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同样一句话,不同场景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

上午沈淮冷淡地站在那里,认真看剧本时突然来这么一句,封凌心虚紧张。

而此时真正开始演戏,戏中沈淮以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感觉,震惊又愤怒地骂出这句话,封凌大脑嗡嗡作响。

差一点,这场戏就要因他卡住了。

封凌脑袋不怎么清醒地想,幸好他喝了很多酒。

不然,在沈淮说他抽筋的时候他就投降了。

扯在头发上的手被握住拉下,同时红绸腰带被抽走,不容拒绝地捆在了两只手上。

肩上的衣衫更是落了个干净,红紫的伤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染红了双眼。

沈淮被封凌微抱起,封凌眼眸如深海,手指拂开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深深地看着他,喉结微动,低头时叫他:“宝贝。”

这是封凌平日里绝对不会对沈淮说的话。

比试戏时还要喑哑,压抑着沸腾。

他的手不知何时移到沈淮的后颈,卡着细长的脖子不容后退地带向他。

导演激动地搓手,让摄影师拍他们接吻的侧面。

沈淮说过侧脸最考验男人的颜值,被他夸过的封凌侧脸帅得张扬,而沈淮那张脸就没死角。

两人皆是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流畅,嘴巴开合时下颚伸长与收紧都叫人叫绝。

何况侧面还能拍到封凌的手在沈淮的背上。

他的手掌和他身高成正比,手掌大手指长,指节指骨突出,一双手可以将沈淮纤薄的后背覆住,慢慢向上推,弄皱柔软的里衣。

一半手掌按在里衣上,一半贴在肌肤上。

衣物窸窸窣窣,每个人的衣服有好多层,在床上堆成层层叠叠一堆,长长地垂到地板上。

床上是绵软如云的丝绵和羽绒被,凹陷起伏。

屋檐下垂着两盏朦胧的宫灯,在秋风中摇曳。

“怀霄哥哥,怀霄哥哥,轻点。”

当沈淮皱眉流泪说这句话时,封凌头脑一震,几乎要炸开。

导演和摄影师都难以回神。

沈淮拍过那么多戏,双眼湿润有过,眼角泛红有过,这样流泪还是第一次。

那双眼睛有一瞬间不再那么清澈,像是覆盖了一层水雾,转瞬凝成一颗清透泪珠,大颗泪珠滚下时压弯浸湿了下睫毛,躲在睫毛处的那粒小红痣水红明丽,衬得眼睛空濛撩人。

封凌忘了剧本,忘了动作,只能看着他。

大脑轰然,心脏紧缩。

世界里只有他的眼泪,和带着哭腔的低声求饶。

他第一次知道,求饶也能挖出人的暴戾。

几场戏拍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卫黛还在等待着。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不会有什么,拍戏时导演还是进行了清场,连她都不让进。

中午想看试戏被导演赶走,她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可她还是想在这里蹲着。

已经超越对工作的热爱,是在真情实感地磕cp了。

和她预想的一样,先出来的是导演和摄影师。

可是这么晚了,老年作息的导演竟没立即收拾回去,而是坐在一边看回放,说是看回放,眼睛一直向房门那里偷瞄。

看起来莫名有点怂怂的感觉。

卫黛:“?”

几分钟后,封凌出来了。

她猜这场戏封凌一定很喜欢,是在现实里短时间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所以应该是兴奋,暗喜。

可是当时封凌的神情很不好说,就一言难尽。

当一阵冷风吹过时,他好像清醒了点,飞快地摸了下鼻子。

也是有点怂的样子。

卫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封凌出来,导演忙招手让他过去,卫黛也悄悄蹭过去一点,假装不在意地听他们说话。

导演对封凌说:“沈老师腿抽筋,我们本来要立即停止拍摄的,是看你还在继续,我们才没打断,你等下要去跟沈老师好好说说,别让他生气。”

封凌:“?”

他不背这锅。

“沈老师腿抽筋时,我没动作,是看导演你没喊停,这才继续的。”

导演生气:“你可别胡说!是你。”

封凌不动如山:“你是导演,都听你指示。”

卫黛:“???”

你们还是人吗?

她只是听着小腿肚子就开始酸疼了。

怪不得现在一个个这么怂。

活该啊。

但是……

卫黛吞了口口水,不敢想象那场景。

她竟然该死地想偷监视器看,不看睡不着那种。

“你闭嘴!你摸着良心说话。”不等封凌开口,导演就说:“我年纪大了,要早点回去睡了,等下你跟沈老师一起回去。”

他这句话刚说完,沈淮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导演那张枯叶脸立即笑成花。

沈淮出来时,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腰带和领口都规规整整,长发柔顺地垂在背后,和进去时一模一样。

只有唇上的口红没了,浅色的唇上干干净净。

导演:“那,我先回去了,很晚了,沈老师可以和封凌一起回去。”

封凌:“……”

沈淮上了保姆车后,封凌硬着头皮挤进去。

封凌小时候学过散打,沈淮具体不清楚他学到什么程度,但他猜阿童要是想拦,封凌是进不来的。

沈淮似笑非笑地看了阿童一眼。

一颗粉宝石就被收买了,他的粉跑车不香了吗?

“不如让阿童去给你当助理吧。”

阿童木若呆鸡,好像不明白沈淮在说什么。

封凌也一样不明白,他站了几秒,坐到沈淮对面,问:“沈老师腿还好吗?”

沈淮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情绪不明地说:“现在问是不是晚了?”

封凌摸了下鼻子,不吭声。

阿童表忠心附和:“晚了。”

封凌:“……”

沈淮放下手里的杯子,微微上前倾身,“我都说我抽筋了,你为什么还不停下?别说导演没叫停。”

“沈老师腿太容易抽筋了,停下再开始可能又会抽筋。”封凌说:“沈老师应该不想重拍一次。”

“只是这样吗?”沈淮靠他更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怎么感觉我抽筋,你握着我的脚踝时,反应有些激烈呢?”

封凌错开视线,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沈淮所有所思,“我听说很多人是潜在抖s,我酸疼难受的时候,你反应更激烈些,难道你也是?”

“不是。”封凌立即否认。

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情景,他又迟疑了。

封凌又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怀疑他变态的程度更重了。

当他看向沈淮时,沈淮已经坐直身体,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他越这样,封凌越紧绷,心跳越快。

“拍摄前,你为什么想喝酒?”

“沈老师太容易让人心疼心软了。”封凌诚实地说:“就当是壮胆吧。”

试戏时沈淮说一句疼,他当即就没法继续,投降给他解开绳子。

拍戏时沈淮还要哭,封凌完全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没喝酒,或许沈淮在说疼时,他真就松手了。

阿童:“……”

你是不是傻。

让你心疼就是他第二阶段的目标。

一个男人心疼另一个男人,是沦陷的开始。

沈淮“唔”了一声,果然酒让人不稳定。

这一路沈淮再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凌心里不太踏实,这和他跟导演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们以为沈淮会生气的。

在一个剧组两个多月,他们都能感觉出来,沈淮清冷又傲气,不是很好说话能吃亏的主。

全剧组又都把他放在第一位,敬他宠他,更是纵容出他都要随他意的准则。

因而,他们都以为这次沈淮会冷脸会生气,会,有点严重。

两个人互相推锅,结果,沈淮就没怎么计较。

不到十分钟就到酒店了。

沈淮的房间在最里面,封凌在进门前,试探性地说:“沈老师,晚安。”

沈淮转头对他说:“晚安,工作到现在,早点睡。”

封凌有点不得劲。

导演悄悄发来消息:[怎么样了?沈老师心情还好吧?]

封凌:[他应该没再生气了。]

林导:[那就好那就好,你怎么做到的?]

封凌:[我什么都没做,我们就说了两句话,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奇怪?]

林导:[奇怪什么奇怪,沈老师就是这么敬业的,他不为难你你就奇怪,你抖吗你?]

封凌:“……”

两个人一个怀疑他是抖s,一个说是他是抖,他成什么了。

变态石锤吗。

既然导演都这么说,封凌就没再多想,沈淮确实是个戏痴,只要戏好就行。

这么想着,封凌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

拍戏时,他们之间那么浓烈,晚上忽然又那么冷淡。

其实也不能说是冷淡,就是淡淡的很正常,可封凌已经不能忍受这么平淡了。

封凌做什么都没兴趣,躺在床上呼了口气。

是他难以控制地对沈淮有需求了,想要沈淮对他亲密一点,无法接受沈淮本该正常的态度。

而沈淮不仅不是他男朋友,甚至都不知道他对他的各种心思。

正在封凌怅然头疼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到名字时,猛地坐了起来。

是沈淮,沈淮给他打电话!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接,那边就挂断电话了。

封凌:“……”

他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总之就是复杂的难受。

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才觉得这个电话不对劲。

沈淮一般都是给他发微信,不会打电话。

而且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半,沈淮一直很自律,除了有事,一般晚上十一点就睡了,怎么这个点突然给他打电话?

封凌下床穿上鞋,给沈淮发了一条微信,两分钟没得到回复。

他越想越着急,直接去敲沈淮的门。

沈淮好像就站在门口,第一声敲门声响起时,他就问:“谁?”

声音里有警惕,嗓音含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封凌愣了一下,放柔声音说:“是我,封凌。”

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沈淮出现在封凌面前。

他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有一撮头发被睡歪了,他平时很注重仪态,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眉宇间含着疲惫,见到他的瞬间神情松懈了下来。

封凌举了举手里的手机,“你给我打电话,我发消息你没回,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封凌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

沈淮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想开口,他闷闷地说:“做噩梦了。”

封凌一愣,除了担心,心上竟然被巨大的喜悦砸了一下,“沈老师做了噩梦第一反应是给我打电话吗?”

就算是噩梦里他出意外死了他也觉得很开心了。

沈淮好像没意识到什么,点了下头。

封凌看着他那撮睡弯的头发随着点头晃了一下,内心一片柔软,胸腔里却澎湃不已。

“我在这里守着你睡?”

沈淮摇摇头,“不想睡了。”

可声音里明明是困倦。

封凌问:“为什么不想睡了?”

没睡饱的沈淮似乎是有点小脾气,不像白天那样清冷自持,他烦躁地闷声说:“就是不想睡,不想回那里。”

封凌一愣,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个噩梦让沈淮连卧室都不想进了,怪不得他会站在门后面。

他原本走到门口是想做什么?

封凌心里一动,他喉结滚了下,低声说:“沈老师要是不介意,去我那里睡?”

沈淮沉默了一下,“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

沈淮又犹豫了一下,抱着枕头跟他走了。

这不是沈淮第一次来封凌的卧室,他上次来时,床上躺着一个他的布艺卡通人偶。

当时他就想,在这部戏拍完之前,他一定会取代人偶躺在那里。

他又看向飘窗,夜里飘窗三面的窗纱都拉上了,围着的一个熟悉的人偶,人偶对面是一副他十二岁的画,它们在一条柔软的米白羊毛毯上。

沈淮转头看向封凌,困顿的眼睛有点茫然。

似乎是想问,你没有衣柜或箱子装它们吗?

封凌轻咳了一声,“沈老师把枕头放下吧。”

“嗯。”沈淮走到床边,没把床上原本的枕头扔下床,而是稍微推开一点,把自己的枕头和它并排放着。

封凌心头有点热,强制自己不要去猜沈淮的意思。

他看着那两个并排的枕头许久,转头看到沈淮正坐在床上发呆,眉头又皱了起来。

走到沈淮面前,引导他把那个让他到现在还没走出来的噩梦说出来,“沈老师,你梦到什么了?”

“噩梦说出来就不会存在了。”

沈淮张了张嘴,垂下眼。

他的睫毛很长又密,睫毛掀开时稠密得自带眼线,垂落时纤长得让人想到孩童的眼睫,不由就心软。

夜里很安静,这一层楼的人大概都睡了。

他见沈淮吞了口口水润嗓子,带动精致的喉结不安的滚动。

“我梦到我被一群男人绑在床上,他们都站在那里盯着我,有个人男人爬到床上掐着我的脖子,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像是无法动弹地躺在床上,一会儿又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按在高楼的落地窗上,背后是高空深渊,挣扎就会掉下去。”

封凌一愣,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心上生出密密麻麻蚀人的悔意。

他真没想到,晚上不顾沈淮意愿强制握住他的脚,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他蹲到沈淮面前,抬头看他,“沈老师,没有很多男人,是我和导演。”

“是我握着你的脚腕,我不会掐你的脖子,是从你后颈托住你,你不会掉下去。”

“我不会强迫你,永远都不会。”

沈淮掀开眼皮看他,安静地看了许久。

然后他后退了一点。

因为他这一个后退的动作,封凌心里一紧,控制不住就要伸手抓他。

结果,后坐了一点的沈淮,伸出了自己的脚。

腿伸直时,浅蓝色睡裤向上滑,露出细白的脚踝,上面还有没消退的红痕。

封凌愣了一下,只有一秒,他好像明白了沈淮的意思,伸手握住沈淮的脚踝,把熟悉的温度传给他,覆盖住噩梦,“是这样。”

接着,他伸手握住沈淮的后颈,将他带向自己,“还有这样。”

脚腕上那只手移到膝盖窝下,把沈淮抱了起来,“最多这样。”

把他放到了床上,头正好枕在枕头上。

两人一站一躺互相对视。

“睡吧。”封凌指着卧室那个躺椅,说:“我就在那里。”

他说着要离开,睡衣衣摆被两根漂亮的手指拉住。

沈淮睁着困倦的眼皮说:“床这么大,你要去哪里?”

封凌僵硬着身体在沈淮身边躺下。

当他躺下后,意识到沈淮也有点紧绷时,他更加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即便如此,在安静的深夜,彼此的呼吸还是清晰可闻,又让身体更加紧绷。

很奇怪,在片场拍戏时,他们曾肌肤相贴,唇舌交缠,互相交换过彼此的呼吸。

而此时,两人都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隔着一只手的距离,却都绷起了一道弦。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凌睁开紧闭的双眼。

沈淮右臂有伤,他向左侧躺着面向他。

双腿向上屈起,一只手落在那里,是胎儿在母胎中的姿势。

也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在入睡时寻找安全感的姿势。

白月光合上睫毛时,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万物安睡。

封凌不由靠近他一点,把手指伸进他虚握的手掌中。

立即就被握紧了。

他向后抽了抽,那只手追着抓住了他的袖子,头也向前了一点。

他的靠近本就打破了一只手的距离,沈淮的头再向前一点,脸就这么贴到了他的脖颈里。

他蹭了一下,向下移,脸贴到他的胸口处停下。

封凌心跳如鼓,在深夜里,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

他生怕心跳吵到他,干脆将他整个人都抱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