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医生看着已经有点失态的霍宴,诚惶诚恐地说:“霍先生,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病人颅内出血,情况非常严重,现在维持住现状已经很勉强了,病情要是一旦反复,会出什么事情,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保证。”
“霍先生,我们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本分,但不是神,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您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
浑身的戾气都要化成了实质,霍宴咬牙切齿的,在外向来矜贵而优雅的霍总裁,几欲对无辜的人动粗。
他当然是知道医生说的这些,但是,这个时候,他手上还残留着路乔的余温,无声无息,满脸是血的样子,他情绪波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他失态了。
人都是情绪化的生物,很多时候,情绪永远都压在理智之上,他现在这是在迁怒,他明白,但是却控制不住。
“保住她的命,什么事都不会有,可要是有事……”
可要是有事。
话到这里,霍宴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如鲠在喉。
路乔要是有事了,那该怎么办?
医生有句话说的很对,我们都是人,就算是在各自的领域里边做到了极致,但是仍然干涉不了生死。
生死自有各的命,路乔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他就什么也做不了。
话到此为止,霍宴什么都不再往下说了,颓然依靠着墙壁,微仰着头,走廊上的灯光照见他眼底的青黑颜色,还有新生出来没来得及剃掉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平常疲惫许多,甚至是狼狈。
“尽力保住她的命,我会让人尽快安排转院的。”
见霍宴软下了态度,医生悄悄松口气,立刻说:“这霍先生放心,我们医院用心对待每一个病人,当然会尽力的。”
医生还有别的病人要照顾,护士一催,朝霍宴抱歉笑了一下,就急匆匆离开了,
霍宴喉结微微滚动,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直起身,朝走廊尽头走去,脚步竟然有点踉跄。
——
几天后,锦城。
易家医院里。
“宴哥,做兄弟的不想让你担心,虽然很想跟你说,手术很成功,但是,我更不想跟你撒谎,手术中出现了意外……诶,宴哥,你干什么?”
刚从手术室里出来,话都还没说完,霍宴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抵到了墙上。
手劲有点大,他差点窒息了都。
“什么意外?”
几夜都没睡好,霍宴现在眼睛里满是血丝,用力瞪着人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
易之都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他给撕碎了的错觉。
呼吸一窒,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来气。
“手术之前,你答应过,会确保她万无一失,现在出了手术室,你却跟我说,她在手术中出了意外?”
霍宴震怒,易之眼睛用力往下看着,特怕他气得狠了,上手把他给掐死了。
“宴哥,宴哥你冷静点……”
咳了两声,易之仰着头,艰难开口:“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你别这么紧张啊。”
霍宴问:“什么问题?”
“术中一点小问题而已……”
易之不敢跟霍宴隐瞒什么,就只能把实情跟他说了。
“她体质本来就不好,之前就已经动了一回大手术,身体不怎么好了,元气还没有恢复,就又经历了一回这么凶险的事情,估计恢复得不会太快了。”
易之说:“所以说,什么时候能醒,全靠运气了,不过现在重要的是,看她二十四小时的危险期能不能度过去……”
易之小心翼翼的看着霍宴的脸色,见他眼刀扫过来,连忙改口说:“不过,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手术中虽然有些小问题,但是处理的很好了,相信她肯定会恢复过来的。”
霍宴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
易之刚松了口气,霍宴又问了一个让他窒息的问题,“她什么时候能醒?”
“……”
这问题不是刚问过了吗,他宴哥莫不是失了智。
“宴哥,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这要看路小姐自己,她的恢复能力要是快的话,那很快就能高兴,要是慢的话,那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醒了。”
被人掐着脖子,还要不停的说话,这种感觉异常痛苦。
易之心里哀嚎。
脸上还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宴哥,我们已经尽力了,能做的都做,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
在这个时候听上去,尤其的戳人心窝子。
霍宴深深的看了眼易之,他眼底的无奈收进了眼底。
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算了,知道你也不容易,我就不故意为难你了,生死有命……我去看看她。”
易之捂着自己的脖子,劫后余生的长舒了一口气。
霍宴刚走出去两步,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走过来,“不好了病人那边有情况,易医生,不好了,病人的情况危险,您快去看看吧。”
易之的脸色骤变,连忙朝病房方向跑,霍宴先他一步,一阵风一样的狂奔出去。
——
二十四小时之后,又经过了一次紧急抢救的路乔终于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就没什么危及性命的事情了,从重症icu转到了普通的病房。
霍宴在听到路乔已经有惊无险度过危险期的消息,狠狠的松了口气,掐灭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起身想去看看她。
但是刚起身,眼前视线忽然就出现了重影,他摁了摁太阳穴,勉强撑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一头栽了下去。
走廊上,一声闷响,原本高大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易之的视线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人事不知的一块人形“地毯”。
——
夜,路乔隔壁的病房。
“你是几天晚上没有睡觉了,竟然听完路乔脱离危险期的消息,刚站起来,就直接睡了过去?”
易之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一边啃苹果,一边数落霍宴。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猝死的?你们两个人又不是在拍什么虐恋情深,人鬼情未了的剧,她刚恢复点,你就接着病倒了?”
“宴哥,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有点理智?几天几夜不睡觉,你当自己是铁人啊,能不能爱护点自己?”
霍宴没说完,手上还挂着吊瓶,微敛眸,半和半睁得不知道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几句易之的话。
易之朝路乔的病房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路小姐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你就算是在怎么折腾自己,她又看不见,她不会心疼,更不会因此就醒过来。你这么折腾着,有什么意义?”
易之苦口婆心,霍宴反应平平。
苹果吃完,眼神都没有偏一下,就准确的扔入了垃圾桶里,易之有果汁滋润,口又不干,擦了擦手指,也不管霍宴有什么反应,就兴致勃勃的接着往下说。
“还不如,早睡早起,养着精神好照顾躺在这的病人。而不是,跟她一块躺下……”
易之啧了一声,“你说你们这俩人都倒下了,身边谁来伺候?再说,谁来应付路家那些护短的各位祖宗。”
提起路家,霍宴才有了些动静。
路乔受伤的事情,他没有跟路家人说。
毕竟关心则乱,他不想看路家人又闹出什么事来。
路家人知道路乔去了聚福山,这几天就没什么动静,也就好应付。
他这两天就是用路乔的手机用她的语气给路家人报平安,没露馅。
他蓦地想起来,今天还没跟路家人报平安。
要是路家人着急,跟聚福山小学的其他人联系,那可就露馅了。
他猛地坐起来,“路乔的手机呢?今天路家那边发短信了?”
“诶,宴哥你坐起来干嘛,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易之伸手想把他重新扶回去,结果手摁了好几下,都没有摁动霍宴。
对方纹丝不动,易之伸出去的手,略显得有一点尴尬。
讪讪收回手,对上霍宴深邃而坚定的眼神,他无奈只好回答了:“发了,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回复过了,没露馅。”
霍宴这才又重新躺了下去。
易之啧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还说自己不在意路乔,这都开始爱屋及乌了……”
真不知道宴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承认喜欢就那么可怕吗?
干嘛一直做着对对方好的事情,却一直不肯承认。
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
者清?
易之在心里暗自腹诽着,霍宴耳边微动,听到了几句他不知不觉就说出来的心声。
头偏向了一边,就权当做没有听见。
他没回答,望着窗外的夜景,眸光深深。
——
这个夜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
医院保持安静,郊区内一栋别墅的地下室里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嚎叫声。
血腥味在不怎么通风的地下室里飘散着。
一只精致到失真的手放下了染血的棒球棍,接过身后管家递来的纸巾,优雅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我本来不想再造孽的,这个地下室除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被关进来过,我都已经打算封了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