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
齐清收到了手下的回复,勾了勾唇,一张干净的学生脸,配上他阴郁而又疯狂的眼神,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布的局,要成了。
想到那些仇人马上就要被他拖下地狱,暴露出最丑恶不堪的一面,齐清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太兴奋了。
这么多年,他受尽了苦楚,为的就是这一刻。
报仇雪恨!
“小心行事,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松。”
因为激动,颤抖着手指回复了手下之后,他转头跟旁边的人说:“准备准备,我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了。”
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的男人,闻言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行李箱,很沉,里边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拉链没有完全拉上,露着一道口子,黑漆漆的,像是地狱深渊的入口。
C国略显低沉,在这个时候,夜色浓重里缓缓流出,说什么都像是在讲鬼故事。
“老板,那蔷薇怎么办?”
“一块送到荒岛上。”
齐清踢了踢脚下的行李箱,面色寡淡,眼底的幽蓝在次第亮起的路灯灯光下泛上来,里边是一望无际深海,藏着的,是张着嘴,露出森森獠牙的巨兽。
“不听话的东西,没有继续留在身边的必要,但是教训总是要给的,不然的话,就太便宜她了。”
“是。”
男人提起了箱子就要走,齐清却伸手拦住了他。
“别这么着急,再等等,我想看看,霍大少爷到底配不配得上我手底下的这个小玩意这么鬼迷心窍,竟然能让她冒险,不惜忤逆我,冒着被炸死的风险,也要这么去保护。”
想起那天蔷薇的态度。
他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爱情这种他听起来就觉得可笑的东西,能成为他手里的枪,调转枪口,对准他的理由。
真是可笑至极。
——
夜,很深了。
黑暗席卷过来,整个世界都暗了。
霍家老宅那里,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锦城的半边天。
浓烟滚滚,消防车一路呼啸着来,却没带来司韵安在生死关头都还惦记着的霍宴。
而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地上,有一架私人飞机已经悄然飞向了远方。
——
霍宴是被林间的清脆的鸟叫声而吵醒的。
睁开眼睛,是层层叠叠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被割裂的光斑落下来,随着树叶的晃动,在眼前随着变化。
跟锦城现在凛冬片叶都没有的样子天差地别。
刚醒过来,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看惯了锦城的冬日景象,突然看到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树木,多少有点不习惯。
时空穿越一样的感觉。
光晃得有点刺眼,他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察出不对劲,从地上坐了起来。
原本惺忪的睡眼陡然厉了,这个环境他不怎么陌生,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荒岛求生几天,在这里救走了当时眼神还看不见的路乔。
现在却又回来了,旁边还躺着邹彻跟邹透,还有路乔。
看来是又着了齐清的道了。
太阳穴隐隐的有点疼,昏迷之前的记忆涌上来,一路飙车,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他紧急把车停下。
然后,路上仅有的两三个行人通过,突然从几个人都转头朝车子的方向走过来,其中有个人举起了枪,打碎了玻璃,他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之后呢?
之后就没有了记忆,他就失去了意识。
齐清倒真是不可小觑。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先让他们乱了阵脚,再一网打尽。
这样的城府,栽这一下也不算太亏。
霍宴眯眸,打量周围环境,眼底蕴着暗芒,警惕的查探着可能在周围潜伏着的危险。
顺便去口袋里找手机。
这是个孤岛,远离陆地,如果没有直升机,或者是船,困在这里,除非是插了翅膀,不然就是等死。
口袋里空空如也,他动作一顿,又移到其他的口袋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手机。
甚至连随身携带的那根钢笔都不见了。
看来是已经被人搜过身了。
眉眼间浮出了一点戾气,他有轻微的洁癖,最讨厌的就是不认识的人碰他。
齐清胆子倒是大得很。
不过想想,敢拿枪对着他,连他人都敢绑来扔到荒岛上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霍宴抬头越过繁茂的树叶,看向了湛蓝如洗的天空,眼底全是碎冰。
这条毒蛇,嚣张得太过了。
早晚他要把他给抓住,拔掉他的毒牙,跟他把他们之间的账都好好的清算清算。
路乔邹透跟邹彻三个人,陆续醒了过来,对着眼前的情况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路乔情绪的起伏最小,对这种情况,她几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只有一个念头,齐清到底是有多钟爱这座荒岛,已经是第三次把她丢在这了。
说真的,她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在这座荒岛上到处走了。
邹透扶着离自己很近的那棵树站了起来,头有点疼,揉着太阳穴站起来,茫然四顾,眉头紧紧地锁着,眉心间露出了沟壑深深。
“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拍电影,怎么一睁眼就换了地方……我们这是在哪?”
“被齐清算计了。”霍宴说:“这是座荒岛,齐清的地盘,四面环海,想出去就必须借助工具,不是单靠人力,就能够逃出去的。”
邹彻挑了下眉头,“宴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被齐清困在这了?”
霍宴完全不委婉的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
邹彻骂了句脏话。
邹透用脚踢了他一下,他讪讪地闭了嘴。
“那现在怎么办?”
邹透也跟霍宴一样,翻找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口袋里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没有办法向外界求救,目前估计也就只能自救了。
霍宴寒着面色,没说话。
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细致的了解,只是熟悉这里的地形,能在这里勉强保证温饱,但是除此之外,想要离开,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三个人正研究着,身后传来平静寡淡的声音。
“齐清在这里秘密建的有一个实验室,给里边的人提供的出入用的船。”
三个人回头,路乔坐在地上,小心地活动手脚,边揉着手腕上的淤青,边开口。
“你们应该也听过关于这个实验室的传言,他专门用来研究心理的,现在手底下也有一些能人,借助药物,能轻易地催眠人,能强行分裂人格,也能篡改记忆。”
这些东西,她都亲身经历过。
至今还不能拜托某些后遗症,但是现在说出来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心情自嘲的笑。
“研究出来的东西挺多的,我在这被迫当小白鼠,当了一年的时间,离开了几个月,对这里还挺怀念的。”
这个实验室还没被毁掉,就一直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啊。
她日日夜夜,只要有意识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惦记。
霍宴的目光凝在了路乔的脸上,神态有细微的变化,“蔷薇?”
揉着手腕上淤青的动作一顿,她扬起了脸,黑白分明的眼里,落着细碎的阳光,“霍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是询问的话,但是不等霍宴回答,蔷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已经开口问他说:“我真的挺好奇的,你眼睛怎么能那么尖,到底是为什么能这么敏锐?一眼就能发现人换了?”
目光相接,霍宴的眼睛里是深沉而望不见底的海,映着路乔的影子。
对于蔷薇来说,这是一张熟悉,而又极其陌生的脸。
她还在暗自猜测,霍宴到底是再看她,还是在看路乔。
然后就听见他说:“我说过,你们两个人不一样,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路乔是路乔。”
“哦。”蔷薇笑眸的弧度弯了弯,但是眼里却没有笑意。
她淡声说:“我听过一句话,挺浪漫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可只有喜欢的人,是特殊的’,因为喜欢,所以特别,所以就算在千万人当中,也能够一眼发现那个人。”
“看来你还真是对路乔情根深种,只有她对你来说是特别的。所以就算是只换了一个人格,你也会第一时间发现不同。”
蔷薇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是对的,我不是路乔,路乔也永远不会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
霍宴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就
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冷淡,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就好像他一直都是这么冷淡。
可蔷薇永远也不会忘。
之前,在他刚进别墅里,把她当做是路乔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是这样的。
是根本不同的眼神。
带着温度,带着关切还有担忧。
霍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他喜欢路乔”这种话,但是他的那个眼神,让她明白。
霍宴对路乔是有情的。
即便不说,从眼神里,是能看出来的。
蔷薇低下头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藏进了眼底深处。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为了爱情活着的,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人,她一个连属于自己的单独的人生都没有,就不要总是生出不该有的幻想了。
蔷薇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算了,还是接着说那个研究室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