踝的黑色松垮裤腿,一看就知道很不合身,应该是大人的衣物改小后拿去穿的。
不过裤子的补丁旁绣着许多漂亮的图案,反而让破旧的裤子增色不少。
咔嚓。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那双小脚丫不小心踩碎了一个相框的玻璃,急忙连连道歉。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小女孩,不过居然和一个相框道歉?
白瀚文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那双脚丫子的主人弯腰捡起了花灯,走到了他面前。
他想用眼角的余光看一下这个人长什么模样,但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到她灰蓝色的不合身上衣。
“你又迷路啦?要不要我带你出去?”
稚嫩的童声让白瀚文陷入了疑惑,为什么叫又迷路了?自己应该认识她吗?
“居然把我送给你的花灯乱丢,过分。”
“我自己在那边待得好无聊,妈妈都不来找我。”
“你也那么久不来找我,是不是也把我忘了?不是说好我们是朋友吗?”
......
白瀚文无法说话,只能听小女孩在那里像是见到小时候玩过家家的小伙伴一样,不停的絮絮叨叨。
小女孩好像才开始注意到他的异常,将他的头掰正过来。
闯入眼前的是一张笑得正灿烂的脸蛋,头发绑成麻花辫的模样,上面还用红丝带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肯定是又把我忘了,再告诉你一遍,我的名字叫做阮瑶,这次要记好!”
阮瑶!?
白瀚文沉寂已久的脑海顿时沸腾起来,各种记忆接连出现,整个世界似乎也发生了很轻微细小的变化,细小到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比如花灯上原本只有一个阮字,现在却又有一个娟秀的瑶字浮现出来。
想起来了,这是小时候将自己从鬼屋带出来的那个小女孩。
白瀚文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很想说话,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冲小女孩拼命眨眼,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那边还有一个和你一起进来的,是你的朋友吗?”
喻岚。
白瀚文都不用想,当时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只有喻岚一个人。
“你们肯定是惹姐姐生气了,所以才会被关到这里来。”小女孩将花灯递到他手中,嘱托道:“我把你们送出去,记得好好和姐姐求饶,不要再被关进来了。”
花灯就像那晚面对巡夜者时一样,微弱的亮光猛然炸开,像个小太阳般绽放出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喻岚的身形也一同飞了过来。
两人在亮光的笼罩下用比来时快多了的速度上升。
“拜拜!”阮瑶在海底挥着手,大喊道:“千万不要再惹姐姐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