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故始终都不是很明白容错这突如其来的脆弱是为了什么,但容错不说,江别故也没有继续追问,青春期偶尔的情绪反常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还是要解决的,那就是刘洲昨天在学校持刀刺伤容错的事情。
昨天容错已经当着孙老师和唐主任的面说了不希望报警处理,虽然江别故昨天没有同意这个解决方式,却也没有拒绝。
餐桌上,江别故又问了一次容错:
“你是真的确定不报警吗?”
容错似乎还是有些走神,对于江别故的这个问题,他至少反应了几秒的时间才明白江别故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是,我不想报警。”
“原因呢?”江别故没理会他的失神,说:“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说,想给刘洲一个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我没那么仁慈,他人生的机会也不该是我给的。”容错说:“我不想报警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如果闹大的话,很可能还是会上新闻,我倒没什么要顾忌的,怎么样都不可能影响到我,可我怕牵连你。”
刘洲之前闹上热搜的原因是因为霸凌,可如果这次持刀行凶的事件再上新闻的话,势必会牵连被刺伤的容错,而容错之前还和江别故有那样暧昧的传闻,虽然说大部分人已经知道这是刘洲编纂的谣言,却未必不会去添油加醋的说什么,然后再把江别故牵扯进来。
容错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事情,江别故可以出现在公众面前,但绝对不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被人品头论足。
说不定连纪眠都要被打扰。
之前容错觉得连累江别故和自己有这样的传闻,是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现在了解了他和纪眠的事情,容错觉得也有些对不起纪眠。
纵然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我没什么怕牵连的。”江别故笑笑:“不过我也赞成你的选择,这件事情能私下解决还是私下解决,你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宜再闹大了。”
容错点了点头,看着江别故:
“可你昨天对老师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我还不能生气吗?”江别故说:“我把你送去他们学校是为了让你学习的,不是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影响你的,我给学校又捐钱又捐设备的,不让他们知道我也有脾气,他们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人傻钱多。”
容错点点头,看着他:“那今天你是不是也不准备松口?”
“过两天再说吧。”江别故说:“你这两天也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休息。”
容错也没什么心情去学校,江别故这么说了他也就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吃完早饭,容错习惯性的要收拾碗筷却被江别故拦下了:
“你别动了,我来。”
容错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伤口,没给他:“没事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我一点都不疼。”
说着就把碗筷收拾端去了厨房,但江别故还是跟着进了厨房,在他打开水龙头的时候率先将手伸了过去,容错还想抢,却被江别故出声阻止了:
“你先去换衣服吧,等你丁程哥来了一起去公司。”
“嗯?”容错愣了一下:“我也要去吗?”
“你要是想去公司待着也行。”江别故笑着看他:“但在那之前,你怕是要先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昨天医生说过的,要打三天,忘了?”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容错点点头:
“好,那我去换衣服。”
“去吧。”江别故回过了头,继续洗碗。
等容错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丁程也已经到了,正在餐厅里等江别故洗碗,看到容错,笑着问了句:
“怎么样?昨晚睡的好吗?有疼吗?”
容错原本就在尽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昨天晚上,他担心在江别故的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但丁程这么一说,他又明显的不自然起来,好在江别故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厨房里忙碌。
“还好。”容错不是自在的说:“没多疼。”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遵医嘱,伤口不要碰水,也不要剧烈运动。”
容错点点头:“好,谢谢丁程哥。”
容错和江别故一起去公司,并肩坐在后座,却并没有说什么,江别故像大多数时候一样一直在看着窗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以前容错和江别故一起外出的时候,江别故差不多也都是和现在一样的状态,没什么话,偶尔看窗外,偶尔发呆。
容错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经过了昨天晚上,容错似乎理解了江别故这样的状态,也明白了他身上那一直以来都挥散不去的孤独和悲伤感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很想纪眠。
想如果纪眠还在,他们的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想如果纪眠还在,这座城市会不会也变了模样。
容错也忍不住的在想,想纪眠如果还活着,江别故和纪眠会是什么模样,自己还会不会遇到江别故?
或许不会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宁可遇不到江别故,也希望他能和纪眠好好的。
现在的江别故太悲伤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江别故回过了神,但容错似乎还在发呆,看着江别故,直到江别故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都还是呆呆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江别故笑笑,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容错回神:
“没什么。”
说完便拎起了背包,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门口跟江别故道了声再见,江别故笑着对他点点头:
“中午来公司,一起吃饭。”
“好。”容错关上了车门,转身进了医院,江别故看着容错的背影缓缓收回视线,抬头看到了后视镜里丁程在看着自己的目光。
“有话说?”
“没有。”丁程回过头看着江别故:“就是觉得容错这孩子可能是有心事了,刚才一直看着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别故看到丁程的唇形也淡淡笑了,却并没有在意:
“青春期了,很正常。”
医院上午人很多,容错排队打点滴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走路过去,到公司的时候刚好是江别故下班的时间。
江别故还是很忙,匆匆忙忙吃了饭之后就又去忙着开会了,容错也没打扰他,收拾了残羹冷炙就离开了公司,没有回家,在路边站了许久之后,找了家花店买了一束花,打车去了墓园。
这是容错第一次来墓园,他甚至不知道纪眠的墓碑到底是哪一个,不过他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个的去找。
纪眠的墓被打扫的很干净,碑前放着两束鲜艳的桔梗花,看花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放在这里不久,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的粉丝来过这里。
容错看着墓碑上那个笑容温暖的人,静默几秒弯腰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在了碑前。
容错其实并不知道纪眠喜欢什么花,但在花店里第一眼看到向日葵的时候就觉得合适,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乐观开朗,都给人温暖的人,其实很像太阳。
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很冲动的想法,此时站在这里,容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容错只是站着,看着那个照片上的人。
后来,容错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做一下自我介绍,即便纪眠不可能听得到。
“你可能不认识我。”容错缓缓开口:“我叫容错,是你的爱人江别故三年前从救助站领回来的一个孤儿,他有跟你说起过我吗?”
“除了我,他那天还带回了一条狗,是只金毛,叫豆芽,今天时间有点赶,我就没带豆芽过来,等下次,下次我带豆芽来看你。”
“抱歉。”容错说:“我在他身边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却直到昨天才知道你,知道你们的故事。”
“我比江别故小了14岁,我喊他哥,你比他大两岁,所以,我可以叫你纪眠哥吗?”
纪眠不可能回答他,却一直笑看着他。
容错也看着他,然后突然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遗憾所包围。
纪眠不应该睡在这里的。
容错甚至红了眼睛,但他不想被纪眠看到,所以转过了身,又觉得站在纪眠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不好,便坐在了纪眠墓碑前稍微靠右一点的位置,和他一起看着这山下的景色。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容错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哥挺好的,除了,好像特别特别想你……”
说完这句话,容错便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坐着,陪着纪眠。
后来起了风,风吹过了墓碑前的那一束向日葵,带走了一片金黄的花瓣,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了容错微微张开的手心。
像是听到了他的话。
也像是一种托付。
我把他,托付予你。
容错盯着那片花瓣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轻轻握住了拳头,将花瓣护在手心,继而抬头去看照片里的那个人。
“纪眠哥。”容错轻声说:“我会照顾好他的。”