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何子濯等人也看出了景非桐的异常,识到他心存魔障,今竟已在失控边缘。
最要命的是他旁边就是那来历不明充满魔气的深谷,若景非桐被其恶念影响,进一步失去理智,那么将是非常危险的情况,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
何子濯印象的景非桐高深莫测,冷淡深沉,万万有想到,对方会因为舒令嘉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他权衡之下当即做出决,高声道:“来断后,众人快退!”
何子濯说着挥手示,同时剑锋疾挽,连出余剑,在半空交织成一道光网,短暂地将景非桐一阻,也跟着瞬飞退。
但饶是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处,还是难免被景非桐反击出来的剑气所伤,内府受创,吐了血。
就在这般受伤吐血仓惶逃离的时候,何子濯又仿佛听见了心那声音正在询问自己。
“一人想变得强大有罪吗?”
“难道你不会羡慕这样的力量?只有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所有的道理才会不得不俯首臣服,只有强大,才不会再你今这般狼狈!”
“你的徒弟超过你了,你的师侄也超过你了,你费尽心机,汲汲营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晚辈凌驾于上,自己不觉得笑吗?”
何子濯深吸一气,强行打散了诸般杂念,借着景非桐的力道,转眼间了踪影。
他们道景非桐只要记挂着舒令嘉,便肯是以救人为主,因此见势不妙,迅速撤离,而景非桐也确实无心纠缠,再追上去。
他体微晃,按住额角,只觉得头痛欲裂,心更是焦灼万分,方才盛怒之下,不但有压制心魔,反而任其冲破了内府,对于景非桐来说,也是极大的自伤。
此处已经是魔族的出,当初洛宵设下的护山法阵也已经遭到破坏,很快便有安排在附近的碧落宫之人感应到景非桐爆发出来的灵力,匆匆赶到,见状大惊。
“主上!”
有人上前,想搀扶他又不敢触碰,担心问道:“您怎么样了?”
景非桐放下手将头抬起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倒把看见他的人吓了一跳,听他哑声说了句“无碍”。
说完这两字后,景非桐停了停,又冲着地上的阎禹偏了下头示,说道:“你们把他带回去。”
他的情绪在理智与失控的边缘,说完这两句话,已然强行压住了狂躁,又道:“另外吩咐下去,集结殿之力,调集两队人手,一边以碧落宫之名包围凌霄山,要求何子濯对杀徒一事作出解释,另一边守在这里,随时接应,下去找人。”
他这一连串的吩咐,简直是每一句话令人震惊,甚至更有要公开自己碧落宫之主份的思,使得众人皆感突然。
景非桐这几名手下也是精明能干之人,更加道能让他此看重的何子濯之徒,当然也只有舒令嘉一人,听到他说出“杀徒”二字,不由惊道:“舒公子他……”
景非桐道:“被何子濯等人所迫,坠入谷底了,但一还活着。只是让你们将此事闹大,尽管往严重去说。”
他方才关心则乱,但此时冷静下来一想,连何子濯道舒令嘉战死不能选择跳崖,景非桐当然更加明白。
更何况,今记忆已经恢复,景非桐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舒令嘉上留下的后手,便更加笃地道,最起码在他自己死之前,舒令嘉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危。
目前其他事以放在脑后,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带上来。
理智上道要这样想,心里的担忧却未曾稍减,景非桐吩咐之后,便令下属退开,准备下去寻找舒令嘉。
道劝不住景非桐亲自下去,他的手下连忙道:“主上,请带几人吧!”
景非桐道:“不必,你们接应即。万一有上来,便召集其他九殿殿主,去明光宫开启密令罢。”
说罢之后,他站在崖边,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景非桐特有御剑,任由自己直直下落,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除了周围的恶念与底下那股吸力之外,他并有遭到其他任何东西的攻击,景非桐这才稍稍松了气,这代表着舒令嘉下坠的过程应该也不会受什么伤。
他觉得高度已经差不多了,正欲召唤佩剑,忽然也感到一股巨大的魔气反向袭来,同一只狰狞狂躁的巨兽,欲将所有前来冒犯的人尽数吞噬。
这让景非桐骤然想起了当年之事。
舒令嘉自小被送往西天,直到几百年后方才道自己的实世,还曾化为狐形去魔族见了几位兄长,只是尚未来得及去看迦玄和明绮,便出事了。
后来天劫降落,西天崩毁,舒令嘉重伤昏迷,景非桐在尚存识的最后,却亲眼看见魔皇将天劫引入下界,而后不所踪。
只是后来他和舒令嘉双双忘记了过去,这些事情便想不起来了。
今景非桐的记忆已经恢复,很多事便以联系起来,果他有猜错的话,这深渊下面魔气此浓重霸道,说不……正是魔皇所在之处。
那么舒令嘉和洛宵跳下去的原因就也能对上了。
方才景非桐之所以不让手下跟随,也正是因为隐隐猜测魔皇当年从西天坠落之后很有能进入了阴间的某界之。
或许他这么多年不曾露面,还有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去的人多了难免不便。
今猜想隐约印证,却依旧不能退缩,景非桐非但有躲闪,反而直迎其力,聚集起周元,掌托起一簇灵火,将周的一重魔气消融。
同时,他从袖取出一只荷包,打开之后,赫然却是一撮白色的狐狸毛。
这是小狐狸当初在景非桐床上打滚的时候蹭掉的,被他收了起来,不过舒令嘉掉毛不多,总共也有几根。
景非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捻出来一根短的,投入灵火之。
感受到舒令嘉的气息,气势汹汹的魔气骤然一散,景非桐便趁机闯入了这一片屏障当。
落地之后,周围空茫无际,一条漆黑的长路直通向前方,仿佛有尽头一般,不将往何处,道路两侧光影跃动,隐隐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吸力。
景非桐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几步,一边走一边扬声道:“小嘉?小嘉?”
他的声音在整片空间回荡,却人回应。
舒令嘉并有听到景非桐的喊声,因为山谷狭长,两人落点不同,从上方跳下来之后,他根本往那条路上走。
洛宵原本就上有伤,失去魔元之后,他全无力,便不能自己疗复伤势,只有靠着随携带的那些珍稀药物来压制,而几番的打斗下来,药劲也快消耗的差不多了。
两人一落地,洛宵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舒令嘉根本连看来得及看前方那条诡异的路,扶着他找了一处空气对不那么浑浊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为洛宵送了点灵力过去。
洛宵顺过气来,拍了拍舒令嘉,道:“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打量这里。
洛宵也不道这究竟是何处,在他的认里,迦玄应该还在魔族深处的某处秘境当闭关,方才正在打斗的危急之刻,他又确然察觉到了山谷下面传来熟悉的魔皇气息。
洛宵不明内情,但还是惊喜万分,于是带着舒令嘉跳下来,落到了这地方,总算是暂时脱离了险境。
舒令嘉则顾不上打量,他见洛宵的药已经用光了,便开始在自己上翻找。
和洛宵不一样,舒令嘉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随也很少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还是翻出了之前他第一次离开凌霄派的时候,洛宵追出来给他的那乾坤袋。
他把袋子倒过来,从里面倒出了很多东西,其便有两小瓶的参花清露丹,洛宵在旁边看着舒令嘉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臭小子,当初看你有伤才给你装进去的,一粒你吃啊。”
舒令嘉顾不上搭理他,一见有药,连忙倒进手心,直接扣进了洛宵的嘴里。
“……”
洛宵被噎了一下,奋力干咽了下去,有点庆幸自己只给了这小子两瓶药丸,不然他的伤事,但是只怕要当场噎死。
舒令嘉忙活一通,盯着洛宵吃了药,这才松了气,问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洛宵刚缓过气来,抹了下唇角,闻言失笑道:“药性哪里就那么快了?这不过是一些恢复灵力的补药罢了。事,别担心,本来就什么大碍。”
舒令嘉问道:“那之前两次受伤的时候,你给吃的是什么药?那效果不错。”
洛宵有点纳闷,道:“有吗?”
舒令嘉怔了怔。
他受过两次重伤,第一回因为姜桡的算计,灵脉尽毁,独自闭关休养,第二次就是不久之前被阎禹偷袭。
这两回是致命伤,精神上受的打击也很大,但是在每一次昏昏醒醒的朦胧当,在感觉自己要被带入痛苦的深渊,彻底无法醒过来时,舒令嘉便会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周,缓解着他的痛苦,甚至让他感到仿佛有人陪伴。
因为两次有洛宵的照料,舒令嘉一直以为是他给自己吃了什么药,想到洛宵竟然不道。
洛宵见舒令嘉有些怔怔的,反倒笑了,揉了他的脑袋一把,说道:“好了,什么别想了,死不了,所有的事情也会过去的。”
他本是想逗一逗舒令嘉,舒令嘉却像以往那样瞪他一眼或者将洛宵的手扒开,坐在那里任由洛宵揉了几下,叹气道:“哥……”
洛宵“嗯”了一声。
舒令嘉道:“请问下,你现在什么心情?”
两人这一路下来实在足够惊心动魄,波澜起伏,他们两人的关系改变,洛宵决放下的执念以及与何子濯的彻底决裂……桩桩件件放到平常是大事,现在全挤在了一起,简直就像做梦似的。
听到舒令嘉询问,洛宵放松体,靠在石头上,双手搭在膝头,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说道:“从小一直有习惯。”
舒令嘉侧头。
洛宵道:“无论出了什么事,要前后捋一捋,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舒令嘉道:“说来听听?”
洛宵道:“比现在吧,咱们为什么有舒舒服服靠在软椅香榻上品茶论剑,而是狼狈不堪地坐在这种地方呢?那是因为何子濯贪心不足,又自以为是,什么想他所愿牢牢掌控在手里,最后反倒将什么给搞砸了。是因为筹谋算计,总怀不平不忿之,能认出你,还想着怎么利用你,怎么瞒着你……”
舒令嘉一开始还认听着,越往后听越不对劲,抬手道:“不是,等等。”
洛宵抓住他举起来的手,往回按在了舒令嘉自己的腿上,拍了拍道:“怎么不是?也是想告诉你,你记着,虽然很多事情发生在你上,但是你有错,是别人不好。”
舒令嘉无语道:“你突然变得好有良心。本来有怪你的思,但听你这么说,又好像是这么回事。”
洛宵道:“是啊,哥哥糊涂,应该补偿你。”
他用手搂住舒令嘉肩膀,长出了一气,喃喃道:“要不等出去了,你再变狐狸给带吧,你哥养狐狸养成了贱命,好久养了,挺怀念的……”
舒令嘉不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点慌,说道:“好啊,等出去了就变,你养。”
洛宵微微而笑,将头靠在舒令嘉头上,两人静静歇了片刻,享受难得的安静。
过了一会,舒令嘉悄悄侧眼看了看洛宵,然后冷不防出指,在洛宵的几处穴道上各点了一下,扶着他靠在旁边的山壁上,自己坐起来。
洛宵这人,大概从出生以来因为体不好,便一要在脑力上补足,只要让他醒着,便要仔仔细细地思前想后,什么事撒不开手,放不下心。
其实他早就应该闭上眼睛什么不想地好好歇一歇了,只是放不下舒令嘉,硬是撑到现在。
舒令嘉让他彻底昏睡过去,自己则解下腰间的佩剑,将威猛抽出剑鞘,发现剑上已经有了细细的裂纹。
舒令嘉目光闪过一丝哀伤,但并不惊讶,方才在打斗他便隐约听见了碎裂的声音,只是实在来不及顾及。
“段瑟,你还在吗?”
段瑟从里面冒出来,不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他体上的颜色好像淡了不少。
“要走了。”
他一出来,说的还是那句话。
舒令嘉目光闪了闪,问道:“你是要走了,还是要消失了?”
段瑟沉默。
舒令嘉也沉默着,手指拂过剑上的裂纹,却也看不出过难过的样子,又道:“左右不管怎么样,这似乎是是你最后一次跟说话的机会了,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不憋的慌吗?”
段瑟想想也是,在他对面坐下来,忽道:“你道是谁吗?”
舒令嘉:“嗯?”
段瑟道:“其实的名字应该叫……姜桡。”
就算舒令嘉设想了无数种答案,也万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句话。
自从姜桡死后,舒令嘉就再也有听人提起过他了,在听到这名字,只觉恍若隔世,更不解段瑟之。
“重名?”他道,“应该不是……你是什么思?”
段瑟笑了笑,一开始有的话他不想说,但是最后冲出来,跟舒令嘉一起打了那场架之后,他忽然又想说了。
段瑟道:“别误会,不是你那讨厌人的师弟。但是不道你有有奇怪过,为什么那么多奇异幸运的事发生在了姜桡上?甚至根本就不符合命理,打破了这世界原有的安排。”
舒令嘉想到自己的系统,眼神一动。
周围一片漆黑,两人的面目模糊不清,唯有剑光映着段瑟那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眼盛满似讽刺,似悲哀的冷笑。
段瑟道:“因为他不是这世上的人,他的魂体从世外而来,挤走了另一刚刚出世的婴魂魄,占据了那婴的体。”
他说到这里,舒令嘉自然不能猜不到,这被占据的正的姜桡,正是段瑟。
他道:“那你跟段浩延……?”
段瑟喟然一笑,长叹道:“那是上一世的事。”
“被亲生父亲用邪剑杀死,魂体也被封印在了剑,过了几年之后,父以此剑斩杀母亲的转世,亲子弑母,天理不容,当时天降九雷,使脱出束缚,得以轮回转世。”
“因为这么多年来有作恶却遭禁锢,也有地府失察的责任,所以甚至还以投一不错的胎……”
段瑟说到这里,舒令嘉一下子想起之前他自己曾在姜桡死前说过的那番话。
当时他告诉姜桡,果他有抢夺自己的气运,那么他原本的命运将是会救下一位大官,被他收为义子带往京城,从此一生平顺富贵。
当时他说了这话,还在心想着,不管姜桡是不是来自异世的灵魂,但他这人自私卑鄙,手段下作,原本会有这样的好命,也是挺不公平的。
直到现在舒令嘉才道,原来这份命,其实也应该属于段瑟,是段瑟用多年的冤屈和苦难熬出来的,竟是穿越者姜桡取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