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心事重重,被一场情事卷入无边无际的漩涡当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路乔是其中一员。
睁着眼到了天亮,看着时钟一点点的往天亮的时间移。
清晨六点,路乔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下了楼。
已经确定离婚的前夫妻,住在一起难免尴尬,她没打算再继续在这别墅里多待。
珍爱生命,远离霍宴。
刚下楼,就见客厅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背对着路乔,谈话的声音徐徐传来。
“霍总大难不死,肯定必有后福……”
是霍宴的助理的声音。
路乔的脚步一顿,两个人在说得恐怕是正事,霍氏的事情,她不愿意多掺和,脚尖一转,她转身上楼。
霍宴的声音伴着她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行了,恭维的话不用多说,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不吃这一套,别这么多废话,直接说正事,霍氏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好,没人坐镇,自从您失去了行踪之后,集团里的某些人就动了歪心思了,蠢蠢欲动,外界也有些不长眼的人,想趁着霍氏这才危机,趁火打劫,内忧外患,这些天乱得很……”
刚泡的茶从茶壶里冒着热气,模糊了霍宴的轮廓,只一双就算是隔着雾气,也尤其清晰。
黑沉如墨,死寂如同一片幽深的寒潭。
薄唇沾了沾茶水,润了唇,轻呵出声,“胆子倒是不小。”
“是,那些人确实不知好歹,霍氏庞然大物,要是真那么容易被扳倒,也不可能在锦城立足这么多年了。”
陈助理想起之见到的那些的人嘴脸,就觉得可笑。
宵小之徒,狼子野心,平时在霍宴的眼前,缩着脖子,什么都不敢说,疑似死亡的消息刚传出来,就蠢蠢欲动,也就这一点本事了。
“霍氏现在也只是稍有动荡,不过是霍总不在,所以才一时间乱了方寸而已,只要霍总露了面,这事情肯定就迎刃而解。”
“不,不用这么着急,先让他们乱着。”
霍宴轻吹茶杯里飘出来的雾气,“不破不立,在集团里的那些老鼠屎,早就该清出去了,趁着这次机会,连根拔起,还霍氏一片干净。”
“您的意思是,要先瞒着您已经回来的消息,将计就计?”
“明白我的意思就好。”霍宴伸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该上班了,先回去吧,要是迟到了,我可不会保你,该扣的钱照样还是要扣。”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玩笑调侃,刚刚凝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终于轻松了许多。
陈助理也跟着笑了。
“霍总好歹也是锦城的首富,怎么能这么抠门?霍总这么压榨员工,就不害怕引起员工的不满,愤而罢工吗?”
“那我很欢迎你把辞职信交上来,我会批的很果断,绝对比发你工资的速度更快。”
陈助理佯装惶恐,连忙求饶。
霍宴好笑地摇了摇头,从昨晚就抑郁的心情,总算是好受了点。
惨遭无良老板压榨的陈助理,被无良老板送走。
然后无良老板便毫无负罪感的跟厨师提了自己早餐菜单,坐等吃早餐。
可以说是相当没有良心了。
路乔在楼上待了两个小时,估摸着两个人的正事也该谈完了,才开了门。
果然下楼之后,陈助理已经不见了人影,就剩霍宴一个人在客厅里泡茶。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霍宴打招呼,昨天晚上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留了疙瘩,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想跟霍宴有什么接触。
脚步很轻,经过了客厅,都走到了门口了,霍宴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刚伸手准备开门,霍宴就开了口,“你去哪儿?”
一顿,路乔没回头,身体有些僵硬,“回去。”
“这地方不好打车,吃了早餐之后,我送你回去。”
泡茶的男人起身,递给了她一杯。
“膝盖好点了吗?今早起来疼吗?”
茶杯入手,手心里都是温暖,馥郁的茶香在鼻尖萦绕着,带着甜味,路乔凝了凝眸,不是茶,他泡的是红枣。
红枣茶,养胃。
路乔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霍宴一眼。
这是他的兴趣,还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她低头抿了一口。
甜的。
带着枣香。
吃人嘴软,纵然是心里有疙瘩,但是路乔还是开了口,回答霍宴,“好多了已经,不疼,谢谢你关心。”
握着茶杯,路乔的眸光凝在霍宴的身上,伤疤未愈,没穿衬衫,再加上又是在家里,所以就穿着比较宽松的睡衣。
宽松款式,衬着他锻炼劲瘦的身体,竟然看上去都有点过于消瘦的感觉。
路乔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霍宴闻言一怔,很意外路乔会关心他,看着路乔的眼神,骤然温柔了下来,像是春风吹拂的湖面,连带着这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下来,“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不用担心。”
路乔一噎。
她没有关心他。
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真的。
指甲在茶杯上划过,杯身光滑温润,路乔咬了下唇肉,看着霍宴难得露出的惊喜,心烦气燥,连解释都懒得跟霍宴说。
气氛越发怪异的时候,正好佣人及时过来,说了一句,“霍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路乔紧锁的眉头不着痕迹松了。
她现在跟霍宴在一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简直太不习惯了。
“正,正好,我,我饿了,既然早餐都好了,那赶紧去吃早餐吧。”
吃完了早饭赶紧送我回去,再待在这,她四十米的大刀恐怕就按捺不住了。
她不想坐牢,还是赶紧回去吧。
“之前易之从易老爷子那里要来了几张药膳的方子,今天让厨师做了一道试试,你尝尝看,喜欢的话以后让厨师继续按照方子做,要是不喜欢,以后就让他们试试别的。”
餐桌上的药粥,药味有点浓,但是看着确实挺有食欲的。
路乔用勺子搅了下,里边并没有她不喜欢的菜,甚至还有几种她喜欢的菜,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个巧合。
路乔瞥了霍宴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低头喝粥。
霍宴一点眼色都不长,她摆明了不想说话,但是他仍旧问题不停,“怎么样?合口味吗?”
路乔咬牙:“……”
合不合口味,她还没有尝出来,但是她现在特别清楚一点,霍宴要是再多说一句话,她肯定会把碗给扣到他头上。
因为他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很烦。
虚情假意。
很假。
假的让她看上一眼都觉得心里有火在烧,昨天晚上不是人的霍宴,跟现在这个殷勤备至的霍宴,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交替出现在眼前,路乔就越发觉得恼怒。
霍宴变脸太快了,跟耍人玩一样。
路乔不喜欢被人愚弄的感觉。
尤其是霍宴这种反复无常,殷勤的过分的样子。
让她觉得特别的讨厌。
可恨的想磨牙。
太阳穴突突的跳。
连带着心口都是烧灼的难受感。
装聋作哑,低头只专心地吃饭,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霍宴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装傻也装的挺像的。
路乔已经摆明了态度不想理他,可她并没有直接把这话说出来,霍宴就完全当做是没有发觉出来她的态度,又问了一遍。
“你觉得这个药膳怎么样?”
路乔捏紧了勺子,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
别冲动,杀人犯法,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这才压制住了她心里蠢蠢欲动的恶念。
路乔从来没觉得霍宴真的烦人过,也从来没有过吃早饭,都会让人吃出一肚子的火,只想掂刀砍人的那种。
也多亏她能忍,硬生生的坐在那。好好的把饭给吃完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折磨人的早餐,霍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路乔却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把碗筷放下就迫不及待的朝外走。
霍宴望着她略显冷漠的背影,眸光一暗。
本来就没动几口粥,现在更是胃口全无。
将碗筷推到一边,家里的佣人立刻明白了意思,上前来收拾餐桌。
“霍少,刘伯让我问你,今天做得养胃粥太太喜不喜
欢,是不是以后还按今天的做法做?”
这个话题提起来的明显不是时候,在刚才已经被路乔无视了很长时间的霍宴,闻言脸色就黑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生生忍下了脾气。
食指重重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霍宴思考时下意识的一个小习惯。
佣人收拾餐桌的动作轻了一些,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来,以免打扰了霍宴思考。
霍宴在回忆着路乔刚才的反应,她闻到药味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应该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但是她吃的时候没露出勉强的神色,最起码是不讨厌这个药膳的。
霍宴想了想说:“先放着今天做的这个方子,过几天再试试别的再说。”
佣人问:“过几天?您跟太太这几天是要出去吗?”
“不出去,只是太太闹脾气,想回去住几天而已。”
食指在桌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霍宴的声音沉沉,“但是她总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