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忽然被针给刺了一下。
霍宴的目光凝在了路乔的手上,娇生惯养的小女孩,连手都保养的很仔细,跟葱段儿似的水灵,除了替他挡的那一刀之外,现在却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她抬头看着他,没有了平日里的精致妆容,被化妆品掩盖着的几分清纯,就丝毫不加掩饰的显露在了眼前。
干净的像是一眼就能够望到底的溪水。
很难想象这是已经二十多岁,经历了那么多跌宕起伏的女孩子。
站在月光下,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里映着皎洁的月光,霍宴想到了现在流行的一个说法,叫小仙女。
路乔真的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样。
今晚的月色太美了,让他想起了很多美好的往事,曾几何时,路乔也是这么望着他,但眼里全是真实的欢喜又温暖的笑意,就像落着小星星一样的明亮。
她仰头望着他,眼里心里都只装着他一个人,眉眼间是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才有的娇羞。
可是现在她的眉眼间满是冷漠和防备,她的眼睛里也不再有了小星星,星光陨灭,月光暗淡,她的眼神里再也找不到了,那种有温度的暖意。
霍宴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两情相悦。
他们也曾经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情侣。
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
从年少时的怦然心动,面临高考,在许多可能要面对异地恋的情侣,遗憾分手的时候,仍然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约定要因为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逐渐成长为了真正的少年人,在一起展望未来,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但是每一种可能都会有对方的身影。
他们和其他的情侣一样,约会,为了彼此努力,也曾对对方许下过海誓山盟,在姻缘树上绑个红绳,在爱情桥上锁爱情锁。
他们也曾为了证明爱情,也做过一些疯狂的事情。
蹦极,十指紧扣,从头至尾都没有放开过对方的手。
他们之间经历过了太多的美好,但是,再多的海誓山盟,再多次用了各种方法去证明的爱情,最终抵不过怀疑和不够信任。
霍宴看着她在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开始互相伤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展望的是彼此的未来的两个人,在未来里,已经没有了两个人共同的未来。
最终曾经说过的,海誓山盟,成了过眼云烟。
经历过一次冒险,就以为获得了能够跟对方在一起一辈子的勇气,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却连回头的力量都没有。
姻缘树上的红绳,爱情桥上的爱情锁,都没有锁住他们的爱情。
他们,还是败了。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了,跟过去美好的月光一样,站在眼前的人好像跟过去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分别,所以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才会忽然就想到了这么多。
“霍宴?”
路乔说完了,好长时间都没见眼前的男人有什么反应,以为他是不想去冒这个险,又一脸冷淡的把那个小盒子收了回去。
这东西是她一年前,还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冒着丢命的风险,找来的。
这是她当时逃出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她救命的稻草。
现在她拿出来用,结果还遭人嫌弃质疑,路乔的心里当然不会怎么好受。
手里的重量陡然消失,霍宴才骤然回过了神来。
“既然霍总不愿意,那还是我自己来吧,毕竟求人真不如求己。”
她话语里这种明显的讽刺,让霍宴皱了皱眉头,他就是稍微走了下神,路乔又自己脑补出了什么东西。
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稍有闪失,就完了。
他跟邹彻两个大男人还站在这儿呢,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路乔去冒险?
他又将那个小盒子拿了过来,“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去。”
说完,就朝路乔刚刚指的那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诶……”
邹透到底还是防着路乔,下意识的出声想要叫住霍宴。
结果霍宴走得太快了,她刚出声,人就已经没有了影子。
她只能看着霍宴消失的那个方向,树影婆娑,月光照不透的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凶残的野兽在暗中窥伺着他们,随时准备扑上来,把他们当作猎物吃掉。
邹透担忧霍宴的安危,恨不得把那边的那团阴影给看出个洞来。
然后连霍宴脚步声都已经远去了。
邹透的心里跳得很厉害。
危险的情况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像现在这样,手无寸铁,要面对的却是根本不了解的敌人,九死一生,她现在就特别担心会出事。
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路乔,压低了声音威胁她说:“路乔,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心思,要是小宴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路乔闻言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倒是真想让霍宴去死,可是有齐清的血海深仇面前,他的那一点仇恨值还真算不了什么。
但是她不打算邹透解释。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人心是最难控制的东西,你管不住别人的思想,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所以,她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去听,也不去想,这样也就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舒服了。
路乔在这方面想的挺豁达的。
人无完人,她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她,何况邹透是她之前就主动得罪个干净的,所以她就没想过重新再跟她搞好关系。
装作没有听见邹透的话,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夜晚的凉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温柔的就像是情人的手。
如果邹透仔细观察路乔的话,她其实能够发现,路乔的神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成功的,把人推进火坑里的幸灾乐祸。
她的神情同样很凝重。
就是不知道是在担心霍宴会有没有事,还是在担心他们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的死里逃生。
今晚的月亮很圆,但愿他们这一次,也能够像这一轮月亮一样圆满。
路乔正这么想着,忽然安静的森林里就传来了一阵枪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然后又很快沉寂下去,安静的叫人心里头发慌,这黑夜里无端的就添上了一分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三人好像都闻到了空气中的硝烟味。
“路乔!”
邹透猛然转头看向了路乔,眼神恐怖得,仿佛要直接扑上来生撕了她。
路乔的心脏也是猛的一蜷缩。
实验室的背后齐清没有安排人看着,这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就只有几个摄像头在盯着。
她之前是相信霍宴的身手的,他是可以轻易的躲过这些摄像头的,只要他把干扰器放在了感应器的下边,就肯定是万无一失了。
可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枪声来?
难不成是霍宴惊动了在前面的那些人?
路乔神情变了几变。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霍宴那天中了枪,胸前都是鲜血,无力的软倒在椅子上的样子。
她迈步朝着刚才霍宴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邹透见状,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路乔的名字,咬牙切齿地恨,也连忙跟了上去。
森林里荆棘丛生,路乔拼了命一样的往前跑着,呼吸急促,胸腔里有撕裂般的疼痛感,脸上跟身上不知道被荆棘刺划伤了多少道口子,伤口现在刺刺的疼,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脸颊上有粘稠而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被风一吹,又变得异常的冰凉。
就像是眼泪淌下来的感觉。
这森林里太黑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在夜晚很容易摔跤,她的运气好倒是没摔几次,但是脚崴的很严重,动一动都是钻心的疼。
她没有空去看脚脖子上的伤,但是她敢肯定脚脖子已经肿的很高了。
但是她不敢停下,霍宴浑身是血的样子,还在她的眼前晃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失控,她就是奋力的往前跑着,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几声枪响声上,并没有注意到,从森林的暗处,突然伸出的那只手。
猛的就把她拽到了树木生长浓密,掩映的更深的地方。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要挣扎起来。
“别动,是我。”
耳边有人低低的说话,身子后面抵着的是坚硬的胸膛,霍宴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
森林里自然的草木香气,都没有他身上带着的薄荷味道清新。
她在他的身上没有闻到血腥味。
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我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正在到处找着人影,趁着天还没有亮之前,我们要赶紧找到新的藏身之处,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霍宴灼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后,路乔心里觉得不太舒服,身体自然而然的对他有了抵抗动作。
他摁住了她的肩膀,“枪已经拿到了,站在这儿别动,我去把他们两个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