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夜空,两个人对持着,剑拔弩张。
“你把话说的太满了。”
祁郁脸上的温和已经尽数收敛起来,他面无表情的面对霍宴,“世事无常,你怎么就知道她有一天,不会跟我并肩而行?”
霍宴斩钉截铁,“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灯光柔和,祁郁脸上却是覆满了坚冰。
他轻呵了一声,声音在怒雷滚滚里,依然掷地有声,“霍宴,她是人,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从来不属于你。”
他看了眼霍宴的身后,隔着车窗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温柔。
旋即,眼神却冷了下来,犀利的眸光看入了霍宴的心底。
“别信誓旦旦以为一张结婚证就能够永远绑住她,没有感情,你可笑自大的独占欲,迟早会让你后悔。”
“是吗?”
霍宴眯眸,疾风骤雨落进了他的眼里,眸底有漩涡卷起。
“那你就等着我后悔的那天吧。”
留下这一句话,他又打开了车门,带着一身的冷气和雨水坐进车里。
祁郁看着他跟路乔坐在一起,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凄风冷雨打在脸上,他用力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苍白的手上,青筋突起,一条条盘踞在手背上的青蛇一样,显得有些可怖。
他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像是要站到地老天荒一样。
沉默地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目光深邃而黑暗。
——
祁郁好清静,祁家远离市区,跟霍宴的别墅南辕北辙,回去路上要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现在下暴雨,路况不好,堵车严重的情况,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家。
路乔早晨起得早,现在在安静的环境里,慢慢的困意侵袭上来,撑不住就睡着了。
霍宴看她头一点一点的,伸手将她揽到自己的肩膀上。
柔软的发丝轻轻地蹭着脖颈,像是小动物蹭蹭你,想要表达亲昵一样。
车内很安静,能够听到车外哗啦啦的雨声,但更多的是在他耳边,路乔轻轻的呼吸声。
落在地上,落在车顶上,也落在了心里。
阴暗而潮湿,荒草与青苔丛生。
霍宴通过后视镜静静地看着路乔,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来了之前跟易之的对话——
“宴哥,有个问题我问过你不止一次了,但是现在我想再问你一遍,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路小姐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关心?”
“因为愧疚,亏欠了她太多,所以想要弥补。”
“仅仅是因为愧疚吗?”
“对。”
易之的最后一句话在他的耳边重复播放,“宴哥,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我很了解你,你不是仅仅就因为愧疚,就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的人,你真的确定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就只是出于愧疚之外,而对路小姐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吗?”
他当时的回答是,“没有。”
大概是今天晚上的雨太大了,也或许是身边的环境太安静了,让人会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霍宴闭起了眼睛,眼底泄露出了一丝疲惫。
雨还在下,锦城的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静。
——
路乔这一夜睡得很好,没做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睁开眼睛已经是天光大亮,在自己的房间里。
睡得很好自然就神清气爽,路乔心情都好很多,洗漱完,下楼,迎面就碰上了霍宴。
脸上的笑容瞬间寡淡了很多。
晨起的阳光洒落进来,正好就站在光线聚集的地方,能看到她周围有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跳动,穿着卡通人物的睡裙,绸缎般光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头,干净的小脸,微微的勾着唇,眼睛明亮如落星光,清纯动人。
霍宴眼底的颜色浓了。
时光总是对美人格外的宽容。
这么多年,路乔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一时恍惚间,他还以为是高中时期的路乔,穿越了时空站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岁月的痕迹,除了眉眼之间多了成熟,跟高中时期的她,没有区别。
心里的杂草生长蔓延,尖尖的草尖刺在心头,刺刺的疼痛感蔓延开来,蔓延不绝。
忽然觉得时间似乎没有走的那么快,一切好像都还如当年一样,没有那么变得那么快。
但是,他们却走得太快了,背道而驰,等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再没有重生当年的时候。
怅然若失。
想了很多,但当路乔的眼神落下来的时候,他却瞬间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既然已经起来了,那就去吃饭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好。”
然后,两个人一起沉默无言的坐到了餐桌前。
霍宴跟路乔两个人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合拍,譬如都是华国胃,口味也很相似。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也许两个人现在也早已经结婚,不过不会是以他们现在因为一纸契约,所以才才勉强结婚的这种荒唐的理由。
而是因为爱情,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可惜了,终究是……造化弄人。
路乔吃了两个炸春卷,又因为胃不好,她受了特殊待遇,喝了一碗霍宴煮的专门养胃的药粥。
然后放下了筷子,就不再吃了。
霍宴皱起锋眉,“吃的比猫还少,这么折腾着自己,胃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再吃点。”
路乔抬头看了眼霍宴,神情淡淡的。
他的关心在她的眼里,总觉得分外可笑。
所以她不怎么能听得进去霍宴的话。
擦了擦嘴角,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坐下再喝一小碗粥,不然我可以把你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子,追着你满屋子喂你吃。”
霍宴声音沉沉的从背后传来。
怎么听都有点威胁的意味。
路乔脚步僵住。
追着满屋子喂饭?
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待遇了,霍宴这就是威胁!带着羞辱的威胁!
但无疑非常有用,路乔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脸上烧得慌,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霍宴,气呼呼的坐下来了。
霍宴让佣人又帮她盛了一碗粥,路乔几乎是忍辱负重的喝了下去。
小虽然坐在一旁看着直笑。
霍宴的眼底也露出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但是想起了什么,那点笑影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碗里的粥干净了,她重重地把碗往桌上一放,泄愤似的。
“粥我喝完了,你要是在威胁我,我就去厨房把那一锅都给掀了!”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是她最生动的时候。
面对这样的路乔,霍宴才会觉得她是真实的。
霍宴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又泛了上来,路乔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客厅。
看了半天电视剧,霍宴就走了过来。
“路乔,我们谈谈关于祁郁的事情。”
刚才在餐桌上还对她似笑非笑的男人,现在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路乔不知道他又自己想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说真的,她迫切的想要离婚,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来源于——他的不信任。
他总是在猜测着她的不忠,认为她背叛了婚姻。
可是,明明自己都没有坚守,却偏偏这么要求别人,实在是很可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就像是贼喊捉贼。
她讨厌他的这种双标,更厌恶于他无休无止的怀疑。
“我和祁郁,没有任何暧昧关系,你不要自己不正常,就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都是那样的人。”
她冷声开口。
霍宴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被蜂针给蛰了一下。
他却没有将那种不适感放在心上,沉声开口说:“我没有怀疑你跟祁郁之间,存在有不正当的关系。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你误会了。”
路乔反应平平。
“所以,你想和我谈什么?”
路乔的态度不怎么好,但好歹给他一个陈述的机会了,霍宴的眉头稍松。
“祁郁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了,很危险。”
路乔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她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祁先生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不必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祁郁几次三番的帮她,每一次都是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连老爷子都说,是对路家恩重如山的恩人。
要是没有祁郁,路家现在能不能存在都还是个问题。
就连她,几次三番的徘徊在鬼门关外,要不是祁郁出手,她现在要么就还在荒岛上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清醒过来,要么就是早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了,还能跟霍宴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
祁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所以路乔听不惯有人说祁郁的不好,尤其是霍宴。
她有很多次麻烦都是拜他所赐,霍宴间接的也算是差点害了她的杀人凶手,他有什么资格说祁郁的不是!
霍宴没想到路乔会对祁郁这么维护,甚至为了维护他,都用上了“挑拨离间”这样的词。
“你现在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汤了,所以才让你这么维护他?”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你清醒点吧,祁郁能够从籍籍无名之辈,爬到连扎根在锦城近百年的贺家都没办法抗衡,绝对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