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出来这三天基本都在睡觉,早晨醒来通过手机才知道现在是几号。
卧室灯是关着的,窗帘也拉的严丝合缝。她穿好鞋下床。住了一晚上,屋子里充满热乎气。
拉开房门,客厅亮堂洁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正对着手机屏幕出神,听到声音也没看她,只是平声道:“桌子上有早餐,先去洗漱吧。”
还是好冷淡啊。
他是不是生气太久了?
小姑娘扶着门框,叫他:“宁知许。”
“嗯。”他应声,但是没落过来视线。
南意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瞬:“……你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她问一句,他答一句。
他吃过了,就是不想和她一起吃的意思。
南意拖着沉重步伐往浴室走,忍住咬死这条狗的冲动。刷牙三分钟,叹了六次气。都说旅游最能检验两个人合不合适。她和宁知许刚出门就闹别扭,这也太邪乎了吧。
嘴里泡沫还没吐净,南意给唐栀发了个60秒语音。
餐桌上放着灌汤包和稀粥,还带了醋和辣椒油。南意戳着盘子里的灌汤包,看汤汁顺着裂开的缝隙流了出来。她毫无食欲,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宁知许,吃完饭我们去哪?”
她和他说话,他一定会回应的:“我想去看看我妈妈,你一起去吗?”
今年年初她已经替他来看过了,但是这次意义不同,她当然还要去。
小姑娘用力点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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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栀洗漱出来才看到南意十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语音足足有60秒,她点了外放,顺手拿了喷壶去伺候那盆绿萝。
等走到窗边还没听到语音内容,小女孩儿眸光闪了闪,又退回去拿起手机,放在左耳听。
南意噼里啪啦吐槽一大堆,唯一的核心思想就是:宁知许和她生气了,她要和他分手。让他做一条孤独终老的狗。
唐栀认为事情挺严重,放下喷壶,认认真真敲了一大段安慰的话语。检查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发过去。
刚才还要闹分手的人秒回:我们要出门啦。【开心gif】
唐栀:“.......”
才早晨七点多,夏季的阳光已经十分充足。屋内屋外都是暖洋洋的。唐栀浇完了屋里的绿萝,准备去照看宁知许养在外面的那几盆花。
走到楼梯一半的位置,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小心着点。”
“哎呦,这可是金贵物件,别给陈哥磕坏了。”
听声音,来了不少人。
唐栀扶着楼梯围栏往下看,最先进门的是修车厂小学徒,也是今年毕业的高考生。利用假期,在童西倩那里做兼职。
年纪小,嗓门大。
他正指挥人往里边抬东西,见唐栀在,热情地朝她摆手:“小嫂子,你看陈哥给你弄来什么好东西了。”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唐栀都脸红羞怯。她走下楼梯,往外探探头:“给我的?”
陈安歌早晨五点就出门了。她一直还没见到他人。
小学徒额头都是汗,脸上带着大大笑容:“肯定是给你的啊,不然谁还会这个。”
他闪身给工人让了位置,一架纯黑色钢琴进入唐栀视线。足足愣神十几秒,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以势不可挡的劲头狠狠冲击她的心脏。
大厅本来还算宽敞,突然塞了架钢琴,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起来。
钢琴不算新,款式和型号也是前些年淘汰的旧样式。唐栀手指轻轻从琴键上划过,却觉得这胜过她以往弹过的所有。
看出来她喜欢,小学徒凑过来给陈安歌说好话:“小嫂子,高兴不?陈哥费了好大劲才给你买来。难怪他最近去修车厂这么勤,原来是要挣钱买这个。陈哥对你可真好。”
“让你来聊天的?”
他还在这大肆宣扬陈安歌的好,屁股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唐栀循着声音落去视线,陈安歌逆着光站在两人身后,肩膀放松懒散地站着,嘴里叼着烟,桃花眼虽带疲倦,却依旧勾人。
撞上他的视线,小女孩儿突然不会说话了,心中却翻滚着波澜。陈安歌目光掠过她一瞬就移开了。似乎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
小学徒捂着屁股嘀咕:“实话实话说嘛。”
工人们刚歇了口气,这会儿看陈安歌来了,问道:“陈老板,钢琴放哪?”
夹烟的手指了指楼上:“二楼卧室。”
几人看了看楼梯,又上去测量卧房门高度和宽度,得出结论:“不行,门太窄了。进不去。”
陈安歌倒是没想那么多。
单细胞思维:“那把门拆了。”
拆门什么的也太硬核了,工人给出建议:“上楼梯也不好搬。我看你大厅有地方,要不然先放大厅。你要是非想放卧室,过两天我们整个吊车,从卧室窗户进。那个容易点。”
陈安歌看唐栀:“先放大厅?”
她点头:“先放大厅吧。过两天再看放哪合适。”
“那就搁那吧。”陈安歌让他们把钢琴搬到了大厅靠墙边的位置,磕不着碰不到。然后又重新把台球桌调了调位置。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唐栀在擦钢琴,听见小学徒问:“陈哥,还去修车厂吗?”
“不去了。”回应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疲倦。
看他最近是累惨了,小学徒道了再见也就走了。
时间尚早,远不到营业时间,台球厅里静悄悄的。
陈安歌连着一个月每天睡不够四个小时,此刻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看女孩儿背影,心中默数数字。
一……
二……
三……
三刚数完,她果不其然出声:“陈安歌,你为什么给我买钢琴啊?”
他累了,话很少:“钱多。”
一个穷逼说他钱多。
唐栀抿唇,幼鹿般的眼眸雾气蒙蒙:“骗人,你都熬了一个月了。”
他回的很慢,声音也低了点:“二手的,不值钱。”
二手钢琴最便宜的也要两三万。这对陈安歌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爱惜地轻抚钢琴,唐栀视线逐渐模糊:“你是不是最近挣的钱都买钢琴了?”
岂止是最近挣的钱。他连卡里最后那一千块钱都花了干净,在加上下个月要还南意的钱,才勉强凑够的。
可是他告诉她:“还有钱。”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上大学的钱也有。”
这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等唐栀想告诉他她的成绩念国内大学学费很低,她可以自己挣钱时,屋内只能听到沉沉的呼吸声。
陈安歌太累了。
他很久没这么拼命挣钱了。
他呼吸声很沉,睡得很熟,右手掌心搁着还没来得及点的烟。
唐栀走过去从一旁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他睡着时是难得温柔时刻。睫毛静静垂着,鸦羽般浓密。陈安歌眼尾略微上扬,书上说这样面相的男人,异性缘很好。唐栀抬手轻轻碰了他的眼睛,蕴在眼底的泪珠悄无声息砸下。
陈安歌,谢谢你啊。
谢谢你那么努力的挣钱给我买钢琴。
可是对不起啊。
我的右耳出了点问题。
所以可能没办法再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