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对于容错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相对自由了一些,身边的同学也比之前闹腾了一点,可容错还是没什么时间,上课才来,下课就走,除了军训时候一起住在宿舍的几个人,和同班的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有一天姜峥告诉他,有人送了他一个‘玉面阎罗’的称号还挺诧异:
“我吗?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姜峥哼哼两声:“也不知道谁,除了上课都来去无影踪的,社团不参加就算了,班级活动也不参加,你说你都上了快半个月的课了,班里的人你认全了吗?”
容错笑了笑,似是并不在意这回事,又转过身收拾桌面的课本,准备撤,姜峥见此啧了一声:
“容错,你知不知道大学的人脉很重要啊?你又是金融专业,虽然同学有可能是你的对手,但也可能是你的资源,你这样独来独往的没什么好处的。”
姜峥的话让容错愣了一下,没说话,姜峥见有效果,立刻踢了一下旁边程铭的椅子:
“说两句。”
程铭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容错,虽然姜峥整天咋咋呼呼的,可这话我也觉得说的没错。”
容错也觉得姜峥说的有道理,他到现在也承认对金融的确是没什么兴趣的,比起金融,他更愿意扎在研究室里,整天做实验和研究,不过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既然做好了将来要去帮江别故的准备,那么就不可能还依着本性。
“我知道了。”容错拍拍姜峥的肩膀,又看向程铭:“谢了。”
“真懂了?”
容错笑笑:“我又不是傻子,你说的这么明白我还不懂就不适合这个行业了吧?”
“那就行。”姜峥也笑笑:“马上十一了,班里决定趁着假期来个集体活动,你也来参加?”
容错点点头:“好。”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容错开始愿意花费时间在交际上,但这样一来,他照顾江别故的时间就明显的少了,毕竟留在学校的时间多了,尽管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做到平衡了,却难免还是有顾不上的时候,甚至有一次太晚,便直接在江别故送他的房子里过了夜。
容错为此跟江别故特意说过自己以后时间会不太多这个事儿,江别故还挺开心,尤其是十一还要跟同学一起去野营就更是支持了。
他总是担心容错太过以自己为中心,总是怕他太闷,这样以学生生活为主的容错是江别故最想看到的。
容错是十月五号回来的,六号的时候江别故带他去买了车,虽然容错坚持自己付钱,但江别故还是给他买了辆路虎,虽然价格不算这个牌子里最贵的,但架不住江别故将一切都换成了顶配,容错想拦都拦不住。
虽然买了车,但因为容错太忙,驾照真正到手的时候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到手的那天容错没课,江别故也特意下了个早班,让丁程早早的送自己回来,站在别墅门口也不进去,直接喊他:
“容错,出来。”
容错倒是没听到一直在房间里看书了,可豆芽是个耳朵灵敏的,直接跑房间里叼着容错的裤腿就将他强行带出来了,容错这才看到江别故。
“走。”江别故笑看着他:“我坐你的车,去兜个风。”
江别故能看出容错的紧张,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从坐在副驾驶开始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但容错还是没有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
江别故也不催促,让他适应,但豆芽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它的头早伸在外面等着吹风了,可车子却迟迟不动,不满的冲着容错叫了两声。
容错回头瞪它一眼:“再叫把你丢下去。”
豆芽听懂了,看向江别故,可江别故完全没有为它说话的意思,便只是小声的呜咽了一声,不催了。
“这么紧张啊?”江别故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句。
容错侧脸看他一眼,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踩下了油门。
其实容错在练车的时候很敢,所有的考试也都是一次过,可偏偏江别故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又开始紧张,或许是江别故对自己太重要吧,才会觉得应该更万无一失一点,更安全一点。
第一次上路,容错比江别故想象中要开的好,或许这就是男人对车子的一种天分,江别故本来还想劝说他别太紧张,可后来看他除了速度不敢太快,其他都游刃有余的时候,也就不说什么了,静静的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车子等红绿灯的时候江别故看着窗外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几秒后想起来没忍住笑了下,容错本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前方红绿灯上的倒计时,江别故的这声笑让他看过来:
“怎么了?”
江别故指了指窗外:“这地方熟悉吗?”
不怎么熟悉,并且和他们刚才经过的路边也没什么区别,可江别故既然能这么问他,必然是他们两个一起有过回忆的地方,容错又看了几秒,终于有了印象: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江别故说:“一眨眼,快五年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11月份,容错记不得具体日期,却能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记得坐在车里的江别故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明明已经过了快五年的时间,可容错总觉得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
前面车子开始渐渐移动的时候,容错又想起了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一天两人的状态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恰恰相反,是江别故的心情似乎不错,而自己的心情却因为唐爷爷的离开而很糟糕,对江别故的态度也不太好。
他们本来就是兜风的,没有目的,容错便突然很想回去那个收容所看看:
“哥,我们去收容所看看,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江别故点了点头:“好。”
离开收容所之后,容错偶尔回来过,在张嫂照顾自己的那段时间,在外面捡不到什么东西又无处可去的时候,他偶尔会来这里,躲避风雪,也想看看那些离开的狗有没有回来。
上学之后倒是没再回来过了,因为这里越来越荒凉,那些跑出去的狗他再也没见到。
容错开车靠近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其实早就变了模样,厂房被推倒,周围也被圈了起来,容错已经找不到半点曾经的模样了。
“这里会变成一个商圈,是政府的开发区项目。”江别故说:“地皮刚卖出去不久,虽然你现在看到的只有这一处,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周围都会高楼林立,这里也会人来人往。”
容错闻言点了点头:“挺好的。”
江别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车子停在不远处,正对着夕阳的方向,最近的天气似乎一直都很好,落日也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车子行驶过程中豆芽还算乖,可现在停下了就忍不住的要下车去看看,一直在后座对着容错叫,容错回头看它一眼,刚要开口对江别故说自己带豆芽下去玩一会儿,江别故就开口了:
“放豆芽下去吧,叫得喷我一脸口水。”
容错笑了声,打开车门下车将豆芽放了出来。
豆芽的活动范围一直都是别墅区周围,就算出远门也是江别故的公司,大概是因为从没来过这么空旷的地方,门刚打开就撒欢一样的蹿了下来,连容错都吓了一跳。
容错原本想带上牵引绳,可看看周围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便决定让豆芽疯一疯。
容错看了一会儿豆芽,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江别故的身上。
他正看着夕阳的方向,眸光淡淡,表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容错的视线,夕阳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像只猫。
容错因为自己的想法没忍住笑了下,怕江别故发现,便又转过头又去看豆芽了。
已经快12月了,气温很低,车内没有熄火开着暖风,容错倒也不怕江别故冷着,他自己虽然穿的不多,但也没觉得冷,就一直站在车外陪豆芽了。
豆芽跑的跟疯了一样,容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喊了他两声准备返程,但豆芽充耳不闻,依旧疯着,就在容错想要拿着牵引绳去逮它的时候,才发现江别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容错要打开车门的动作因此而顿了下来,觉得再让豆芽跑一会儿其实也挺好。
或许是江别故闭上眼睛的原因,所以容错的视线敢在他的脸上长时间的停放。
他自我感觉这段时间隐藏的挺好的,和江别故的相处也没有任何的破绽,可是到底是感情,到底也有情满自溢的时候,所以在江别故察觉不到的时间里,他总是喜欢看江别故。
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去做。因为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守着他,容错已经很知足了。
可即便江别故不知道,容错依旧没有放任自己看太长的时间,他担心自己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收不回,所以一直守着一个刚刚好的度,够了就好,看了就好。
收回视线,容错靠在了副驾驶与后座中间的位置,一边静静的陪着江别故,一边静静的看着豆芽终于知道了疲惫停下来不知道在寻寻觅觅什么,他挺喜欢现在的状态,江别故很好,他也不糟,豆芽看起来也很快乐。
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的话,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遗憾的。
容错悄悄看向江别故,心想,江别故大概也不会觉得遗憾。
时针走过半格,天色也暗下来了,再不走怕是要饿肚子了,容错扬声唤回了豆芽,豆芽疯够了也听话的跑回来,容错俯身摸摸它的脑袋:
“轻轻的上车,我哥在睡,明白了吗?”
豆芽叫了一声,像是在说明白了。
容错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豆芽轻轻的跳了上去,容错看了一眼江别故,好像没醒来,便将门轻轻的关上了,却没想到等他绕过车身小心翼翼打开驾驶座的门时,却看到豆芽从后座探过身子正在江别故的身上蹭。
“豆芽。”容错喝止了一声:“回去。”
江别故其实没怎么睡着,就是被夕阳的光线晃的闭了一会儿眼,然后不小心眯了一会儿,豆芽上车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只是没说话而已。
此时容错上来,又吼了豆芽,让江别故笑了下:
“行了,我没睡着。”
容错看一眼委屈巴巴的豆芽关上车门系好了安全带,手刚握住方向盘准备踩下油门的时候,江别故却突然探手过来,用手背贴了一下容错的。
容错的手很冰,江别故的手很暖,暖的容错的手没忍住蜷缩了一下。
连心也是。可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这么冰。”江别故微微蹙眉:“别再感冒了。”
“不会的。”容错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我身体很好。”
说着身体很好的容错回去还是没逃过江别故给他冲的感冒冲剂,容错都笑了:“我真没事儿。”
“预防。”江别故说。
容错便没拒绝,虽然不喜欢,但还是接过仰头喝了。
11月,总是逃不开27日的,那一天江别故照旧天不亮就离开,将近凌晨才回来,不同的是,这一天下午就开始下雪,飘飘扬扬一直到凌晨都未曾停下。
容错依旧等他,煮了姜汤,窗外有车灯闪过的时候容错从书上移开了视线,起身走去玄关,刚好和开门进来的江别故打了个照面,他的头发和风衣外套上都落了雪,容错伸手想要拂去的时候又顿下动作,收回了手。
江别故换完鞋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出声:
“我煮了姜汤,哥要喝吗?”
以往的今天,江别故回来总是没什么心情和状态,会直接回去房间,容错也没期待他今天能有所不同,毕竟这一天于他而言,总是过于沉重的,他只是觉得天气太冷了,担心江别故受寒,至于喝不喝其实都无所谓。
但意外的,江别故在静默几秒后点了点头:“好。”
容错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点了头:“那我现在就去盛,很快就好。”
“辛苦了。”江别故说。
容错端着姜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江别故的风衣已经被他随手扔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而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豆芽在他脚边蹲坐着,尾巴一摇一摇的,容错走过去,江别故从玻璃上的倒影看到他,转过身接了过来:
“去睡吧,时间很晚了。”
“不困。”容错说:“我等你上楼。”
江别故话不太多,看到容错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又转头去看雪了,时不时轻抿一口碗里的姜汤。
容错没有打扰江别故,又回到沙发旁的矮桌前,盘腿坐在地板上开始看书,只是也不怎么能看得进去就是了。
今天的江别故看起来状态比前两年都要好一些,容错不知缘由,却很开心看到他这样的改变,他希望江别故好起来,哪怕很慢很慢。
容错在矮桌前装模作样,豆芽也趴在了地板上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雪依旧在下,江别故大概率也不会开口说什么,这本应该是个寂静无声的场景,可偏偏最不可能开口的江别故开了口,他说:
“五年前的今天也下着雪,我在路边第一次见到你。”
容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甚至不觉得江别故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想想又不可能是别人。
当他意识到江别故在跟自己说话,消化掉江别故话语中的意思的时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江别故的身侧,看着他: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今天?”
“是,五年前的11月27日,是我们第一次遇到。”江别故看着他:“小孩儿,我们认识整整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